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歌最后的话落下，建文帝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两眼瞪着姜离歌，愤怒道：是你杀了他！你果然没有安好心！
姜离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轻笑道：“我怎么舍得？都说了，是你害死了阿奕！”
建文帝冷笑道：不可能是朕，阿奕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姜离歌轻笑道：“是啊，好好的，表面上好好的。”接着又压抑着怒气道：“建文帝，你害死了阿奕！若不是你关着他，又想要他娶连红月，然后给他下药，他也不至于遭了楚天绝的算计，为了将毒逼出，不得不将毒逼到双腿，后来又为了报仇，日夜劳心，最后毒发身亡！建文帝，他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建文帝颤抖着双唇，一直打哆嗦：你骗朕，一定是在骗朕！
姜离歌重新走到贵妃椅前坐下，看着宫门外大街上杀气腾腾的北凤士兵，还有那个在大军之中一身红衣的男人，平静了下来，这才收回视线，冷哼道：“骗你？皇上有什么值得我骗的。您应该知道北凤长公主有一味秘药，专门为了惩罚宫妃用的，你的好儿子楚天绝偷了来和着你的药，一起灌给了阿奕，您还不知道吧？那位任爹爹和楚天绝关系匪浅，放一个人进来太容易了。原本两味药各自对身体没有多少害处，混在一起却是变成了致命的毒药。饶是阿奕再如何医术高明，也只能逼到双腿，无法根除。您说可不就是您害死了阿奕？”
建文帝此时只觉得心疼异常，忍着痛苦再次道：不是朕，朕没想害死他！
姜离歌算是明白了，建文帝这人根本就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又继续道：“病痛折磨了阿奕一年多，最后的时光里，一昏迷就是十几天，他从来没有提过你，就好像你与他无关，所以啊，建文帝，你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
建文帝越是痛苦，姜离歌越觉得高兴，而此时，紫禁城的门已经是摇摇欲坠。
姜离歌这才起身，再次提起建文帝，将他压在窗臼上，强迫他看向窗外，嗜血至极道：“看看，哀鸿遍野，流血千里，建文帝，这都是因为你啊……”
建文帝止不住挣扎起来，到底是他的江山，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兢兢业业二十几年，看到这样的景象怎会不难过？
姜离歌很满意他的反应，又嘲讽道：“皇上啊，您有没有片刻后悔了？您看，少了我阿爹，南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您不是最在意这皇位，这江山吗？那我便毁了这江山！”
此时在建文帝眼里，姜离歌如同地狱里的恶魔，眼前的女人和当年的姜离歌真的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了。
以前的姜离歌是鲜衣怒马的黑骑军少主，现在的姜离歌是心狠手辣的艳贵妃。而这些都是建文帝一手造成的，建文帝心中是真的有片刻后悔了，不是后悔杀了姜傲，而是后悔自己太在意脸面，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姜离歌。
姜离歌也不管建文帝如何，缓缓道：“我阿爹三岁开始习武，十岁熟读兵法，十五岁开始从军，十七岁投于你麾下，也是在那一年，你被当时的太子追杀，我阿爹救了你，从此你开始重用阿爹，从此阿爹鞍前马后，为你扫平走向皇位的障碍。
“二十岁那年，阿爹受封三品将军，皇子们纷纷拉拢，临王也抛出了橄榄枝，可是阿爹都没有背叛，皇子们嫉妒你，太子更是派人烧了你的宫殿，是我阿爹，冒着大火将你背出，整个人都被熏黑了，头发被烧掉一大截，你说此生绝不怀疑阿爹。也是这之后，太子被废，皇上你渐渐锋芒毕露。
“接着北凤出兵边关，你主动请缨，阿爹也陪你一同前往，你说你一个一无所有的皇子，如何能击退北凤，可最后，功劳全是您一人的，那年阿爹二十二岁。
“刚回到京城，你又想要除掉临王，阿爹那么光明磊落的人，为了所谓的忠臣，算计了临王，同时你受封太子，当时皇上要你娶阿娘为太子妃，你嫌弃陈尚书官位没有宁丞相高，所以让阿爹求娶阿娘……
“阿爹阿娘新婚燕尔，你急于得到军权，派阿爹前往西北，阿爹二话没说启程出发，再后来，你登上皇位，阿爹也没有片刻休息，为你处理朝中碍手碍脚的大臣，为你守卫边关，这一守就是十几年，没有半分怨言。
“建文帝啊，我阿爹为了南楚安定，为了你的皇位坐得安稳，几乎是耗尽了心血，付出了一生，可是你，说陷害就陷害！没有半分手足之谊！
“阿奕曾经提醒过阿爹，皇上你要除掉阿爹，阿爹说，皇上与他亲如手足，定不会如此。可是你终究是让他失望了，所以他心甘情愿抄下和青国通信的信件，自刎疆场。建文帝，我阿爹到底做错什么？到底哪一点儿让你觉得他要谋反，若真是要谋反，早几十年干嘛去了。我阿爹错就错在救了你，错就错在太忠心！”
姜离歌看向建文帝的眼睛里一派深沉。
建文帝沉默了，在姜离歌缓慢却又压抑着怒气的语调中，往日的君臣相处的画面浮现在建文帝眼前，心底某处蓦然一痛。可那又如何呢，他是帝王，帝王是不会错的！再抬起头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薄情寡义，冷呵道：可到底他的女儿取了朕的江山。
姜离歌真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应该说，现在的建文帝是圣主明君伪善面目下心思深沉，满腹猜疑的建文帝，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错误。面上没有丝毫同情，淡淡道：“所以你活该，儿女们该死的都死了，追随你的大臣有了新的效忠对象，甚至是自以为的心腹手下也满是算计，建文帝，恭喜你，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建文帝脸色愈发不好看，就在这时候，宫中大乱起来，原来是紫禁城破了。
外面北凤军队喊杀声震天，建文帝自然是听到了，也看到了。
姜离歌笑得残忍道：“你看，一个时辰不到吧？怎么样，自断双臂，无人可用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建文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姜离歌冷笑道：“你不是最在意这南楚江山吗？不是最在意自己的皇位吗？现在看着这些东西慢慢消失，是不是很爽？”
建文帝自然是不爽的，哪个君王会希望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忍不住一大口血喷出。
姜离歌见此更高兴了，得意道：“怎么，这就吐血了？啧啧啧，还以为皇上永远也不会心痛呢。”
很快就有北凤士兵包围了揽月阁，喊杀声响彻云霄，石破天惊。而底下的侍卫奋力抵抗。
姜离歌知道，时间不多了，笑道：“皇上，时辰到了，我送你上路吧。”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明明喊着皇上却在没有了以前的敬意。
建文帝此时已经是心如死灰，姜离歌的话在他心中已经激不起波澜。
姜离歌也不在意，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这点儿赴死的勇气还是有的，更何况活着更加屈辱。于是姜离歌将刚才的布帛放在建文帝的后背，顺势一推……
建文帝终究不是黎皇，没有那个被人救的运气，姜离歌刚刚动作后几秒，下面立即响起了南楚侍卫的痛喊声：“皇上！”
姜离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喃喃自语道：“阿爹阿娘，阿奶，轻尘，还有十万黑骑军将士，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是啊，努力了这么多年，苦心算计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建文帝终于付出了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一刻，姜离歌只觉得自己脑海里很空，空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平和。顺手将烛台打翻，整个人躺在贵妃椅里，面容安详极了。
大火迅速蔓延，姜离歌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灼热，脑海里全是自己的这一世，以及这一世遇到的人。
开心的，伤心的，自豪的，绝望的……所有的一切都挤进脑海，却一点儿也不杂乱。姜离歌知道，这是自己的记忆。没有哪一刻姜离觉得自己脑海里这么清晰。
一幅幅画面闪过，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水。
阿爹，您说的忠君爱国，离歌终究是辜负了，只是离歌并不后悔，。
阿娘，您说的窈窕淑女，离歌终究是错过了，下一世一定乖乖听话。
阿奶，您眼里的心疼，离歌好想再看一次，好像再抱着您。
轻尘，阿姐终究是没看到你长大的样子。
子衿，阿姐没机会看到你的孩子了。
怀奕，原谅阿娘没有陪着你长大。
……
姜离歌意识已经开始迷离了，呼吸慢慢变得困难，姜离歌却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阿奕啊，我终究是不能没有你，所以原谅我……
姜离歌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