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
忙碌了半个白天的查理睁开眼睛。
接着，像一个蟊贼那样蹑手蹑脚滑出房间，查理神经质地再一次摸遍了全身：看起来东西都带了。此刻，仿佛他已经获得了炼金术被抛弃的真相一样，心脏兴奋地冲击着胸口，而几乎从来没有派上用场的第六感却很不合时宜地给他现在的热情泼上了些凉水：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得不正视一些事情——从巴里城逃出生天之后，自己一直以来的精神状态就不对劲。
至于如此认为的原因——因为他发现自己从法国巴里城回到“学院·雅典”之间的记忆一直很模糊：虽然对于一个人来说轻易就会忘记的事情往往并不重要，不过那几天的经历明明是九死一生的，对脑袋颇为自豪的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把碎片化的记忆拼在一起。
难道现在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到连记忆都没办法回想的地步了？
——而更加让他确信自己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是：在自己记忆中，原本去往巴里城见詹德修女之前，曾经向“学院·雅典”借来过一件“遗物”摆在自己随身的拉杆箱里以防万一，但是回去查看记录的时候，登记中心却并没有相关的记录——自己并没有从那里借来任何遗物吗？
嗯……他可不记得有任何关于“遗物猎人的记忆会提前衰退、未老先衰”的说法。
看起来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被吓出问题来了……
——因此，对于今晚的“赴约”，查理此刻为了防止精神出问题的自己遗忘什么东西而身陷危险，不厌其烦地检查了许久——在自己终于是不耐烦之后，确认了自己没有因为“健忘”而忘带什么。
关上门，查理走到空无一人的街上，吹着冷风——“想知道关于炼金术的事情，那么今夜，皮蒂宫一聚”。
他很明白这句话对自己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
拖着拉杆箱大步向着河对岸走去，顺便趁着这段时间冷静一下大脑。而此刻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万一我没按时到呢？”
皱起眉头，加快了步子，即使经过了一段时间凉风的冷却，心神不宁的感觉却还是让心率保持在可恨的高速。
“我的精神果然已经出问题了。”
挠着脑袋，向着笼罩着雾气的河边走过去。
……
咔咔咔咔咔咔……
寂静的城市里，身后的马车声远远地就入了耳。
查理皱起眉头。
这个时段还有马车实在不太正常，不过……此刻如果有马车可以载自己一程就好了——他感受着全副武装状态的自己：衣服和箱子怪重的。
“喀啦啦”的声音更近了——稍稍有些急促的马蹄声让查理回头看了看被雾气笼罩的街角，在这稍稍透露出凉意的雾气中，他想起来了英格兰一个关于“杜拉罕”的传说：那些驾着快马坐着二轮马车的无头骑士总是在深夜开始向着即将在黎明时分死亡的人的家进发。
咔咔咔咔咔咔……
终于，一辆马车出现在查理后方的街角——路边的灯在雾气中散发出的朦胧的光点让他觉得一切都亦真亦幻：那是一辆黑色的、只有半截车厢的古罗马风格的战车……
喂喂喂……这不是和传说中杜拉罕的马车一样的款式吗？！查理的手伸进大衣抓住炼金药瓶，神经质地警戒起来。
“我果然是脑袋出问题了”——他一边捏住大衣中的炼金药瓶，一边自我吐槽，就像是财宝即将到手之前的探险家一样，过分的紧张——差一点牙齿都开始打颤。
啊呀，啊呀。
这种患得患失的紧张感查理已经许久没有在除了科学研究之外遇见过了。
虽然说起来可笑，不过作为科学家的他现在脑袋里也不断出现很多“超现实”的场景：但愿那边那架奇怪的马车不是什么不科学的东西，至少是一件遗物也行，而且最好是自己知道的类似“遗物”——比如亚历山大的战车……好吧，查理也只是听过那类传说而已，到底有没有那种遗物就另说了。
马车逐渐接近，不破开一层层雾气，将它们推向两边——之后，在路边停住了，准确来说，是在查理的面前。
“年轻人，敢问去往何处啊？”混杂着一些老旧词语的问候从身边的那辆马车上传过来，虽然和现在的时代格格不入，不过搭配上这辆马车看似“古老”的年代却也没什么问题。
查理眯起眼睛，通过车头的黯淡的马灯，勉勉强强能看见眼前这个几乎用头巾把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住的车夫的存在：不会真的没有脑袋吧？
“需要载你一程吗？”马车夫又问了一声，从头巾的缝隙飘出来的热气让查理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一样——啊，至少这个车夫是人。
查理脱下帽子致谢，同时好像尝试把心里什么不安用话语吐出来一样，甚至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说来，您该不会是杜拉罕吧？啊，抱歉抱歉——我想去皮蒂宫那边。”
“我刚好路过那里——上来吧。”车夫示意查理站在自己后面，接着高高扬起马鞭，“抓稳了，可别掉下去——驾！”
看似很有气势的声音，然而接着马却不听使唤，站在原地没有动。
“咳，抱歉。”车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马有些不听话，这边的马我还是用不习惯。”说着又尝试了各种方法催促眼前那匹不听话的马前进。
“说来，真是奇怪的马和马车呢。”查理看着这仿佛古罗马古希腊壁画上的那种双轮马车的东西。
车夫打了打缰绳，马终于重新小跑起来，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的他对查理解释着：“旅行途中遇到了狼，丢了马车才逃出生天——而我剩下的钱可不够我买一辆新的，啧，该死的奸商……所以，年轻人，如你所见，我只好从商行那里买了一架只有半截的车厢自己改装了一下。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可不是‘杜拉罕’那种不正经的东西。”
“说的好像您见过杜拉罕一样，哈哈哈……”查理缓和着尴尬的气氛：车夫驾驭不了自己的马的确怪尴尬的，而此刻那匹马甩来甩去的尾巴好像在嘲笑车夫一样。
“啧啧啧。”马车夫动了动嘴，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马匹无可奈何，总之这匹马时快时慢，弄得这节老旧的半截车厢“吱吱吖吖”地响起来，随时要散架一般。
在受到如此抱怨之后，马车忽然前进得更快了——路边的灯也一盏盏地被抛在身后。
“嗯……说来这里的灯一闪一闪的怪难受的。”车夫揉着自己大头巾下的眼睛，“虽然发展这么快的确让晚上出行方便不少……”
被路灯闪得晃眼的查理也表示同意：“我也才来这个城市一个月——不过这个城市的公共设施发展的真的比其他地方快太多了。”
他如此赞成，但身边的车夫却忽然对于“这个城市发展地快”这一点却并不认同的样子：“年轻人，准确来说不是这个城市——是整个欧洲。”
整个……欧洲？整个欧洲都在像这一个月来的弗洛伦萨一样进行着各种公共设施的建设？查理皱起眉头——当然不相信，一般来说大部分贵族即使把黄金埋在树下也不会随意施舍给那些试图取得城市自治权的市民的。
“这几个月来整个欧洲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不计成本地架设着各种公共设施。”车夫又仔细想了想，好像在从自己的语言中找到一个最为贴切的句子来形容他所知道的一切，“我敢打赌可能的话他们会把整个欧洲全部铺上铁板做成一个要塞……你知道吗，近年来他们对于公共设施的建设和对商人收税一样勤快。”
全欧洲？不知道两者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联系，总之查理忽然想到了那位法国的达尔让松关于“宣战”的声明。
……
很快，马车停在了皮蒂宫的门口。
“年轻人，到了，”车夫将马车停在广场上，看着眼前的建筑，把原本就盖住整个人的衣服裹得更严实了，“晚上这里真是黑的可怕，你居然那么晚到这里来……”
查理看着这个车夫在思考什么一般，似乎正在相某个不太好的方面联想，而对此他刚要试图解释……不过车夫很知趣地摆了摆手：“作为外乡人的我可不在乎你们这里的人的这些细枝末节——去吧，只要惹了事不要把我供出来就好~”
真是帮了大忙了……查理扶着帽子跳下马车：“那么谢谢您了。”
车夫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等等，听说现在的年轻人的思维会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僵化——你觉得呢？”
“科技的发展应该只会让年轻人的思维越来越活跃吧？”查理说完这个回答，就小步向着皮蒂宫的门前跑过去。
而看着查理离开的车夫看了看天上刚刚升起的月亮，驾着车离开了。
“思维会活跃，是吗……也就是越来越敢想像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