第三章(10)教授也可怜
作者:金木主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85

下午上课,大家看出站在讲台的的冯教授表情沮丧,像是害了胃痛,讲起话来有气无力。头上那绺子用来盖秃顶的长也没有盘好。他虽才三十八岁,却过早谢顶,只好将周边的头留长些,调到顶上用。平时他总是找点课外的鲜料讲讲博同学们的欢心,并且把嗓门提得老高。这次他照着讲义,慢条斯理地讲。这反常的行为搞得大家非常郁闷。嘁喳喳问老冯是怎么了。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说,老冯至今单身,肯定是恋爱又谈崩了,又说是职称竞聘没聘上。说了好多种缘由。没想到老冯最后自己公开了。

他讲完课,扫视教室一周,轻咳两声。说:“各位同学,我诚恳地请大家说句公道话,我讲课是不是偷懒的人,我上课迟到过一次没有?我讲起课来甚至连水都不喝一口。”同学们用眼神回答:是很卖力。没有迟到。水喝没喝没注意。

“我社科院博士毕业,到岳北大学任教已是第六个年头了。我自以为是对学生负责任的教师。我积极备课,认真上课,可我的努力有什么用呢?院里搞的测评,我的缺课率最高,学生不满意票最多。在教务会上我挨了齐院长的批评,说如果连续两年出现这种情况,就只好按规定待岗。

“我承认我讲课艺术不强,我自身魅力不足,但这个社会学概论课本身就是一堆概念,你让我怎么去讲活它!老先生们编的这本书,几年不换,一些提法已和当前社会现状不符了,现在还拿来用,这是教学任务规定的,我不能突破。这样的课,就是李敖来讲也不见得讲出花来。所以大家逃课不愿听我理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大家对我评判的那支笔太无情。三十多人在不满意栏里打了钩,其他打基本满意,只有一人打了满意。从市场经济理论来说,你们交学费来上学,有权要求学到真经,有权选择老师,有权把不合格的老师淘汰。但如果从传统的师生关系,就是从简单的熟人关系出吧。当这个熟人的命运攥在你手里时,你还那么轻易落笔评判吗?我和大家共处快一年的时间了,也该算个老熟人了。可我这个老熟人却落了这么个评判!

“我这真是不要脸了,有点摇尾乞怜的味道。算了,多了我不说了,以后我的课大家想怎么听就怎么听,期末愿怎么评就怎么评。毁在二ooo级手里,我罪有应得。下课吧!”

平时一说下课,同学们早噼里叭啦地收拾东西走人了,这次有好几分钟没动。冯敬松早下了楼了,才有人动起来。冯的话让大家意识到自己那一钩竟那么重要,竟然能决定一个老师的命运,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呢?就跟着感觉走了。一些打不满意的同学心里觉得确实对不住冯教授。刘志平也没想到,怎么就他自己打了满意票。

最近两年,岳北大学针对教师出台了一系列的考核办法,从科研教学各方面量化考核。其中学生的评定是重要一项,占总得分的3o%。学校要求各院实行末位待岗制,每两年进行一次竞争上岗,达到规定分数的继续有课上,达不到要求的下课待岗。这有课上和没课上大不一样,没课不光丢尽了面子,失去职称晋升的机会,还拿不到每月近两千元的讲课费。这种考核法,弄得教师们人人自危,除了拼命编书写论文,还得想法讨好学生。老师见了学生要主动给个笑脸,笑过之后就有气,这他娘的算哪门子事!哪里还有师道尊严。考评临近,还有人请学生看电影吃饭。冯敬松这人有些古板,平时不注意跟学生们拉关系,套近乎,课上得确实又不咋的,所以考评就吃亏。社会学院是一年考评四次,上半年两次下半年两次。上半年他已经垫了底,下半年这第一次又最低,如果期末再上不去,他这一学年也就完了。所以情急之中当着学生的面了这么一通牢骚。

这事让刘志平认识到,学生有贫困生,堂堂的教授也有危急者。这个社会充满竞争,即使研究社会学的教授,也无法在这个社会从从容容地生存。想到老冯头顶一绺乱的狼狈样,刘志平现自己也好长时间没理了。前面的已遮住了眼睛,后面的盖过了衣领。让风一吹乱成一团麻,像个疯子一样。明天要去配货站上班了,如果大波浪回来了,以这种形象见她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