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大观奇案(上)
作者:冰原画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68

伊愿见祝诗竹死缠烂打,心头也是火起,暗道你这玉面罗刹,适才在白堤上我是不想让你当众出丑,现下你穷追不舍,若再客气,我堂堂七尺男儿颜面何存?也不避让,以硬打硬,二人在街上一打斗,顿时引来众行人驻足,一人在旁道:“这少年我识得,是大观书院的一学子,此人平素就喜招惹是非,今日里又对一柔弱女子拳脚相向,真是有辱斯文。”伊愿听得那说话之人正是王博,心头大恼:自己每遇麻烦,这王博就如同鬼魅一般钻将出来,回回都推波助澜,真是让人忿恨。

旁边一老者见王博数落伊愿不是,也点头赞同道:“正是,想那文荆川院长名满天下,品德高贵,让人十分钦佩,不想也有如此不肖弟子。”二人一交谈,众人七嘴八舌,指手划脚,没一人道伊愿的好。伊愿越打越气,使出十分内力,砰的一声,和祝诗竹双拳相接,祝诗竹退后三步,毕竟是一女孩子,虽然拳法精妙,但内力较之伊愿仍是差了一筹,一遇硬拼,当即败象立显。伊愿再不客气,暗道我今日就做一回催花恶人,进步向前,一式“探腰深望”,攻祝诗竹下盘。

旁边众人见伊愿欺负一弱小女子,何况那女子又恁般美貌,一人早按捺不住,加入战团,叫道:“姑娘莫怕,我周南山来帮你。”伊愿见是同窗周南山,只得停住攻势,撤身退后一步,惊道:“周学兄,你、你来干什么?”周南山一脸正气,凛然道:“我来英雄救美。”伊愿道:“我不曾先招惹这姑娘,是她先惹我。”祝诗竹见伊愿如此一说,突然嘤嘤鸣鸣,抽泣道:“这邋遢汉在孤山上戏谑于我,我气忿不过,方才跟他至此,要讨回公道,岂知他仗势欺人,我、我一弱女子,初来贵地,人地生疏,还望各位叔伯弟兄,仗义帮忙小女子,替小女子找回公道。”

伊愿惹上这等刁蛮女子,真是叫苦不迭,现下情势,这美人先告状比恶人先告状更加厉害三分。旁边众人见伊愿词穷,一人高声道:“姑娘莫怕,咱们杭州人素来公道,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我辈青年的职责所在,你那混帐小子,平白的欺负外来客人,是何道理?”

那人大呼小叫,伊愿一听,正是苍山派孙玉喜,不禁忖道:有这些苍山派的弟子在,众怒难犯,纠缠下去只怕麻烦越惹越大,也不言语,向祝诗竹一揖道:“祝姑娘,小的多有得罪,你大人大量,还望不要见怪才是。”不待祝诗竹回复,抽身向大观书院急行。祝诗竹见伊愿极其擅长打不赢就跑的法则,现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扮的是一弱者,也不便公然追赶伊愿。

伊愿来到大观书院,却见文荆川等还未回来,只有莫高声领着几个学子,慌慌张张在一丛桂树下翻寻什么,伊愿上前问道:“莫先生,寻找什么?”莫高声抬头一望伊愿,忧道:“此事麻烦,你也帮忙找找。”伊愿道:“丢了什么物件?”莫高声道:“你可知道咱们藏书楼上有一部宋版的《淳化阁法帖》?”伊愿惊道:“难不成是这法贴丢了?”莫高声道:“正是,这法贴由宋太宗钦命,翰林侍书王著编次摹勒,然后刊印成书,称为原本,弥足珍贵,当世宋版原本据说不过三部,一部在大内文渊阁,一部在宁波六壬阁,还有一部,就在咱们书院,今日里书院掌书清点藏书,现一部好好的《淳化阁法帖》不见了踪影,急得跑来找我商议,我闻言也去藏书楼找了几遍,仍是不见,因此才带着学生四下里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伊愿道:“掌书昨日清点书藉,有没有现少了《淳化阁法帖》?”莫高声道:“昨日里掌书确有清点,现没少,今日巳时,有学生要借《淳化阁法帖》查阅,掌书前往一看,平日里存放法贴之处,空空如也。”伊愿道:“咱们这般找法,只恐白费力气,找不到什么,那贼子定是早有预谋,岂会把证据明明白白的留在书院?不如咱们先到藏书楼看看,或有偷书贼不小心留下的线索。”

莫高声道:“我已查过几遍,没有现,你再去看过,若有端倪便过来一同商议。”伊愿别过莫高声,来到藏书楼,大观书院的藏书楼建在书院最后,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小石桥可以抵达,那书楼柱壁全用砖石建造,极少用到木料,想是书卷怕火,设计者早就深谋远虑,考虑周详,颇具匠心。书楼宏伟大气,共分上下两层,这《淳化阁法帖》就放在二楼,伊愿一进书楼,见那掌书正在屋里团团打转,伊愿道:“钱掌书,有什么现?”那掌书全名钱为书,见了伊愿,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神色,道:“伊愿,你素来聪慧,帮我想想是何人偷去?”伊愿道:“掌书莫急,待我看过再说。”

钱为书带伊愿上了二楼一书架前,指着空处道:“之前那《淳化阁法帖》就放在此处,但我今日巳时一看,竟然不翼而飞,叫我好生焦急。”伊愿仔细看那原《淳化阁法帖》存放处,见板面光亮可鉴,问道:“钱掌书,平日里借阅法贴的学生多吗?”钱为书道:“不多,不多,一月下来,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伊愿道:“那今日是何人借阅啊?”钱为书道:“是你的学兄,李夺。”那李夺和伊愿一起参加过才艺大赛,其人颇有才华,伊愿并不陌生。伊愿道:“李夺现下人呢?”钱为书道:“刚才还在,现下可能随莫先生去寻找踪迹去了。”伊愿仔细查看了地面,平日里钱为书忠于职守,打扫得颇为干净,地面之上光亮可鉴,伊愿看了斗天,一点线索也没能找到,不禁心下焦急,问道:“钱掌书,你昨天闭馆,何人最后出去的呀?”

钱为书回忆道:“我最后闭馆,有三个学生,分别是汪亮,冯卫,和孙玉喜。对了,就是这三个,那孙玉喜是你同窗,还同我说了一会话,但他们三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啊?我是等他们出去之后,清查完典藉才闭馆离去的。”伊愿思索道:孙玉喜素来成绩平平,一般极少光顾藏书楼,难道会是他?转念一想,孙玉喜虽然平素城府颇深,但毕间是苍山派弟子,出身名门,不止于偷盗法贴,再说这部法贴,不过是宋太宗将历代法书收集起来,刊,其中历代名家墨宝虽然不俗,在其它贴中也能找到,说其珍贵不过是因为宋版。再说孙玉喜平素不喜书法,他要这法帖也无大用。当下左思右想,仍然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别过钱为书,回到阁楼住处,躺在床上,凝神思索。

孙玉喜,苍山派弟子,学业一般,轻功一般,但工于心计,有作案条件。

汪亮,杭州本地人,学业优秀,家境贫困,武功一般,轻功不详,有作案条件?

冯卫,杭州本地人,学业优秀,学境殷实,武功一般,轻功不详,有作案作件?

盗书之人取得之后,要离开书楼,必须经过楼前小桥,就算轻功颇为高明,但书楼四周都住着工役及其家眷,白日里多有人在外行走,加之书楼内有掌书及书役巡视,要想轻易离开书楼,颇为不易。

如果是夜晚,有两班工役在书楼外四周巡逻,上下半夜都有人在,且书楼出口门房里便睡着一个书役,若偷书之人想要离开,也甚艰难。

如此,这作案之人必定有三个条件:第一,熟悉藏书楼防

卫。第二,本身具有一定武功。第三,心思缜密,工于细节安排,从偷书到逃遁路线都计算得十分精确。第四,偷书时机把握准确,因为第二天就是孤山雅集,书院内放假一天。第五,极有可能有内应相助。

综合这五点来分析,盗书人形象慢慢的浮现于脑中,孙玉喜除第五点无法证实外,其嫌疑最大,伊愿想到此处,心头颇是高兴,但孙玉喜其人,城府极深,善于隐瞒,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找上门去,反被他奚落一番。若要捉贼捉赃,只能暗中调查,伊愿一念及此,便不作他想,打定主意,暗中跟踪孙玉喜,待他露出马脚,再趁机显身一把抓住。今日无课,伊愿适才和祝诗竹打了两架,身体疲乏,当下躺在床上,不觉睡去。

正睡得香甜,听得书院后门大吵大闹,喧喧嚷嚷,一人高声叫道:“你这女子,我们书院自来不收女学生,你要求学,可以请一先生到你府上,专门教授于你。”那女子道:“岂有此理,书院讲学,便当开门招收学生,来者不拒,这女子也是人,也要认,你们书院怎可只教男的不教女的?人言大观书院是著名学府,我看不过是压制我们女子的监牢地狱。”

那人急得叫道:“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自古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男女同堂上课,不定惹出些什么丑闻陋事来?你快些离开,莫要多讲。”伊愿一闻那女子声音,正是粉面罗刹祝诗竹,吃了一惊,暗道她怎知我住在大观书院?转念一想你虽然泼辣,但我躲着不出来,你又能如何?当下打定主意,坚藏不出。

祝诗竹高声道:“你们书院,有一邋遢小子欺负了我,你不让我进去,又不让我求学,我见不到他,死也不离开。”那人问道:“他叫什么姓名?我帮你喊他出来。”祝诗竹道:“这个,这个姓名吗?你问得这么急,我一时间记不起来,但是那人长得邋里邋遢,一望便知。”那人道:“姑娘,你这样说我们书院的学子,非常欠妥,再说你这样形容人的长相,我实是无法分辩啊。”祝诗竹道:“大叔,你就不要挡在这里,放我进去,我一看便可把这邋遢小子揪出来。”那人急道:“万万不可,姑娘留步,姑……”想是那祝诗竹避开门役,已闯进了书院。

伊愿心道:你虽然闯了进来,但书院如此广阔,也找不到我身藏何处,当下洋洋得意,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翻了个滚。不及一刻,听得楼下房门轰轰隆隆,声如雷响,一女子高声叫道:“邋遢小子,快快滚出来,不然我要闯进来了。”伊愿闻言如遭雷击,叫道:“你怎的找到此处来了?”祝诗竹洋洋得意,笑道:“多亏王博大哥帮忙,不然我还抓不到你这邋遢小子。”伊愿叫道:“王学兄,我和你没完。”王博道:“伊学兄如此感谢我带祝妹妹前来,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但大家同学一场,互相帮助本属应当,你就不须挂怀了。”

伊愿见躲避不过,只得慢慢腾腾,下了楼来,打开房门,那祝诗竹一见伊愿,柔声道:“邋遢小子,我并无恶意,你见了我不须如此躲藏。”伊愿道:“我念你是一女子,不和你计较,你怎的不守妇道规矩,穷追一个陌生男子干什么?”祝诗竹闻言大怒,叫道:“什么狗屁规矩,我祝诗竹眼中,从来就没有这规矩二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这妇道关我何事?真是存心找死。”手起掌落,在伊愿脸上重重掴了一巴掌。王博见伊愿挨打,满面忧愁道:“伊学兄,祝妹妹的巴掌比之打扫六艺馆孰更痛啊?”他心里念念不忘三年前伊愿捉弄他打扫六艺馆之事。

伊愿见这祝诗竹貌如天仙,但行为举止辣过泼妇,每次相遇不是叫骂就是拳头相向,不禁连声叫苦,只原早日结束这苦行。右手一摸脸颊,陪笑道:“祝姑娘,你打也打了,气也消了,咱们之间,再也无事,你就离开吧。”祝诗竹道:“那你把画交给我,我就离开。”伊愿闻言如被蜂蜇,生怕被王博知晓又纠缠个没完,试想那幅《三君子》图,王博要了三年,至今仍然执着,若是两人一同上阵,自己不被逼死也会被烦死,叫道:“没有,没有。”

王博惊道:“祝妹妹,这小子又得了顾先生的什么画?”祝诗竹道:“适才在孤山上,那姓顾的又给了他一幅。”王博叫道:“苦也,你小子竟连得两幅,若不给我一幅,我今日必定与你耗上,日夜尾随,叫你走脱不开。”伊愿见两个刺头结成连盟,招架不过,转身就向六艺馆疾跑,二人紧随其后。

莫高声正在艺馆前面和几个学生叙谈,一见伊愿风风火火跑来,诧道:“伊愿,你跑什么?”伊愿见了莫高声,忙停住脚步,心有余悸道:“先生,有人追我。”莫高声道:“何人在学院里追赶?”祝王二人尾随而至,见莫高声询问,王博道:“学生见过莫先生,我们和伊学兄追赶玩耍,无甚要事。”莫高声一见祝诗竹,惊道:“你这女子是谁?怎的跑到书院来了。”

祝诗竹道:“小女子祝诗竹,素来景仰大观书院盛名,想拜在先生门下求学。”莫高声道:“我们书院向来不收女弟子,你来也无用,快些回去吧。”祝诗竹道:“我从湖南千里迢迢来到杭州,现下盘缠用尽,身无分文,先生若是不收留,只恐小女子没有去处,流落街头。”莫高声道:“这个,这个。”一时语声停顿,不知如何是好。

祝诗竹道:“如果先生不收女弟子,那把我留下在院内种种花草,打扫庭院也可。小女子有饭可吃,便不至落难。”莫高声道:“此事我不敢作主,要和院长商议后才能决定。也罢,你先不要乱走,我马上去找院长,等下回复。”伊愿听得急叫:“先生,这女子心怀不轨,性情泼辣,你不要上了她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