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无德无能岂堪为相 …
作者:秦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93

徐、兖二州既下,淮上已平、周帝可暂无南方之虑。便委任颜衍为兖州节度使,务须安抚百姓、恢复农耕,随即班师回京,因见征淮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回京后,便与朝臣商议,封赏南征有功之臣,谁料却遭到王峻的极力反对……

王峻为什么要反对?

……郭威立国之初,已经大封功臣。王峻,王殷各各加封同平章事,这就是领了一个宰相的职衔了。王峻又领马步军都指挥使,那就等于天下兵马大元帅,相当于如今的国防部长。而王殷也是加了个副部长相的职衔,兼统领禁军,又出任邺都留守,这样一来,两人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出将入相的朝廷重臣官职已是加无可加的了。郭威对他们如此厚待,本已无可非议。

无奈这个王峻却是个鸡肠狗肚的人,自以为功高盖世,老子天下第一,由于###时他是郭威部队中的监军,随着郭威领兵入汴,拥立郭威为帝,样样都有他的一份功劳,似乎郭威这个皇帝就是他给他当的一样,因而目空一切,朝中大事什么都插上一手,谁都没放在眼内。对于冯道,虽然仍居太师之位,但却是有名没实的。又且是历朝###,一直都高踞朝堂,习惯了,也没什么,他倒看得开。

他看不惯的第一个人是范质。范质原来是前朝的一个六品小官,只不过靠写了几篇诰文,合了郭威的意,便一步登天、高居一品、不但与自己同列相位、朝中政务无论大小都一律参与,且皇上又对他言听计从、哪宠信程度更在自己之上,因此,心中十分不受用,往往无事找茬,专跟他顶牛作对。

他看不惯的第二层人物的第一个是郭荣:他虽不是郭威亲子、前些时也不知是由哪里冒出来的、一见面就捞了个北路军指挥使、由于郭威子女全遭杀害、如今这个郭荣就成了郭威唯一的嗣子了。眼看自己帮着郭威得来的江山、将来必定落到他的手里、心里想着十分不受用。

这第二层的第二个是赵匡胤: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凭着是郭荣的把兄弟、一下子又飞黄腾达、如今眼看又要受封赏了。

他看不惯的第三层人物是张永德、李重进等郭威的近亲。张永德是郭威的(女儿的儿子)外孙,李重进是郭威的(姐姐的儿子)外甥,王殷虽然受职统领禁军,但实际上这禁军一直都在张永德,.李重进二人手下管带着的。王殷出守邺都,根本无缘插手……

……自己在晋阳不是打了个大胜仗吗?为什么不给我加官晋爵……

……他看着一层层的皇亲国戚、新宠新贵、把皇帝包围得水泄不通、往后、朝廷上还有咱这开国元勋站的位子吗?因此、凡是要封赏、提升这些人、他都极力反对。

那王殷也是个出身行伍,胸无点墨,不知进退的人,受王峻影响,也亦步亦趋。跟在王峻后面、向皇帝叫版。

皇帝这时心情很不好,又见王峻、王殷二人作梗、便下令退朝,暂且不议庆功封赏之事,更下旨王峻立即回黄泛区赈灾、王殷回邺都、赵匡胤回严州,免得他们在此诸多争议。

皇帝心情为什么不好呢?原来后宫唯一的一个妃子:兰妃病了。

兰妃刘氏,是刘知远的一个远房?女。德貌双馨。当年刘知远为了笼络郭威,就把她许配与他为妾。刘承?京师大屠杀时,她随郭威在邺都,郭威留在京的妻妾都被杀绝了,就只有她逃过此劫。她也是郭威劫后遗下唯一的一个妻子。不过,她留在京城的儿子却遇害了。一者:郭威本来就对她宠爱有加。二者:当了皇帝之后又日理万机、夙兴夜寐、所以还没有增添后宫妃嫔,只把她封为兰妃。但是、丧子之痛,她却无法释怀、终日以泪洗面,抑郁成疾,渐入膏肓,郭威南下征讨

兰妃病逝、对郭威很大刺激,所以对王竣王殷无理取闹、反对封赏南征功臣等事他也无心处置、只令他们各回任所,留下郭荣主持兰妃殡仪、而他自己则恹“前朝奸佞无良,致主上家小尽失、如今兰妃亦舍陛下而去、致皇上如鸳鸯失伴,孤雁离群,虽有天下,却后庭空虚,皇帝亦难得宽怀,奈何?”

冯道曰:“君言极是,皇帝乃天下之主,后妃乃天下母仪,如今后宫空虚,乾坤失衡,依老夫之见,应奏请皇上立即选女入宫,立后立妃,但不知主上意下如何……”

范质道:“太师此论正合我意,主上毁家荐国,家事亦天下事矣。为主排忧,乃臣下所应为,依某之见,立即广选良家女子,为主上重建家室,续琴瑟之乐。”

冯道点头道:“君言极是,此乃陛下之家事,皇子荣如今在京,正应请他共议。”

范质忙将此议告知郭荣。郭荣大喜道:“父皇自遭奸贼陷害,致罹灭门之灾,居常郁郁寡欢,难得二位此见正与荣相同,明日临朝就向皇上奏请。”

次日早朝,先是冯道,范质联名奏请,有:“……如今皇上君临天下,后宫空虚,应即广选民女,充实后宫……”等语。

皇子郭荣亦奏道:“前者奸谗窃国,滥杀忠良,致令陛下亦满门罹难,今正当天地交泰,万象更新之时,天子后庭岂能阙如?”

皇帝辞道:“立国伊始,天下未安,不宜以朕之家事以扰民,此事可缓议。”

范质道:“陛下家事亦即国事,陛下之家不安,万民之国如何得泰?”

更加上众朝臣一致附和,于是,便由范质规划,派员就在附近各州府遴选采女送入后庭,以免宫帏寂寞,后庭冷落。其实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举措,朝野上下,并无异议。可是,唯独只有一个人,不但坚决反对,而且还在朝上公然大闹一番。此人是谁?也就是这个当朝宰辅,枢密使王峻。

王峻原来正在黄泛区赈灾、闻得冯道、范质等人主持选美入宫,勃然大怒道:“此乃奸佞误主之语也。大周立国伊始,百废待兴,岂可先顾后宫而不顾民生乎?太师、中书令持此谬论,误主误民,罪当诛。”也不待奏报皇上、自行回京、径自上朝奏本,指斥冯道、范质,李谷等人奸佞误国、要立即斩。并要皇上立即下旨撤消选美之举。一时之间,百官尽皆谔然。

这范质乃郭威雪夜私访之臣,自知皇上委以心腹,不惧王峻,便当廷力争。那满朝文武,除了一些缄默不言的以外,大多都附和范质,因而引起一场争吵。郭荣因见皇父忍隐不,自己也不便开口。怎知那王峻更是毫不识趣,反倒把火点向郭荣,又参奏郭荣既已节度镇宁,就不应无故上朝,参扰朝政。那郭荣见王峻咄咄逼人,未免太过,觉得忍无可忍,也反唇相讥,参奏王峻正在奉命赈灾,更不应无故入京。

王峻见范质,郭荣竟然联手与自己当廷对抗,勃然大怒,戟指斥责道:“前朝刘承?亡国,正是因为沉迷酒色,宠信奸佞、这才弄到国亡家破。如今我大周立国伊始,四海未平、满朝文武正应辅助皇上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才是。尔等却以声色犬马诱导主上,难道尔等要主上成桀成纣,国亡家破?”

一时间,一个辅,一个副相、一个皇子当庭争吵起来,尤其是王峻粗暴失仪,口不择言,两班文武更是不好插话了。皇帝有满肚子不快,但一时之间也不好泄,便下旨:“后宫选美之事,可暂时缓议。黄泛区赈灾,刻不容缓,王峻归任所视事。”算是暂时停息了这场争吵。

说来王峻此人,性格固执,心肠狭隘。皇上一家老少,被诛杀殆尽,如今当了皇帝,王子与众臣替皇上重组家庭,本是合情合理之事。况且选美入宫既已开始操办,又何必反对?今日他却在朝庭之上大放獗词,公然与朝廷对抗。也算是皇上海量,念他开国有功,也是年老昏愦,不与之计较。

不过、皇上选美入宫,一时确实也触及他的痛处。因为当时他与郭威同驻邺都之时,他的家小也是留在汴京被害。如今见郭威当了皇帝,就有一班人奉承,替他遴选美女充实后宫,自己心里就很不平衡了。再说这郭威本来也是子孙俱灭,但却有一个义子郭荣,如今倚为心腹,胜如己出。相比之下,自己却孓然独立,形影相吊,成了由妒生怨,如今诸大臣又都一致赞同为郭威选妃选美,心态就更是难以平衡了,因此,经常都有一些不合情理的言行。

其实,皇帝对他倒是极为体谅的。知他全家罹难,因此,在京城给他新盖了相府。按才干,他不配为相,但也给他个辅之位。知他鲁直,凡事也忍让他几分。

可是,范质就不怯王峻,何况这事已是先得到皇上肯,又有皇子与太师共同操办,他怕着谁来?于是,除继续加紧修葺后宫庭院外,同时又派出得力心腹,四出寻访美女,不出旬日,各地即络绎送来美女三十余名,经皇子亲自过目甄选,送入后庭。郭威半生戎马,忠心耿耿为国驰驱,到头来反落得个全家灭绝,最近连唯一留下来的兰妃也死了,这种伤痛是无法抚平的。如今后宫添了一群美女,花枝招展,燕语莺声,这环境就不同了。尽管郭威不是那种沉迷酒色的性格,但也不是清心寡欲的清教徒呀,朝罢归来,有美女相伴,花下对酌,有美女相陪,当然可以忘忧解困,抒心怡情的,因此,精神面貌也大为改观,郭荣、范质等人见了,自是满心欢慰,可是,王峻听了,却又动起气来了。

王峻此人确也太不识好歹、不知分寸,虽然遵旨回到黄泛区赈灾,但想起朝廷诸事,心中委实愤愤不平。他实在是看不惯范质,郭荣,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那一党子人,他们凭的什么?就凭着沾亲带故,就凭着奉承迎合,就都围拢到皇上身边来了。想当初自己身为监军,十万大军没有我王峻肯,你郭威能带得他们去汴京吗?晋州之围我王峻只带了几千人马,就令刘崇抱头鼠窜,你郭荣,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这些人行吗?立国安邦你们那一个的功劳比得上我?可如今?我虽然身居宰相之职,但朝中大事皇上还是听范质、李谷的,内外军权,也都全攥在张永德、李重进手里。我这个马步军都指挥使成了个无兵司令了,现在更不像话,把我撵到这里赈灾,你却叫他们继续选美,弄了回来,你却躲到后宫淫乐去了!

如今听说郭威如此这般,真是气不打一处上,送了一封奏折上朝,说是因病告假,也不待皇帝批准,就跑回家来了。周帝得知,也只装没事般的,不与他计较。可他却忍不住了。你皇上不找他,他找皇上来了。

这一日:说是要晋见皇上,径自进入后宫,因见皇上正与新选入宫的张妃在新建的太液池畔饮酒赏花,真是气在肚里,闷在心里,说完了赈灾的事便板起脸孔谏道:“后宫庭院已是不少,皇上如今又建此池,劳民伤财,大是不应。”

太祖因知王峻家中近日也正在大兴土木。扩建院舍,便道:“相爷家中房舍也自不少,近日不是也大兴土木、正在兴建楼宇吗?”

王峻听了、一时语塞、满面尴尬,一肚子的不高兴,却又找不到话茬来说,一言不,掉头出宫而去。心想,皇上现在是鬼迷心窍,被哪班小人迷惑了,不参倒这班小人,这大周危在旦夕了,当年自己辛寻苦苦帮他创下的大业,就要完蛋了,非参倒这班小人不可!

又一日:适逢寒食、乃是朝廷栉沐休假之日,清晨时分、皇上拥着个美人在龙床上春梦正浓,哪王峻却匆匆叩关,说是有事要奏。皇帝听了、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忙起来接见。

谁知哪王峻行礼叩拜后,奏道:“臣夜来经仔细思量、那李谷、范质二人、确是无德无能、今居宰相之位,实不称职。臣请陛下应立即罢其职位,另任贤良。”接着,又说了李、范两人一大堆的不是。

太祖听了、觉得未免太过唐突,便问道:“依汝之见、任谁为好?”

王峻道:“依臣之见、端明殿学士颜?与秘书监陈视二人材堪大用,可任他二人为相。”说罢,又再三催促、要太祖立即下旨、马上撤去李谷范质、换上颜?陈视。

太祖被催逼不已、徐徐答道;“一日之间无故撤换两个宰相、事关重大,非同小可,此事待朕细思之后再行定夺吧。”

哪王峻依旧不依不饶、絮絮叨叨、说个不止、硬是要皇上立即下旨处办。

今日本是朝廷例假,太祖本拟后宫休憩,与几个新选入宫的美人吃喝玩乐,轻松一下,谁知一个大清早便被他叫起,早餐未进,空着肚子被他缠了一个上午,恨不得令人把他驱赶出去。只奈着他开国有功、又是个年高长者,且知他性格乖癖,便把这肚子气压了下去,含糊应对道:“方今寒食,乃朝廷例假、不宜迁除官员、且待假后临朝、朕当为卿改任二人罢了。”

王峻去后、周帝思量了一番,越想越是气恼:“这个王峻怎么越来越不象话了?朕对尔屡屡迁就忍让,你却得寸进尺,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于是,立即宣郭荣、范质、李谷等人进宫、将此事告知。

太祖垂泪道:“当初王峻与朕同遭劫难,义同手足,朕每事忍让包容,他却不识大体,不知进退,屡屡出言冒犯,欺凌朕躬,念在他出身微贱早失教化,这倒也罢了,如今更要尽逐大臣,剪除朕之羽翼。朕身边只此一子,他亦肆无忌惮,屡屡排斥,不欲皇儿来朕身边,如此目无君上,试问叫朕如何能容忍?如今寡人在日,尚敢如此猖獗,若是一旦寡人不在,谁还管辖得了?因此召汝等到来,商议个处置之法。”

皇子郭荣道:“王峻匹夫,无礼无义,目无君上。儿臣见他屡屡凌辱父皇,早已恨之入骨,若不是父皇呵护怜恤,孩儿早就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断了。如今他越的猖獗放肆,毒蛇噬腕,壮士断臂。父皇是应该处置他了。”

太祖道:“王竣愚蠢鲁钝而已,并无叛逆之心,置之死地,朕实不忍。”

范质道:“王峻虽然有功国家、但排斥皇子、贬逐大臣,已非其所作应为。越职擅权,已有僭越之罪,皇上宽宏大量,不予诛戮已是天恩,虽免死罪,活罪难免,应罢免其一切官职,逐出朝堂,此种狂悖之人,不逐之不足以振朝纲,望主上明察。”

正是:海阔有容乃大,峭壁无欲方刚。宰相若无容人量,岂能辅主立朝堂?

究竟周太祖如何处置,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