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除后患太祖谪二臣 …
作者:秦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03

上回说到太祖听了皇子郭荣与范质李谷等的一番言语、思量了一夜,深以为然。待到五日寒食假后早朝、依旧召集百官朝会,王峻不知已有变卦,依然昂阔步入殿,正思量着要叫皇上立即罢免了李谷范质,换上颜?与陈视二人。不料刚入朝堂,就听得太祖一声斥喝、左右武士即时把他拿下、押过一旁。太祖向百官道:“朕与王峻患难相扶、情同手足,朕每事对他婉曲包容、不于计较。偏他处处刁难、凌朕太甚。朕身边只有一子、他亦无端忌恨,百计阻挠、不容其进京。昨日竟至逼迫朕躬尽逐二相,此等恶行、情同逼宫,何异叛逆,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故朕今日将他处置、特此昭告众卿!”

冯道及几位老臣见了、忙出班奏道:“王峻目无尊上、自应受到惩处。但请陛下念其有功、怜其愚顽,贷死免官以尽天年。”

太祖听得众臣奏请、其气稍解,其实本来也无将他处死之意,今见众官奏请,正好来个顺水推舟,便道:“若非众卿奏请、定当严惩不贷。”即便下旨撤去其一切官职,贬为商州司马、即日就道、因知王峻身边尚有一妾,(当日汴京杀戮之时、此妾随军邺都,未遭杀害。)就令此妾带同几个家仆,相陪就道。这也是太祖厚德念旧之情了。

王峻本是个鲁愚无识之人、日前还听皇上说过今日朝会撤换宰相的,想不到他今日却突然反颜相向,不但不换宰相,反把自己的相位撤去,蓦地遭此贬逐,登时吓得钳口结舌,形神俱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军士押送回府,收拾细软仓忙离京。想起往日官居一品,不管去到哪里,各地官员都是来迎去送,前呼后拥的,如今一但丢官放逐,就连往日的亲信下属都远远避开,没有一个敢走近前来,孤苦零丁,凄凄凉凉,到了商州后,便卧床不起,抑郁成病,不久就死了。

回头再说周太祖,因想起严?、陈观二人受其推荐为相,必是同党,也就同时免官,逐出朝廷,今后永不录用。

那王殷也是个鲁愚无识之人。听得王峻突然遭贬、心中火起、既不识分寸、也不问情由、点起一万人马直奔汴京,人马就在城外安营,自己领了五百骑兵径入城内,要见皇上,问个明白。一时之间汴京城里、铁骑横行、弄得人心惶惶。

那郭威也是一刀一枪出身之人、五百骑进京他并不看在眼内,而且也熟知王殷性格、只是鲁莽、并非造反。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张永德、李重进管带着的二万御林军呢。他怎么会怕王殷与这五百骑?

不过、王殷此种行径是万万不可轻饶的了。兴兵犯阙、本身就是死罪。何况、周帝更多的是为郭荣设想:王峻王殷自恃功劳、一贯桀傲不羁,如今老头子在位、尚敢如此放肆,倘若自己百年之后,荣儿还保得住这大周江山么?为子孙谋、为社稷计,如此枭獍,非除不可。于是、皇城之内布下甲兵,宣王殷入朝晋见。那王殷不知就里、昂然剑甲上殿,甫登金阶,殿内传出一声号令,四下里伏兵齐出,把王殷即时擒下。周帝随即宣旨:“王殷未得宣召、擅离职守,兴兵犯阙、罪在不赦。”接着、又再降一道诏书,将王殷平生官职尽行削去,贬为庶民,流放登州,即日起程。

贬逐了王峻王殷、太祖可算是搬去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除去了行使政令的拌脚石,为皇子郭荣他年顺利接班铺平道路。先:封郭荣为晋王兼开封府尹。把原天平节度使符彦卿加封为卫王,前往接任镇守邺都。

自兰妃死后,太祖自己也是疾病萦绕,缠绵不去,就是每日朝会也只能勉强支撑,至于一切政务机要,大都由晋王郭荣操办,晋王既任开封尹,又要主持朝政,真是夙兴夜寐,焚膏继晷,累了就在开封府衙打个盹,连回王府的时间都没有。家中符映云符映霞两位王妃常常派遣家人到府衙迎候王爷归家,大都是空手而回。

映霞道:“哪有这样当王爷的?人家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就没听说开封府当官,天天不回家睡觉的……”

映云听了,忍俊不禁,笑道:“皇上有病呢,王爷上朝要替皇上管朝上的,下朝又要管开封府的,自然就忙不开交的。偏你就搬出个大禹治水来,哪大禹治水是三年不归家呢,没听说他的妃子抱怨,如今咱们王爷忙的还没三个月呢,他的妃子就抱起怨来了……”

映霞也不听她姐说的,只继续说道:“原来只当王爷的时候,再忙也忙不到这个程度,现在加上个甚么劳什子开封府,就忙到抛妻弃子的……”

“又胡说八道了,王爷替皇上办事,敢说什么抛妻弃子的……”映云见映霞说起话来没遮没拦的,忙截过话茬。

映霞也不管她怎么说,继续道:“我也不管他干什么的忙什么的,叫家人接他也不回,咱就自个儿的去,看他能怎么样?”说罢,随即吩咐家丁备轿,丫环随行,出门便去。

王爷在开封府衙昼夜忙碌,逾月未归,别说是映霞心中牵挂,其实映云何尝不是牵肠挂肚,不过她的性个内向,只放在心,不说出口,如今见映霞去催促王爷,她正巴不得呢,也就不再说话,回身便吩付丫环,命厨娘准备精细点心,好待王爷回来。

且说这符映霞一行来到开封府,衙役连忙迎入,接进后堂。原来这时已是申时三刻,王爷已退归内衙,只因是今日朝会之时,国子监田敏上奏;“校正九经刻板印行工程经已完成,现上呈御览。”因为时已近午,皇上已疲惫不堪,正要降旨退朝,只草草看了一眼,便交与晋王带回开封府审阅。晋王回到府衙,午后仍要升堂理案,退堂之后,回到后衙,想起这份奏折,正在深锁眉头,凝神细读,听得德妃到来,喜的眉开眼笑道:“下官正在冥思苦想呢,你来的正好,深知德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来!来!来!快给下官提点提点。”

映霞听了,故作正经地说:“我是奉了大王妃之命来请王爷回府栉沐休假的,怎么又成了开封府的文牍了?”

晋王笑道:“既有两位王妃关爱,小王岂敢不回家栉沐?不过德妃既已驾临,这份奏折还请过目,给予提点吧。”

映霞听了,早笑软了,笑罢,接过奏折细看了一遍道:“看了这奏折我倒想起来了,当年家父曾说过,这九经的内容自古相传不一,有称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的,后来又有称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谷梁为九经的,如今这奏本上的九经是:易、书、诗、左传、礼记、仪礼、周礼、论语、孟子。是唐明宗长兴三年,宰相冯道,李愚呈请‘为使圣人之道不坠,为使经术之著不失。’乃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刻版印卖之事,如今业已竣工,故呈报朝廷。”

晋王道:“我正疑惑不解,记得小时读书,先生说的九经,与奏折上说的九经为何不尽相同?”

映霞道:“王爷有所不知,所谓九经者,其实就是朝廷予以学生选读之九部经书。历朝帝主宰相,均凭好恶与时政需要而有所取舍,所谓与时俱进,因而历代不尽相同。如今奏本呈报的,乃二十八年前由唐明宗敕令冯道,李愚董督,这冯道出身三甲,满口孔孟,这次九经选入孟子,想来定是他的主意。”

晋王叹道:“德妃聪慧,世所罕有。本王与冯道同朝为官数年,尚不知其一二。德妃与冯道素未谋面,却知到得如此详细,真奇女子也。”

映霞听了,笑的钗钏摇晃,脸泛桃红,笑道:“王爷如此妄加赞誉,不怕令人笑掉大牙。臣妾岂是什么奇女子?不过是老父与冯道多年同朝为官,回家时偶尔说起,有所知闻,因此知道罢了。”

晋王道:“冯道之事,还可说是耳闻得来,可是那九经之说,足见是贤妃博闻强记……”

正说间,忽报邺都来的牙将曹翰有要事求见。

那曹翰本是太祖驻守邺都时手下的一员小吏,因见他机灵聪慧,敬业好学,便差他到郭荣麾下,郭荣驻邺都时,任他为牙将,委以心腹,郭荣入京为开封尹,未召曹翰同来,如今见曹翰不召自至开封,以为邺都有事,连忙召入。

曹翰道:“邺都无事,小的只恐京师动摇,大王不安,因此特地赶来谒见。”

晋王道:“休得胡说,京师安若磐石,本王身心安泰,那里会有什么事?”

曹翰径自走到晋王身旁,低声说道:“如今主上病重且危,朝野惴惴不安,谣传蜂起,大王是国之储君,应当进入内庭,随皇伴驾,侍奉汤药,更需总统六军,以防意外之变,岂可陷于开封庶务之中?”

晋王听了,猛然醒悟,对德妃道:“今夜本想与卿回家的,经曹翰这么一说,看来连开封府也呆不得了,该立即进宫才是。”即令映霞立即回府告知映云。随即领着曹翰进宫而去。

进到后宫,已是二更时分,太祖已昏昏入睡,得知二人进来,便问道:“皇儿何事,此时进宫?”

晋王忙把曹翰唤到御榻旁,把刚才的话重又奏禀太祖。太祖听了,思量了一会,微微点头道:“说的很是,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说罢,便命内侍召来御前文吏,立即写就圣旨一道,内容大略是说:“……即令晋王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率内外兵马……”并嘱晋王明日当朝宣读。

晋王荣忙奏道:“孩儿既是内掌机要、外统军马、至于开封事务便难以顾及、正思另委官员以分担,请父皇就此示下。”

周帝道:“开封府乃京畿重地、近卫宫廷、任人必需谨慎,应以可靠之人才好,未知我儿心中属意何人?”

晋王荣道:“孩儿想要委任的,就是孩儿的八拜兄弟赵匡胤。”

周帝点头道:“是了,我儿曾多次在朕前提及此人,此次南征也立下了功勋。如我儿认可,委他也就是了。”

晋王领了皇命、次日即委了赵匡胤为开封府尹。自己则在宫中办事、掌管上下枢密、内外军机。一切朝廷大事、先进内宫入禀太祖始颁令执行,由于晋王入朝主政,总领六军,京畿内外,谣言顿息,安堵如常。更喜的是周帝的病情也颇见好转。

按太祖提点:“一朝天子一朝臣”,晋王是应当起用自己亲信的时候了。于是:又委任赵匡胤之父赵弘殷为步军副统领。慕容华则以参军职位协理军机。忽又有快马报来: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病逝。太祖因念高行周忠勇刚烈、节义堪嘉、不禁落下了几点怜惜之泪。就令晋王委任其子高怀德暂领天平军、依旧屯驻郓州……

太祖自料病体难难愈,难以掌理朝政,怕的主要是李重进,张永德二人不甘臣服晋王,故把权柄尽早交与晋王,以免意外生变。过了不久,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晋王日夜看视,寸步不离。几个御医急得团团转,参、歧、茸、鞭不脱,各种汤头换来换去,但始终不见起色。太祖见晋王在榻前侍奉,便对他嘱咐后事。

晋王荣垂泪慰解道:“人吃五谷、谁没有个寒暑生灾的?父王青春正富、福寿无疆,大周新立、正须父皇治理。孩儿不谙世情,更需父皇提携。三军上下,更需凭父皇虎威统帅,孩儿已询问御医、都说父皇染此小恙皆因戎马?匆偶感风寒所致,只要安心调养,自可痊愈的,何况如今孩儿就在京师,也可稍替父皇分劳,父皇尽可安心调养……”

周帝点头道:“难得我儿有此孝道。但人生有限,终归一死,无常一到万事皆休,为父怕的是一但不测尔难接大任,故及早安排吧了。今初掌重权、大是不易。更须知人善任,以减轻肩上的重责。”

转眼腊尽冬残、又是新春,进入了周历广顺四年。太祖因见“一元复始、万象维新。”希望新春带来好运,遂强支病体、临朝接受百僚朝贺岁,接着又亲至南郊大祀圜丘。毕竟力不从心、礼仪未完便觉得难以支撑,只好改由晋王代礼,自己匆匆回宫。

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场犹如走马灯。人主身旁无亲信,法令如何得施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