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者:萧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32

白一帆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唐主任有没有生命危险,又为唐主任出事他没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懊悔。现在他感到已经离不开唐主任了,就像在一般人眼里那样,唐主任是他的背景,在官场上,有没有背景是不一样的。

白一帆心里翻江倒海,边开车边打手机,阿妖吓得脸都白了,说白一帆你把车停在路边,打完了再开车,我们俩要都翻到崖底下去,亦卓就惨了。白一帆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包括给办公室和吴明国,吴明国在电话里连声叹息,谁想得到?谁想得到会出这种事?!

车到宁阳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白一帆让阿妖和陈原打的回家,自己开车赶到医院。在外科大楼底下碰到孙副市长的秘书小田,小田知道白一帆是来看唐主任的,说唐主任在六楼。白一帆匆匆问了一句,孙市长怎么样了?小田摇摇头说,转移了。

上次跟小关和小田打猎回来第二天,孙副市长就查出了肠癌,病情展得很快,在北京**和华西医大附院几家有名的医院都医过了,最后还是回到宁阳医院,实事求是的说就是等死了。

秘书们跟着领导都指望常规跨越式进步,几乎每一个领导秘书的人生轨迹都非常相似。现在的年轻人最怕的就是耽搁,孙副市长得了癌症,但他的职务并没有免,小田还是他的秘书,白一帆安慰了小田几句,猜他心里恐怕是希望孙副市长早点解脱,自己也好早点安顿下来。像古人说的,静而后安,安而后能定,定而后能有所为。

唐主任住在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特别监护室,值班护士把白一帆拦在监护室的走廊外,说未经领导同意不能探视。白一帆正懊恼小护士不讲情面,忽然从玻璃门里看到几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进了隔壁监护室,白一帆认出是市府副秘书长和单位的副主任俞敬等。

白一帆看看表,离唐主任出车祸已经一天多了,这一天多里,他一直没有露面,唐主任会怎么想呢?唐主任现在人清醒吗?刚才那么多人进到唐主任病房,自己却被小护士挡在门外。白一帆知道唐主任级别高了,为他服务的人更多,像他这样的科级干部能够继续在唐主任的圈子里行走已经算是得宠,但白一帆仍感到一种失落。

推荐他下去挂职当副县长的表已报到市里,组织部还没有定下来,唐主任在这个时候出事,真出得不是时候啊。白一帆看见副秘书长和副主任俞敬在院长陪同下出了监护室从走廊另一头出去了,刚好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出来,见白一帆在外面伸头看,跟护士说了声,让白一帆进去了。陈姐和唐为民的儿子都在病房里,唐为民躺在病床上,身上乱七八糟地插着许多管子,床边放着多参数监护仪。

唐为民仍然昏迷不醒。

才一夜陈姐就憔悴了,眼睛肿着。白一帆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陈姐,我刚出差回来……陈姐你别太难过了……唐市长不会有事的。陈姐抓着白一帆的手说不出话,白一帆扭头看着唐主任的脸,那张脸有些变形,但没有痛苦的表情。

唐为民在监护室住了一个礼拜后转到了脑外科特护病房,来探视的人很多,都是各县的书记县长或市里的局长主任,也有企业老总。

家里的钱都是阿妖在管,白一帆平时很少过问,连存折和工资卡放在哪里也不知道。阿妖正在省上开会,白一帆打手机说,我找到一张龙卡,密码是多少?阿妖告诉了密码,说,要不等我回来一起去。白一帆说,不能等了,唐主任住院快半个月了,去看的人太多,我们就是表示了陈姐也没印象,现在人少多了,这个时候表示最合适。

下午下班后白一帆去了医院,唐为民治疗小组的主治医生、脑外科主任正好是李洁的高中同学,白一帆在走廊上碰到她,心里一动,唐为民的治疗方案和病情保密,一般人并不知情,白一帆想跟她打听一下,女医生说,到我办公室谈吧。

白一帆提着花篮和水果,跟着李洁的同学进到医生办公室。女医生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不客气地说,我现你们这些当官的最不讲道理。

这话从何说起?

唐市长出事,我们医院的急救车二十分钟就赶到现场,医院成立了抢救小组,院长亲自任组长,还连夜在省里请来专家会诊,研究治疗方案。像他这种情况,抢救过来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几,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今天市长还把我们院长训了一顿,说拨了几千万搞个急救中心,把人救成了植物人,连副市长你们都急救不了,还能急救老百姓?他懂不懂尊重科学,医学就是医学,不看谁官大。

白一帆打断女医生的话,你的意思是唐市长他……成了植物人?

经过cT断层扫描和脑电图检查,脑组织损伤严重,病人到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这种脑损伤的后果百分之百是成为植物人,省上专家和我们的意见也是一致的。女医生肯定地说。

你说唐市长成了植物人,就是说他已经脑死亡?

植物人并不等于脑死亡。女医生纠正说,植物人脑的大部分组织受损,仅残存脑干的功能,像植物状态的病人是睁眼但意识障碍,病人失去正常人的某些生理功能,如言语、思维、情感、运动和感觉等功能,但保留一些植物具有的功能,如呼吸、新陈代谢等生长育功能。

白一帆没有耐心听医生讲医学道理,不等她说完就问,那你认为唐市长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他还能醒过来吗?现在医学这么达,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女医生严肃地看着白一帆。植物人促醒的例子也有,而且不只几例,但像唐市长这种情况,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我们医院是国家综合三甲医院,从华西医大请来的专家已经是国内一流水平了。不过唐市长是市领导,亲属如果提出转院市里会同意的。

白一帆的心凉了半截,如果唐市长真成了植物人,那是不是就只能一直躺在床上了?

女医生肯定地点点头,是的。这种情况我们医院里有好几个,市委的李部长,还有马老马秘书长,在干部病房已经躺了几年,七、八十岁了,每天鼻饲几次,可就是没有任何意识。

那为什么不实行安乐死?白一帆脱口而出。

安乐死,为什么?他们住在医院,照样涨工资,享受地厅级待遇,医疗费保姆费国家都给报销。再说,这些老同志在位时两袖清风,一辈子从没有以权谋过私,生病了住住医院有什么。前几天李部长的儿子还跟我说,虽然我爸在位时没给自己捞过一分钱,但**也对得起他了,一年医疗费就是二十几万。唐市长住的特别监护室你知道一天是多少钱?两千五。其实像他那种情况,住特监室意义也不大。

女医生后来的话白一帆一句都没听进去。唐为民成了植物人这个严酷的现实使他十分震惊,怪不得这段时间来探视的人明显少了,一定是他们知道唐为民已经不可能好,再跑得勤都不可能对他们有所回报了。官场无情啊。

白一帆向李洁的同学道了谢,庆幸碰上熟人,为自己省了一万块,要不然,这一万块钱就打水漂了。白一帆为生出这样的念头感到汗颜,毕竟唐市长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好在白一帆买了鲜花篮和水果,从南方空运来的鹤望兰、香水百合、泰国洋兰,加上一篮高档水果,也像个探望病人的样子了。

陈姐见了白一帆像见了亲人,白一帆握着陈姐冰凉的手指感到一阵悲怆,劝陈姐要保重身体,想开一些。陈姐哽咽着说,老唐是给耽误了,要是一开始就把老唐送到华西医大就好了,现在往北京上海转,又怕老唐经不起折腾。白一帆安慰着陈姐,心想唐为民是当选副市长后才出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对他自己,对家人都是一种安慰,治疗上享受的待遇也不同。

市里有个副局长,提局长之前三个月就查出了肝癌,硬是叮嘱医生为他保密,直到正式文件下来才住进医院,不到两个月就死了,住院和丧礼规格都享受正局级待遇。要不怎么会有政治生命的说法呢?把仕途跟生命联在一起,说明了权力地位对于男人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