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作者:萧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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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洁的父母对方建华的忠告是:“要走正道啊,投机倒把的事咱千万不能干。”最初方建华做的就是投机倒把的事,四川人叫做串串的。一年有三百天在外地跑,火车坐硬座,住十块钱一晚上的鸡毛店,吃最便宜的饭菜。身上揣着两包烟,一包五牛自己吃,一包红塔山专门敬客户,自己省吃俭用,花大钱打通关节勾兑关系。那是乱世英雄起四方的时候,也是方建华最艰苦的时候,当方建华坐了两天两夜硬座车回到家里时,满脸胡子拉碴的把儿子方东西吓得转身就跑。

方建华下海后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做模范丈夫了,经常在外地跑,根本没时间管方东西。去幼儿园接送方东西,送方东西去学钢琴,带方东西去打预防针,半夜三更用自行车推方东西去医院输液,每天给方东西榨果汁炖棒子骨汤的都是李洁。这样累下来,李洁到晚上就不可能看书了,只想睡觉。方建华心疼妻子,想让母亲从县里来帮忙管儿子,可他们的住房条件又不允许。方建华心疼妻子的后果是李洁现自己又怀孕了,方建华陪着她去医院作了人流。日理万机的方建华推掉所有的应酬和业务,关了传呼和大哥大,在家衣不解带地伺候了李洁一个星期,像从前李洁坐月子时一样。

方建华捏着李洁的手坚定地说,老婆,你这样辛苦,会把身体拖垮的。亲爱的,别考研究生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干出个人样来的,等我们有了钱,我要让你和东西过上最好的日子。

事情就整个倒过来了,李洁大学毕业,方建华是高中生,分房子调工资什么都是李洁的分数高,所以以前是方建华支持李洁,现在方建华辞职下海经商,已经没了退路,只好背水一战。而且方建华的弟弟方凯清华毕业准备出国,需要经济上的支持。哥俩都要奔事业,很少回家看父母,这家里老人的事,兄弟的事都得李洁操心。

李洁断了考研的梦。毕竟精力有限,又要上班又要带幼小的方东西,还得经常去看望两头的父母,尽女儿、媳妇、妻子、母亲的责任义务。工作占据了李洁大部分时间精力,她是一个做事一丝不苛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得近乎苛刻。从助工、工程师,到高工,教授级高工,李洁的人生似乎已没有什么悬念。

事实证明方建华这一步是走对了。方建华做的几次钢材生意为他淘到了第一桶金后,注册了一家公司,叫大鹏实业有限公司。那时钢材属于紧俏的上游产品,价格是双轨制,方建华用通俗的方式不断搞到钢材指标,转手一卖就能赚大钱。方建华扩大再生产的方式是用钱广交朋友,勾兑关系。他频繁地请朋友吃饭,登门拜访重要人物。

方建华在正处于草创时期的开区廉价买下一块地皮,贷款修了楼房。后来方建华的公司跟一家政府部门办的劳动服务公司合伙,成立了华厦贸易公司,方建华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时他完全是一个气宇轩昂的成功商人了,买了一辆桑塔拉,手里拿着砖头一样威猛的大哥大,腰里别着Bp机,这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老板的标准模式。

方建华的家庭生活也生了根本的改变,拥有了高档电器,包括烧友的先锋音响。李洁评工程师后分到两室一厅的住房,客厅里摆上了方建华为儿子买的亚马哈钢琴,几乎占了客厅的一半。方建华还给李洁从深圳买了时装,买了香港谢瑞麟的金饰和钻戒,李洁戴了几天就取下来了,饰这种东西,女人可以不戴,但一定要有,有和没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方建华当初用一箱假五粮液酒骗取了岳父的欢心,瓦解了来自李洁家庭的阻力。所以,当方建华有条件了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补上这笔欠账。过春节时,方建华给老丈人送去了一箱五粮液,这次真的五粮液,也是整整十二瓶,刚好一打。这个时候真五粮液市场上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了,方建华是花了大价钱托朋友从内部弄来的。

下海经商的方建华在李家不再是主厨的身份了,跟白一帆平起平坐了,俩女婿一块儿坐在沙上,跟老丈人侃侃而谈,谈国家的改革开放,经济特区,苏联解体,石油问题,还有足球。

不过节日方建华还是要亲自下厨做两道全家人喜欢吃的拿手菜,注意,是亲自,而不是挣表现,这很重要。当一家人在饭桌上坐定的时候,真是其乐融融啊。

老丈人端起女婿方建华亲自斟满的酒,喝了一口,笑着说,建华,这回你可上当了,你买这五粮液不是真的,是假酒,真酒假酒,我还是喝得出来的。

方建华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说,爸,这是真的五粮液,我找朋友从五粮液酒厂弄来的,你以前喝的都是假酒,假酒喝习惯了,喝真的了,反而以为是上当了。

方建华的话让大家都笑起来,李洁的母亲这时已经全面接受了大女婿,而且看到大女婿身上的潜能正在被这个时代挖掘和释放出来,岳母喜滋滋地说,建华,当初你用一箱假五粮液,把老头子骗了,现在下海经商,可要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可不能搞坑蒙拐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