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夜半敲门声

胡杨林解脱了，也虚脱了。拖着个空荡荡的腔子，回到乌山。

早上下车一进办公室，李丽平便惊叫起来：“天啊！你是胡经理吗？怎么成这模样？生病了吧？快坐下歇歇。你喝水吧？我给你倒杯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这要是在街上，我都不敢认你……”

李丽平叨唠着，将一杯热茶递到胡杨林的手里。

胡杨林疲惫不堪地坐下，心里一阵温暖，仿佛是幼年时回到母亲身边。禁不住笑道：“我怎么样了？很吓人吗？”

李丽平风一样地出去，又风一样地回来，将一面小镜子摆到胡杨林的面前，痛惜地嘟囔：“你自己看吧。”

胡杨林见镜子里有一个长头发，长胡子，面黄肌瘦，眼眶子大的快把眼珠子掉出来的人。心里一酸，声音颤抖地问：“这谁呀？”

李丽平眼圈一红：“这也是我想问的。”

胡杨林默然。李丽平又问：“经理，不要紧吧？”

胡杨林苦笑：“死不了，有事啊？”

李丽平说：“那你就先回家吧。”

“我家出什么事了？”胡杨林一惊，声音开始颤抖。

李丽平忙说：“没事，别紧张。一点事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公司的员工们，看到你这副样子。看你这样，好象刚从牢里面放出来似的。事情成不成，赚钱赔钱不说，自己身体才是第一位的。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同梅……打架了？”

胡杨林愕然，恍悟道：“对，李襄理，你的提醒很有必要。家我更不能回了，老太太看见我这副模样，不吓死也得心疼死。这样，你去街上帮我买套衣服，给我送到清泉源浴室去。我去泡个澡，理个发刮刮脸，大概也就能见人了。”

临近中午，胡杨林头面整洁衣着光鲜地从清泉源浴室出来，人虽然显得有些虚弱，但却精神焕发，令等侯在服务台处的李丽平，眼睛不由自主地一亮。

然而，胡杨林的脸却阴沉下来，出了浴室的大门，一边走一边低声严厉地询问：“西装是公司商场的吧？”

李丽平紧随其后，坦然自若地回答：“没错，是公司商场的。可我照价付款了。是嫌太贵了还是嫌颜色不对？”

胡杨林转怒为喜，抱歉地说道：“李襄理，对不起！我以为你随便拿公司商场的东西……”

李丽平喜滋滋地说：“既然没问题。就啥都不要说了。”

胡杨林再次赔礼道歉：“李襄理，我性子急，以后还得请你多担待。”

李丽平笑逐颜开：“菩萨没脾气，可她也办不成事。”

胡杨林欢喜地说：“你真是没挑剔的助手，感谢老天爷……小李，你有没有兴趣去深造一下？”

李丽平惊疑地问：“想赶我走？”

胡杨林笑道：“那倒不是。现在，你想走也不行。除非你有特别好的去处。小李，据我看来，以后将是计算机的天下。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利用业余时间，找个机会，把计算机学一下，将来肯定能派上大用场。费用嘛，全部由公司出，你看怎么样？”

李丽平欣喜地说：“那当然好。最近冶金研究所，就开办了计算机学习班。一学期五百元的学费，是不是太贵？”

胡杨林连连摇头：“不贵不贵。只要能学到真本事，添一个零都不贵。可惜呀，我是没那个时间……这辈子，什么时侯能坐到清华北大的课堂里，呆上个三五年，死也不遗憾了。人说男人不当兵，不坐牢，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要我看，没在大学课堂里坐过的男人，才不是真正的男人！”

李丽平眼中泪花闪闪，侧头望着胡杨林，笑道：“经理，等公司赚了钱，你就去大学学习嘛。”

胡杨林苦笑：“什么时候才算赚了钱？赚钱有止境吗？今后，恐怕我就是一架永动机，只能会无休止地去赚钱了。”

李丽平笑道：“有了钱，可以请老师来，变办公室为课堂。”

胡杨林摇头：“感觉能一样吗？肯定不一样。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快乐的感觉。人活一辈子，其实就是个感觉。没了那种感觉，也就没有了幸福和快乐。”

李丽平笑道：“经理，你快成哲学家了。不对，好像得道了。”

胡杨林苦笑：“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架挣扎不已的机器。”

夜里，一阵敲门声把胡杨林从梦中惊醒，他看看表已经快凌晨四点，从沙发上爬起来没好气地问：“谁呀？半夜三更的，我这刚迷糊着，这不是成心不让人睡嘛。”

门外一个女声吆喝：“是我，开门！”

胡杨林打着哈吃满心不高兴开门，吴丽媚怒气冲冲进来，瞪他一眼，四下看看，嚷嚷起来：“就你一个人？李立呢？李立哪去了？”

胡杨林还处在半迷糊状态，乍见吴丽媚，以为还是在农场，不由地想起他被拘留后她们的反应，不高兴地说：“不知道，没给你看着。几点了，你还朝男宿舍跑？真烦人！”

吴丽媚愣了一下，啼笑皆非地说：“胡杨林，你睡醒没有？你以为这是在农场呢，还男宿舍……还女澡堂呢！”

胡杨林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吴丽媚后来嫁给大头了。急忙抽自己嘴巴一下，讪笑道：“睡糊涂了，还以为是在农场呢。你不是住在省城吗？半夜三更咋跑我这来了？”

吴丽媚瞪了胡杨林下身一眼，眼圈一红说：“嫁了一个不省心的男人，想安稳也不行。”

胡杨林这才注意到，自己下面昴着呢，不知刚才做了什么梦。尴尬地一笑，扭转身体招呼道：“嫂子，你随便坐啊，半夜三更的也没啥东西招待你。”

吴丽媚脸一红，坐到单人沙发上，眼圈越发红了，恨声问：“他人呢？跑哪去了？”

胡杨林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吴丽媚厉声责问：“他成天长在你公司，你会不知道？！”

胡杨林心里窜出一股火，嚷嚷：“你给我多少钱？我凭啥就该知道他去哪了？就算我公司员工，八小时以外我也管不着。自己男人看不住，怪……”

胡杨林咽下后面的话，他见吴丽媚哭了。便把一腔不痛快抛到脑后，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打架了？你说呀！”

吴丽媚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胡杨林说：“吴姐，别怪我态度恶劣。这些天睡得太少了，一天睡不上三两个小时，满心的火。你说吧，怎么回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吴丽媚哭诉：“李立不见了，找他一星期了。”

胡杨林一惊：“失踪了还是出啥事了？不会被绑架了吧？这可是旧社会才有的事。建国以来，还没听说过。你慢慢说。”

吴丽媚泣道：“没失踪也没被绑架，就是不着家了。”

胡杨林松了口气说：“那你着哪门子急，哭的跟窦娥似的。我半个月没回家，也没见谁哭喊着到处找。男人有男人的事……”

吴丽媚哭笑不得：“你光棍一条，一年不回家，也没事。他能跟你一样吗？”

胡杨林还是不明白，糊里糊涂地问：“那有什么不一样？”

吴丽媚恨声道：“糊涂蛋！让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李立找小妈了，不回家了，听明白没有？”

胡杨林这才明白，惊呀地问：“他跟你离婚了？”

吴丽媚悲泣：“要离婚倒好了，我也用不着到处找他。他找野女人鬼混，天天在外面，不回家了。明白了没有？”

胡杨林彻底明白。眼前这位，不是窦娥，是秦香莲。他倒杯水，递给吴丽媚问道：“你抓住没有？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吴丽媚说：“傻瓜，我要是抓住了，早把小**给撕烂了，我跑你这来干什么？”

胡杨林劝说：“既然没抓住，是误会也不一定……”

吴丽媚拍打着大腿嚷嚷：“你个傻瓜蛋！小傻瓜，你非得等他们把孩子生下来，才算是抓住了？不误会了？”

胡杨林苦笑，不知道自己咋成了傻瓜蛋，哭笑不得地问：“那你准备咋办？”

吴丽媚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别管咋办，也得先找到他再说……”

胡杨林说：“既然如此，那好办。明天我一见到他，立马给你押回去，你看行不？”

吴丽媚点头：“林子，那我就谢谢你了！”

胡杨林说：“别说用不着的。你在哪住呢？你看，我这地方，我这也没法留你，我送你去旅馆吧？”

吴丽媚朝胡杨林裆部扫了一眼，脸一红说：“不用。我在婆婆家住，他家有一间房属于我们。”

胡杨林松口气：“那你就快回家吧。深更半夜的，别到处找了。别找不到他，你再出点什么事，就划不来了。”

吴丽媚又哭起来：“死了倒省心……林子，你明天一定帮我把他抓住，把他送回家。这个王八蛋，他咋不死在外面……”

胡杨林说：“行！嫂子你放心回去吧，明天我一定设法把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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