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话，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当然是最好的了——和其他的成为孤儿的孩子不同，詹德修女从小收养的玛丽安娜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如果再多十年左右，当巴里·特斯拉子爵将巴里纺织公司下的组织“巴里公社”建立起来的话，或许甚至能让玛丽安娜和其他的孤儿一同在那里接受更好的教育；如果可以成功的话，那个达·芬奇的机构人偶可以被彻底消灭，那样人类的黎明将来得更快一些——就像那些隐修会的大科学家们所希望的那样……

然而詹德知道自己失败了，这失败不光包含着破败不堪的身体，还让已经筹备了百年的“巴里公社”因为一场爆炸功亏一篑。

……

亚平宁半岛。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在弗洛伦萨还是巴里城亦或是罗马，城市里的葬礼大多是稍显隆重的——所以不可能有一副棺木孤零零地摆在地上，更不会有什么人背着一副大大的棺木前进。

不过这或许是意外：一个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女性平凡的脸整个笼罩在黑纱下，稍显僵硬的背着棺木前行——正午的太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没有丝毫因为如此的重活而感到体力不支的样子，而脖子挂着的刻满繁星的圆球形吊坠上，依照繁星镶嵌的纹路进行的复杂的艺术性地排列组合，让这个黄金吊坠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无人的街道上在这一刻仿佛与世隔绝，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这一个存在。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从她的关节处传来的干涩的摩擦声，让任何一个了解当前科技前沿的人都能联想到这是什么：

传说中当前时代最伟大、最前沿的科技产物——机构人偶。然而和其他机构人偶不同的是，这个机构人偶并没有铆钉、甚至连人为的痕迹都没有——就仿佛一块天然的木料或者岩石跳过了雕琢而直接长成了人形一般。

——而且和现在人们所能制造出来的粗糙低劣的机构人偶不同，其各部分都过于精致了，任何舞会上，这张捎带无机质的美丽的脸都能引起所有人关于着美丽的一片惊呼吧？

——然而这只是没有自我的艺术品。

她背上棺木被带到地下的水渠，随着被重重放在地面的声音，里面似乎也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

“您是想出来吗？好的。”背着棺木来到这里的人偶的嘴并没有动，而是从挂着的吊坠传来男性稍稍有些低沉的话语。

不过等了一会也只听见棺木里面宛若客人敲门的“咔咔咔”的声音，并没有人出来。

“啊，抱歉，我忘记了。”随着吊坠这样说，而那个人偶则抓住棺木两侧，拉动插销。

棺材板被推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手，艰难的把身体撑起来：“我还以为要被闷死在里面。”

“至少您没有闷死——甚至连高温爆炸都没有事，不是吗，贞……啊，差点忘了，保险起见这个时代应该称呼你‘詹德’。”

“我现在的样子被普通人看到他们定会以为我是吸血鬼或者是僵尸，甚至会把我丢进蒸汽机的炉子里进行一番里里外外的‘净化’。”从棺木中缓缓爬出来的人，虽然浑身都是破损、浑身都是血迹，但从容的表情好像这个身体就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名为詹德的女性那依旧没有改变的琥珀色眼睛、深金色短发和带着笑容的嘴角，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似乎也总能够给人带来一种落魄的美感。

“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坚持自己走上去。”

“嗯……”詹德撇嘴，对着这个吊坠挤了挤眼睛，“把这看做我的一种固执可以吗？上面可是圣彼得大教堂，就让我这个曾经受到启示的家伙依旧用自己的双腿拜谒一下吧。”

“好吧好吧，我就看做这是身为来自未来的‘圣人’的固执。”

“随便怎么说。”

“不过真是不可思议——几个世纪后被封圣的家伙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时代，我记得到您当初还是因为被当做异端而接受火刑的来着。”

“可是我在其后很快被赦免并且确实在1956年被封了圣——另外，强行把我召唤至此的不是您吗？”从棺材里走出来的詹德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缓步向着高处的楼梯攀爬，同时稍稍有些无奈的诉说着让她都难以想象的事实。

“不不不，我原本是想让圣·彼得显圣的，而不是您——我原本以为‘圣人显圣’能让他出现。”

“然而阁下失败了，您的花费了长久心血的准备换来的，除了一副‘解救圣彼得’的画作之外，也只有再加上一个几百年后封圣的女孩儿~”

“哼。”脾气很好的男性每次提到这个总会有些韫意，此刻这个吊坠好像是因为它的小小火气而稍微闪了闪。

就这样走了相当长的时间，浑身损伤的她终于是走到了地面，在重新踏上地面的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

《基督显圣》……

直面地瞻仰“圣”——真是奢侈而不切实际的愿望。这幅作品让詹德感叹着，而同时也想到了她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个奇怪的夜。

……

本应有人的教堂在夜里空空荡荡，甚至人的气息都不见，但大厅分明有一位身着朴实白袍的人驻足等待。终于在星星就位的时刻，他面对着一巨幅作品念动脑海里铭刻的字句：

“看守的人也在门外看守。忽然有主的一个使者站在旁边……”

他面前那副巨大的画像中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变为了真实，甚至活动了起来，而这位占星者按捺着紧张的心情，用平稳而庄重的语调诵继续读着这些神圣的句子。

掌心和胸口传来几乎令人恐惧的热度——他知道时候到了：圆形穹顶上，瞬间涌入房间的星光在此刻几乎可以与正午的太阳争辉！

猛然睁开眼，画作上的天使的光和极其耀眼的星星的指示融合在一起——趁着内心无限接近星星指示的时刻大声喊出最后一句：

——“彼得站在门外。”

光芒将他包裹。

——终于有机会了，有机会瞻仰圣容：哪怕是一刻也好。

然而眼前出现的是从不曾见过的影子。

眼前的存在双手合十的动作就像是怜悯万物一般，而深金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睛让人明白——这是一个女性，不过其慈祥而美丽的笑容却好像能感染四周一切带着罪的人一般。

“如果没有的话，希望世界能赐予；如果已得到，希望世界仍给予。”女性抬头，说出了这样模棱两可却又智慧非凡的句子。

然而即使如此，占星术士依旧难以抑制心里失败的失落，而同时，他也疑惑于眼前这位影子到底是哪一位“圣”。

——作为一位研究者，他甚至从来没有听过。

“您是……”

“jeanne la pucelle，贞德·达尔克——应恳求而来。”

嗯？圣人当中应该没有这个名字……

……#####1.拉斐尔代表作品之一《基督显圣》（基督变容图）。设定中，他试图利融入了“占星术”的画作一睹圣人“彼得”的面容，因为特殊原因（涉及剧透所以不能说）反而将“几百年后才封圣”的圣女贞德召唤而来。2.在这里可以揭晓收养玛丽安娜的修女詹德是谁了：即圣女贞德——在这个世界观中，文艺复兴末期，大占星术“显圣”将百年后才会被封圣的詹德召唤而来（来是有原因的），化名詹德的她加入了达芬奇等人的隐修会协助管理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