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真相如何
作者:想飞的蓝水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68

李溱这一番质问加控诉咄咄逼人,苏玉乔连连后退,最后回过神来停住脚步时忽地大笑出声,状似疯狂,疯狂到破釜沉舟宁为玉碎。“溱儿,娘煞费心思地为你,你却辜负了娘的苦心。也罢,你既要自讨苦吃,娘便告诉你真相。”

李观之、唐月蓉、玉纯真人几乎同时开口:

“玉乔――”

“玉乔嫂子――”

“玉乔弟妹――”

然苏玉乔一旦固执起来,没有谁能拧得过她,没有谁能拦得了她。“溱儿,

你看到了没有,你爹、你唐师叔、你掌门师伯他们都要阻止我,因为他们心里早就有数,瞒的只是你一个而已。“

李溱忽然感到害怕,满心满眼的恐惧窜将上来,急欲找一个出口爆于外。耳旁听见苏玉乔续道:“溱儿,你说的没错,这个女人绝不可能是一个平凡的人间女子,因为平凡的人间女子不会在身死之后,在魂魄震碎之后,还能自行聚拢,回魂复生!”

答案揭晓,恐惧爆,犹自不愿正视。“娘,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玉乔不肯放过他,“我没在胡说,这一回是真的。溱儿你听清楚了,萧萧就是凝绮,凝绮就是萧萧!她就是二十年前你爹不惜背叛师门也要与她双宿双栖的天下第一舞娘――凝绮!”

李溱不听,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吼:“不!你胡说!我不信,我不信!!”

青大娘叹了口气,用一种认了命的悲哀无奈的语调道:“李――李公子,你娘说的是真的。记得第一次看到萧萧,我就怀疑她是我家姑娘,虽然性格变了,但说话的声音笑起来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比以前笑得更灿烂更开心了。我总也不敢确定,便又试探了她一下。就是那天早上她吐掉的那块枣泥糕,那块加了茉莉花蜜的枣泥糕。因为我家姑娘最是厌恶茉莉花味,一闻必吐。后来我想,会不会老天垂怜,我家姑娘并未魂散,她又重新投胎再世为人了呢?”

李溱陡然生出一线希望,“对,青大娘说得对,投胎了,她是投胎了。”

苏玉乔无情地掐灭那希望,“我挖开了凝绮的坟,里面是空的。”

李溱希望破灭,眼前一黑,摇摇欲坠。幸得唐月蓉伸手一把稳住了他,可怜兮兮地求救似的看着唐月蓉,“唐师叔,你告诉我,我娘是在撒谎,是不是?”

唐月蓉鼻子一酸,心中不忍,转向苏玉乔道:“玉乔嫂子,也许你弄错了,萧萧不会是凝绮,凝绮死的时候我在场,我亲眼目睹她魂散而亡,还是我救了她的两个婢女。”

苏玉乔一声不响走过去,冷冷地注视着她,忽地左手一扬重重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唐月蓉,你几次三番煽风点火,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你恨我抢走了观之,所以你才要让我儿子做下那天理不容之事,继而遭受天遣?”又狐疑地眯起眼,“对了,凝绮魂散与否皆是你一面之词,我们谁都没有亲见。也许这一切全是你唐月蓉的阴谋!”

唐月蓉抚颊悲愤莫名,“你――你怎能如此冤屈于我?”

苏玉乔尚未答话,玉纯真人忽道:“玉乔弟妹,你错怪唐师妹了。她曾带着凝绮的尸身来找过我,我亦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设法招其魂魄,皆徒劳无功。凝绮确系魂散而亡。且无论凡人或仙家,魂散之后即消弥于世间,绝无可能再起死回生。我一直怀疑,会不会萧萧姑娘是借着凝绮的尸身还魂?”

“不存在什么借尸还魂,萧萧的身即凝绮的身,萧萧的魂即凝绮的魂。”斩钉截铁开口的却非苏玉乔,而是绿绡。不理旁人如何惊异的目光,只一迳深深地望着李溱,“溱――溱师侄,你娘曾用我师门禁忌的诅魂咒诅咒过萧萧的魂魄,诅其上三魂及下六魄均顺利达成,直到最关键的第七魄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护住了她的魂魄,破了师姐的诅魂咒。如果师侄恰在萧萧身边,说不定会现她顶心周围或有异象突现。”

李溱陡然记起萧萧额心的那道亮光,绿绡续道:“众所周知,无论什么样的诅魂秘术皆需对方的生辰八字,而师姐诅咒萧萧所用的生辰八字是――”抿了抿唇,踌躇片刻,终道,“那生辰八字是戊寅年十月十八日卯时,照此推算萧萧今年小师姐一岁,已然三十有六。”

绿绡原以为李溱会失控、会崩溃、会越地大吵大嚷不肯接受事实,然而李溱没有,没有再说一句话,连个表情都没有。木然地,木然地站着,空洞的眼,空得像一口干枯了许久的井,看不到一点生命存在的痕迹。

绿绡蓦地喉咙紧胸中抽痛,甚至产生了不应该有的罪恶感。后方传来女人初醒时无意识的嘤咛声,萧萧慢慢地睁开眼睛,眨了眨,眼波流转却是在寻找李溱,“溱哥哥――”

还是这一句“溱哥哥”令枯井复活,李溱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被动地迎上萧萧的眼光,这个动作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再没有余下一丝一毫,连张嘴答应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他已经裂痕满身,只要稍微动一动,哪怕张一张嘴,他的整个人就碎了,碎成一块一块,永远拼凑不出从前完整的人形。

仿如一朵花迅地枯萎,萧萧乍见李溱时的喜悦自唇边凋谢。然后,李溱从她的眸子里看见了哀伤,似无止境的哀伤,像雾气一样升腾、弥漫。

萧萧看懂了他的眼神么?看懂了他眼中的诀别之意?是吧,她从来都懂他的,懂他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哀伤终于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下一下敲击着他周身那一道道裂痕。

萧萧仍在维持着嘴角的笑纹,甚至刻意地勉强地不断加深,似平平常常地问道:“溱哥哥,你不要我了?”

啪――哗啦――

将碎的,该碎的,注定的要碎的,统统碎了一地。

那么站在萧萧面前的,听见她说话的,又是什么?

在一片白气氤氲中,萧萧说:“溱哥哥,我不怪你。”跟着白气越来越浓,笼罩着她,直至淹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