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歌嘲讽至极地摇摇头，到底是谁给建文帝的自信，到现在还认为阿奕还活着？

建文帝自然是看到了姜离歌的表情，心里奇怪之极，想到自己是楚天奕的父皇，也是姜离歌的杀父仇人，立马就想通了，原来这两人早就没办法在一起了。就说嘛，奕儿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隐居山林，毕竟他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为他母妃报仇。

姜离歌不再言语，毕竟她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可不就是建文帝痛苦？

建文帝见姜离歌不再言语，以为自己猜中了，不由自得道：老实说，朕从来没有后悔过杀死姜傲，就算是没有了左膀右臂，至少朕维持了帝王的尊严。

姜离歌脸色一沉，嘲讽道：“帝王的尊严？呵！亡国之君有什么尊严可言？”

建文帝听不得“亡国之君”四个字，又想到自己不能让姜离歌得逞，面上丝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朕也知足了，只要阿奕在，南楚就还是南楚。

现在建文帝竟以为北凤的大军是楚天奕带来的。

姜离歌嘲讽一笑，轻笑道：“南楚不会是南楚了，而应该改名叫北凤。皇上莫不是以为这几十万大军是闹着玩儿的？呵呵……皇上当年费尽心血拆散我和阿奕，如今倒是不用了，不满皇上说，带兵之人正是凤皇，我的……相好。”

建文帝想要拆散姜离歌和楚天奕，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姜离歌从心灵上背叛楚天奕，嘲讽道：你姜家之人，都这么不要脸！

啪！

巴掌声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回响。

建文帝脸色铁青，沉着脸道：姜离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你这样侮辱朕有什么意思！

姜离歌收回自己的手，还故意揉了揉，冷笑道：“皇上高高在上惯了，我今日便替太后管管！建文帝，说我姜离歌不要脸可以，但说我的家人绝对不行！”

建文帝像是知道了她的软肋，继续嘲讽道：怎么？难道朕说错了吗？你爹若是要脸，就不会抢走素琴！

心里却是有些遗憾姜傲没有背叛姜离歌的娘。

姜离歌冷冷笑道：“我阿爹阿娘相爱之事天下皆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当年阿娘没有嫁给阿爹，而是进了宫，你还会念念不忘吗？说不定只会落得阿奕母妃一样的下场！建文帝，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你若是真的爱我阿娘，就不会毁了姜家，若是真爱阿奕母妃，就不会任由她在冷宫里自生自灭，说到底，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说到最后姜离歌近乎咆哮，情绪久久不能平定。

姜离歌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在建文帝心上，撕开了他伪善的面目。被揭穿了心思，建文帝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冷笑道：姜离歌，你姜家就是天生反骨！朕没有做错，只恨没有早些灭了你们，只恨没有斩草除根！

又想要灭掉功高的臣子，又想要维持自己伪善的面孔，说的就是建文帝了。

姜离歌如今算是明白了，建文帝这人根本全无悔改之心！所以她也不必再费口舌了。从怀中拿出一份折的整整齐齐的锦帛，缓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建文帝。

姜离歌的功夫建文帝是知道的，被吓得本能向后退。

姜离歌心中嘲讽至极，原本她敬若神明的帝王，竟是如此不堪，呵！

在建文帝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将锦帛轻轻打开，平铺在建文帝面前。

建文帝见到开头几个字，瞳孔猛地一缩，怒道：朕没有错。

姜离歌像是完全背熟了一样，红唇微启，一字一句道：“罪己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二十五年于兹矣。

自亲政以来，满腹深沉，算计忠臣，先有林太师类辅政大臣，后有宁丞相、镇北侯类镇国之臣，朕不能感念师长提携之恩，不能知人善用，寒天下能臣之心，此朕罪一也。

朕与镇北侯姜傲自幼相识，沙场相伴作战多年，却险恶猜忌，作下算计，联合南方诸国，制造南方诸国之乱，派镇北侯以及十万黑骑军前往，后又栽赃陷害，判通敌卖国之罪，一负忠臣之心，二负善友之谊，三负多年相护之恩，此朕罪二也。

镇北侯得民心军心，又有奇兵黑骑军，朕心生嫉妒，金峰岭一役，趁十万黑骑军疲乏之余，大火活烧，致使南楚失去臂膀，再无震慑之兵，此朕罪三也。

朕肆意发动战乱，攻打南方诸国，十国九灭，有违先祖睦邻友好之训，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朕罪四也。

北凤出兵边关，南楚兵力不足，朕不顾大臣劝谏，一意孤行，降低征兵年岁，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南楚未来再无兵可征，此朕罪五也。

朕沉迷女色，夜夜笙歌，荒废朝政，此朕罪六也。

朕独宠艳贵妃林氏，使后宫空虚，皇子皇女相继因此断送性命，更甚者劳命伤财修建揽月阁，此朕罪七也。

朕沉迷求仙问道，不顾大臣劝谏，更将云隐寺大师强行留在宫中，此朕罪八也。

朕随意派兵攻打南方诸国，致使北凤派兵，南楚危亡，朕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南楚百年基业，此朕罪九也。

大敌当前，朕自断臂膀，沉迷女色，耽于求仙问道，致使身体空虚，无法主持战争，只能望洋兴叹，任由南楚灭亡，此朕罪十也。

朕喜爱男风，强迫月嫔留于宫中，肆意折磨，有违帝王之德，此朕罪十一也。

如今北凤兵临城下，即将破城，朕回天乏力，只愿以死赎罪，弃芸芸众生而去，此朕罪十二也。

凡十二罪，罪不可恕。今北凤大军攻破京城，乃是朕品行有亏，上天降下责罚，朕无话可说。朕既知错，每克责生悔，今特下罪己诏，愿以身赎罪，以警醒后世帝王!

建文二十五年九月十二日。”

姜离歌最后一个字落下，建文帝像是见鬼了一样，喃喃自语：朕没错，朕是不可能错的。

姜离歌也不指望建文帝承认，笑得像只狐狸一样道：“皇上若是自己按下手印，我便告诉皇上阿奕的消息。”

建文帝果然犹豫了，冷笑道：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姜离歌淡笑着反问：“皇上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建文帝狠狠瞪着姜离歌，的确，他是动心了，左右他已经是亡国之君，注定遗臭万年，不过是几桩罪罢了，认下又何妨？咬牙切齿道：好！

说完咬破手指按下手印。

姜离歌满意地拿起锦帛，眼中泪花闪动，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高兴，建文帝就算是承认了错误又如何，她的家人都回不来了。

建文帝却是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满是屈辱问道：奕儿在哪里？

姜离歌察觉到他的动作，厌恶地甩开，嘲讽道：“皇上如今倒是一副爱极了阿奕的样子，早干嘛去了？”

是啊，早干嘛去了？

若是真的爱阿奕，怎么忍心将他关在嘉庆宫密室里？

若是真的爱阿奕，怎么忍心将他交到任爹爹手上？

若是真的爱阿奕，怎么忍心默许连红月和楚天绝进出，最后害了他？

……

所以建文帝啊，你的爱真的是恶心极了。

建文帝脸色不好看，固执道：奕儿在哪里？

姜离歌扬起残忍至极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他死了。”

建文帝难以置信的睁大了了眼睛，双手不可抑制地捂住胸口，全身颤抖起来。

姜离歌却没有半分同情，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冷宫自生自灭五年他没死，三皇子府八年没有俸禄他没有死，走南闯北，危险不断五年他没死，那年前往骊州，大雪封路他没死，城楼一跃他也没死，可是皇上啊，偏偏他死在了你手上！”姜离歌此时已经双眼猩红。

阿爹战死疆场她没想报仇，阿奶阿娘轻尘被杀，她没想报仇，当年的好哥们被杀，她也没想过报仇，自始自终，她都知道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阿奕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不值得，真的很不值得，什么忠君爱国，遇上建文帝那都是狗屁！她再也无法安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苟且偷生。楚天奕的死就想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姜离歌不愿意再忍了。

建文帝原本还以为姜离歌故意说来让他伤心，可现在他彻底意识到，姜离歌没有说谎。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些年他动用了一切势力都没有找到奕儿，而奕儿不是那种能够放弃报仇的人。

所以，奕儿是真的死了吗？

建文帝原本就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的脸更加苍白，甚至有汗水流出。

无声朝着姜离歌大喊：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

姜离歌看见建文帝这么痛苦，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毫不留情嘲笑道：“阿奕他死了，是真的死了。”又伸出双手笑得像是恶魔一样道：“就死在这双手臂里，一点儿一点儿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