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世
作者:charlesp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184

待三人的伤势基本上将息得无碍之时,已是五天之后了。这五天之中不断有关于柚木的消息传来:风里轩第一时间就把柚木在贺兰镇惹事的事飞骑报向了宁安州,要求沿路拦截,誓不能让她大闹了一场,伤了几十条人命后就这么白白地跑了。但宁安州的反应却很迟钝,用了大半天时间研究对策后,方才慢条斯理地向郡内四方发出了通缉文书。可发送时不知为何却会忘了首先应该把宁安州加上,因此宁安州的官兵们明明知道那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是抢来后临时缝补的破衣裤的女人就是被通缉捉拿的要犯,却没有人敢在无王命在身的情况下跟柚木动手,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穿城而过,在宁安港上了西凉的船。

“推诿,扯皮,这都不是理由!”风里轩恼火万分地把宁安州来的信件丢在了地上,原地暴跳了一会,又颓然坐回了椅子,对旁边坐着的徐胆说:“对不起,让贵客见笑了。我们憔郡的某些人哪,就是怕负责任,怕惹恼友邦!可那样的友邦,结交来又有何用?哼!”

徐胆微微一笑说:“说起来,我们素来有一事不明,想向将军请教一二。”

“不必客气,请说。”

徐胆说:“我也曾到过西凉,还见过灵牙伽罗军,但觉得他们两地的差异已经很大,更不要说憔郡了。而且从地理上看,憔郡被群山阻隔于大陆西北角,南方无路,虽然与西凉郡接壤但实际上完全是两重天地,实际上应与东部的斯兰高原和北部的寒郡是一体才对。我这样看,不知有什么谬误之处?”

风里轩沉默了片刻,说:“贵客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很少有人这样想而已。大家信奉着的领地观念,实际上还是圣魔战争之前形成的。在那之前,除了南海和西大陆诸郡别有区分之外,大陆诸郡实际上分为畿辅、边区和蛮荒。这种区域划分就决定了该地的文化氛围和实际地位,一直沿袭至今,但其实有很多于理不合之处。”

野田敦插口道:“我明白了,泰严是畿辅,斯兰是边区,而西凉是蛮荒吗?”

风里轩点头说:“大体上是这样的。整个西凉都是蛮荒区域,斯兰则作为戍北守边的边区存在。身为畿辅的泰严和身为边区的斯兰,实际上文化差异并不大,只是在整军备战的规格上不一样,核心文化都还是由天宫殿流传出的主流文化,两位想必是很清楚的了。”

徐胆回想起安平王府和夜叉城的那些木楼建筑,与泰严等地的样式其实很接近,严格地说斯兰的所有城市都看不出草原文化氛围,原来是这个道理——那里一向以来就是被天宫殿主流文化笼罩着的边区。想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

风里轩又说:“憔郡与斯兰西郡的确只有一坡之隔,却被天宫殿认为是诅咒之地,故而漠不关心,放任自流,列为西凉一部。后来虽然独立成郡,但依然被排斥在主流文化之外,只有昔日西凉诸国之间的交情尚可以依赖。如果没有这种依赖关系,憔郡早就灭亡了吧。说起来,憔郡也只是近三十多年以来才逐渐好起来的。在新式采矿法发明之前,这里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穷乡僻壤,任何人都不愿意呆在这个故乡,发了疯似的向西凉等国跑,如在西凉八国之外还得饱受歧视。如此一来,会与斯兰和寒郡这些近邻交往不深也不奇怪了。”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是西凉诸国更加依赖憔郡了吧。”徐胆笑道:“憔郡的粮食还可以向寒郡、斯兰西郡或西大陆诸郡采购,但西凉诸国没有憔郡的话,兵器供应可就大受影响啦。”

“嗨,好多事不好说,不好说!”风里轩摇着头说:“不说那些事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叫上蓝姑娘一起出发吧?”

徐胆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正准备去找蓝,忽然一个士兵来到风里轩身边说了两句话。风里轩立即面露喜色地说:“快请快请。”

不一会,一个身材微胖,面部红润的中年相士走了进来。风里轩主动介绍道:“这是我们憔郡的著名相士郭铁罡大师,外号‘天罡铁嘴’,观人无数。三位能够击退柚木,无论是实力或是名声必将直升而起,我就冒昧自作主张地请他老人家帮着看看,最好能定下个神将品级,将来走到哪里都方便哪。”

经过虹吕的事,徐胆和野田敦都明白了这些地方武将对忽然窜起的天才神将的近似于病态的渴求。不过这相士反正是风里轩请来的,不用给钱,看看就看看,不会掉肉,两人便大喇喇地上前行了个礼请他看。郭铁罡首先仔细看了看野田敦,忽然问:“你之前看过相士否?”

“啊,看过。”野田敦瞟见徐胆垂目表示同意,便如实说:“去年在晦明城看过吉冈布衣,他给我定了个初等神将,只不过我很谦虚,哈哈,没当回事,所以一直没买行头来穿。”

在一旁听着的风里轩欢喜得快跳了起来,连忙上前扶着野田敦的肩膀说:“哪里有这么谦虚的!这神将当世不过两千余人,可比做官还难得多了,是殊为来之不易的名号,各大家族都会争先聘用的对象哪!大哥我这就给你置办行装去!”

听着风里轩自己就把“大哥”的名头往头上扣,两人也默不作声。郭铁罡点了点头说:“一年时间,成长竟会如此惊人!我的权限有限,只能给你制发二等神将的证明,你可着手准备上京的事宜了。”

听到野田敦又升级成了二等神将,而且看来还有进入天宫殿通过殿试考上三等以上的可能,风里轩幸福得快昏了过去。天上掉天才神将下来的故事一直是大家最爱YY的情形,如今居然成真了!他幸福地眯了一会眼,徐徐睁开之时,忽然发现郭铁罡用万分惊讶,甚至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徐胆,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连忙问:“大师,对这位徐兄弟有什么看法?”

徐胆淡淡地说:“如果是不好的话就不必说了,吉冈布衣已对我说过。”

郭铁罡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说:“哦,明白了。他老人家既然说过,我就不多嘴啦。他当时给你定的什么级?”

徐胆摇头说:“没有定级,我当时还没通天眼。”

郭铁罡倒抽了一口气说:“风里大人,此人让我想起了柚木。想当初柚木的初等可是我亲手评定的啊,如今竟然又见到一个!”

徐胆闻言立即连连呸呸道:“我哪里象她了?欧吉桑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好,好,好,不多嘴,不多嘴。”郭铁罡丝毫不介意徐胆的态度,从袖中取出凭证写上了徐胆的名字和等级,盖好自己的章后递了过去,满脸堆笑着说:“我郭铁嘴乃是天宫殿认可的一级相士,手里签发的证书天下通行。徐兄弟,你已经是天下认可的二等神将了,而且如我对这位兄弟说的一般,你们俩最好能够定下归属,静心修行一段时间,然后上京殿试,再上一步是非常有可能的。”

徐胆微笑不语,只是接过了证书。这张证书可能对他和野田敦在安平家的地位有所提升,但终究无法与那些宿将比拼资历,短时间内要想有所作为还是得另辟蹊径。刚刚将证书收好,忽然走廊外脚步声响,风里轩的夫人陪着蓝过来了,风里轩又向郭铁罡致意道:“大师,打退柚木还多亏了蓝姑娘之力。根据下官观察,好像蓝姑娘比徐兄弟、野田兄弟二人还要更强些,不知怎么会没有定下神将品级?请大师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郭铁罡点了点头,正准备看时,蓝却背转了身说:“怎么不告诉我是来看相?我最不爱看的。”

风里轩连忙说:“唉,蓝姑娘怎么能这么谦虚呢?快来看一看,这可是光宗耀祖,荣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徐胆和野田敦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蓝的实力显然是早就超过了入门神将标准的,而且还不低,虽然比柚木还差一些,但柚木那种恐怖的怪物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为什么她却不去参加神将评定,而只是默默地在安平王府中当下人?为什么安平王明明知道她的实力(否则不会让她去抵挡柚木和担任出行护卫),却不让她去评定,更不给她些军队,让她直接去当武将?这种超级浪费资源的行为本身就很不正常,只是之前二人很少想到罢了。正想着这些事,郭铁罡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你的头发是染的,还是原色?”

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难怪你不肯看相!”郭铁罡高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连姓都没有的可耻之人!不,你本来是有姓的,需要我说出那个被诅咒的姓氏么?你虽然早就拥有了神将的实力,但没有一个相士会给你签署证书。即使你达到了五等、六等甚至更高的水准,却还是得不到天朝的承认,一生都只能当个卑贱之人,哈哈,哈哈!”

啪地一声响起,郭铁罡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蓝的一记耳光,当场被打得旋转着倒了下去。蓝也不顾众人的目光,推开门口的卫兵便冲了出去。好几个人都冲上去摇晃郭铁罡,恐慌不已地叫喊“郭大师你没事吧?”。徐胆尴尬地搔着脑袋,对风里轩说:“我去找她。”

风里轩在看到蓝动手后便陷入了沉思,此时忽然醒了过来,连忙说:“没关系,这里的事都交给我处理,你去吧,一定要好好劝慰蓝姑娘。”

野田敦也想一起跟着去慰安,可这时风里轩不答应了:打翻了一个郭铁嘴倒不要紧,找人服侍着,再赔些汤药费就完了,还难不到他这个地头蛇;可是镇子里为打黑除恶的英雄三人组开设的大宴会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现在跑出去一个,追出去一个,野田敦还溜号的话就太对不起观众了。野田敦这两天在风里轩家好吃好喝,现在终于尝到吃人家的嘴短的痛楚,只得望着徐胆远去的背影诅咒了两句“敢揩油我可不放过你”,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风里轩捉去参加感恩兼庆功宴了。

徐胆最后找到蓝时,天色已经近黑。蓝一个人坐在靠近镇口的一个小山包上,坐在一块大石上怔怔地出神,连徐胆走近了也没有反应。见她这样无动于衷,徐胆觉得事先想好的一肚子劝解之辞都用不上了,只得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这个地方视野很宽阔,居高临下地正可以俯瞰全镇景色,下方的贺兰镇被璀璨的明灯和赤红的铁流映得发红,与漆黑的天幕交映之下,显得如灯红酒绿一样的现代都市般美丽。徐胆看着眼前的景色,竟然失神想起了故乡的夜空,回味无穷之下,心中竟然觉得有些隐隐的恐慌——已经很久不曾想起故乡了,难道年轻就代表着善忘吗?

他站在原地发了半天痴,倒是蓝首先坐不住了。她本不打算搭理徐胆,可这家伙竟然一句话不说地站在她身边发起呆来,搞得她大不自在。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主动开口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不去参加宴会?”

徐胆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坐到蓝身边说:“看到你不开心,我们哪里有参与的兴致,野田敦一个人当代表去就可以了。”

蓝摇了摇头说:“一个人不开心,好过大家都不高兴,你这是何必呢?”

徐胆耸了耸肩说:“如果你要我走,我二话不说现在就走。”

蓝沉默了一会,别过脸说:“这地方挺宽敞,你不想走就坐着好了。”

徐胆的脸皮并不薄,说这种话跟直接邀请他坐在身边没什么区别。他直接在蓝身边坐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一小瓶酒,问:“喝不喝?”

在徐胆的印象中,他从未看到蓝喝过酒。新年时安平王府举行狂欢宴会,上至安平王和加代小公主,下至伙夫和马夫们都喝得烂醉如泥,但蓝却始终滴酒未沾,最后只有她一个人保持着清醒状态,收拾善后到半夜方歇。当时喝得醉醺醺的徐胆也曾问过她为何不一起凑乐子,她的回答是“身为一个下人需要有充分的自觉”,当场就呛得身份也并不高贵的徐胆说不出话来。此时带酒前来,其实只是一种试探打算,并未想过真能奏效。可蓝看着递到眼前的酒瓶,略微迟疑了一下,接过来打开盖子就喝了一口。她的姿势倒是颇为豪迈,可惜一下子给烈酒呛到气管,辣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徐胆微微一笑,摸出另一瓶酒打开,浅浅的品了一口,说:“酒可是好酒,但给你这种喝法,可是牛饮啊。”

蓝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有些不服气地盯着瓶子说:“我听人家说英雄豪杰们都是这么喝的。”

徐胆笑嘻嘻地看着她说:“英雄豪杰吗?我可又想起‘赤膊’的典故了。”

蓝警觉地闪了闪身子,警告道:“混蛋,不许用这么色的眼神看我!”

徐胆也觉得自己放肆了点,略微有些尴尬,于是岔开了话题,开始详细地向她教授享用手中佳酿的方法。蓝学得倒快,不多时便不再被呛到,每细品一口时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品位酒中的滋味。徐胆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忽然庆幸起自己不曾学到抽烟的恶习了,否则对于蓝这种勤奋好学之人,那不是一教一个准?

过了好一会,瓶中的酒喝光了,蓝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瓶子发呆。徐胆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主动问:“是不是还想喝?”出乎他意料的是,蓝竟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也好啊。”

徐胆得意了起来,说:“嗯,那我再去买,你找些枯枝堆起来,我们点篝火吃烧烤喝酒!”

不一会他便又买了酒和下酒菜回来,蓝已找好了枯枝点着。两人坐在篝火边,一边吃烧烤一边喝酒,倒也自得其乐。过了一会,蓝忽然说:“好暖和。”

徐胆闷头大嚼着手中的鸡翅膀,口齿不清地说:“是喝了酒的缘故,其实这里挺冷的。”

“好奇怪,我并不是想说暖和,但总是想说些什么。”蓝歪着脑袋说:“平时我可不象这样,是吧?”

徐胆抬起头来,见到蓝红扑扑的脸在篝火映照下显得明艳动人,忽然有些意动神摇,连忙低下头来,口中随意答道:“喝酒就是要聊天嘛,不然就是喝闷酒,很没意思的。”

“是吗,那看来我并不算很奇怪了?那就好。”蓝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问:“你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徐胆做梦也想不到不太爱说话的蓝会找他搭讪,想了一想,指着坡下的贺兰镇说:“差不多就这模样。”

“哦,你家乡也是打铁的?”

“不不不,是霓虹灯。”徐胆酒意也上来了,顺口把昆山的风情简要介绍了一下,说:“不过你多半不会喜欢的。”

“嗯,不见得会喜欢,但真希望能有机会去看一看。”

“诶??”

“你起码还有那样一个美丽的故乡可以回忆,回想起来都是很甜蜜的吧,可是我没有。”蓝语气凄然地说:“今天我之所以会那么生气,后来想了想其实是在气我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了自己就是那样的命,听到别人说还会动怒,甚至还动手打人,我的修为真的还很不够。”

“我倒不觉得是那样。”徐胆摇了摇头说:“人活天地间,总得有些追求,有些目标,还有一些脆弱得不容别人侵犯丝毫的私有空间。如果真有不识好歹的家伙侵犯进来了,抡起大棍子往死里夯就是,何必想那么多,还反省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对?完全没有必要!”

“奇怪的家伙。”蓝死死地盯着徐胆,问:“你难道不是来劝说我的吗?难道不是来要我回去道歉的吗?”

徐胆酒兴上来了,站起身来豪气大发地叫道:“为什么要道歉?如果你还没气够,我们一起回去,我帮你一起打!风里轩如敢阻止,我就把他的房子烧了!”

“你发什么酒疯,快坐下!”蓝急忙把徐胆扯回来坐着,板着脸过了好一会,忽然噗哧一笑,说:“即使不去做,想一想那种情形也觉得很快意呢。”

“总之相信我,还有野田敦。”徐胆端正了脸色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别人会怎么说你,我们都会坚决站在你这一边。”

蓝摇着头说:“你确信自己是对的吗?跟我站在一边就是对的?”

徐胆昂然说道:“不需要对错,只要问心无愧!”

“说实话,听到这种话我很高兴,但我不敢相信。”蓝默默地摇了摇头:“很多很多年前就有人告诉过我,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任何奢望,否则只会得到更大的失望,甚至绝望。所以不要再对我说什么朋友之类的话,最好离我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与我说话!”

徐胆冷笑了一声站起了身,大声说:“为什么?我们跟你说话妨碍你什么了?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就当是我害怕好了,那有什么关系!”蓝也站了起来,瞪着徐胆叫道:“我害怕现在这种受到关爱的感受,我害怕这一切终究是假的,那又怎么样,难道不对吗?你们都是有志气的人,而且身如白纸,什么负担都没有,终究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到那时候一定会冷漠地将我撇开的,就象个从来不认识的路人一样!我现在本来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要让我承受得到却又失去的痛苦?”

“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假设,所以没有任何意义!”徐胆蛮横地一挥手:“你终于算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你不是不想要朋友,不是不想要受到别人的关心,而是害怕这种幸福感失去之时会更痛苦,终究只是个懦弱的家伙罢了!”

砰地一声响起,徐胆忽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左脸上火辣辣地痛,竟然被蓝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他怒视着蓝,不假思索地在她脸上也回敬了一记。蓝挨了他的反击后竟然被打懵了,微微垂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眼泪却止不住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徐胆与她相处这几个月来,见过她威风杀敌,也曾见过她认真工作,偶尔还见过她的笑容,却从未见她流露出这等伤心垂泪的神色,一时心乱如麻,伸出手去将她的肩膀抓住揽到怀中紧紧抱住,大声说:“有什么不得已的原有,有什么伤心的事都对我说,不要闷在心里一个人患得患失!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任性的后果,别人心里又会是怎么想的?”

蓝用力挣扎了两下,但徐胆用力很猛,没有挣扎开,只得叫道:“松开!我全都告诉你。”

“一松开你就跑了,我才没那么傻呢。”徐胆哼了一声说:“就这么说!喝了那么多酒不头晕么?有个宽厚温暖的肩膀让你靠着说,哪里不好?”

二人拌了好一会嘴才各自作出了让步。徐胆放弃了用熊式拥抱对付蓝,蓝也答应了不逃跑老实交待问题。她侧坐在徐胆身边,后脑勺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漆黑的天空说:“很久很久之前,斯兰高原是融为一体的。高原由三个来自畿辅地区的大宗族控制,分别是西部的夜叉族、中部的死神族和东部的那罗族,我就是那罗族人。”

徐胆说:“宗族的名字跟我们雷克萨世界的佛教很象啊。”

“是来自于婆罗教的典籍,可能有殊途同归之理吧,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后来兴起的武士宗族和商人家族都没有这类教名,只能用家族的姓氏,比如安平和清安家这样的。各族代表到天宫殿觐见时,有教名的古氏族和无教名的新族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呢。”

“哦哦,原来你的宗族挺威风的,起码是曾经挺威风,不过现在怎么被这些无名新族统治了……”徐胆说着说着发觉蓝的头垂了下去,连忙说:“然后呢?”

“三大宗族虽然控制着高原,而且出了很多神将,但斯兰郡是边区,因此郡守向来是天宫殿直接委派的重臣宿将。直到圣战时,才有改变。”

“圣魔战争吗?”

“不,是圣战,圣战之后三年发生了幻魔入侵,天宫殿对那段历史掩饰甚多,所以很多人搞不清楚实际情况,笼统地称为圣魔战争。圣战是一次婆罗教内部框扶大义的战争,参与的神将后来得到了很高的奖赏。圣战之后,斯兰郡被一分为四,我们那罗族获得了斯兰东郡的政权。但三年之后,幻魔入侵了,斯兰全境反叛,随同幻魔一起作战,最后遭到了失败的下场。我们那罗族除了族长失踪外,当时直接参与起事的人中,仅仅是神将便被诛杀了八十多人。”

“竟然会这样。”徐胆张大了口,开始明白一些始终未搞清楚的事情的来由:“要你说为什么也说不清楚吧。可我听说泰严虹家不过才二百多神将,你们全族被诛灭了八十多个神将……”

“等于是灭族了。”蓝点了点头说:“天宫殿还将那罗族的正宗百里一族废为贱民,扶植了那罗族中的一个旁门外支接受斯兰东郡的政权,中郡的死神族和西郡的夜叉族也都遭到了类似的处置。近些年以来,天宫殿连那些旁支都不相信了,想尽种种借口把斯兰三郡的政权从三大族的手中收回,交给安平家和清安家这类从未在斯兰高原生活过的家族。因此圣魔战争之后,斯兰高原实际上已不是正宗斯兰传人的斯兰。但即使这样天宫殿还不放心,他们把斯兰地方参与叛乱的正族统统改改成一些非常恶心、难听的姓氏,而且终生不许更改,那样的话,无论走到那里都会有人知道我们是贱民,我们没有资格入学、当官,进入军队也只能充当杂役,与我们交往的人都会遭到众人的疏远和仇视!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要你离开我。你知道我的姓是什么吗?”

“我可不想知道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难听的姓氏,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姓氏,蓝就是蓝,不会因为那种姓氏有什么变化。”徐胆撇了撇嘴说:“真是可笑的陋俗,我们洋人才不管那些!”

蓝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都等于白说,睁大了眼睛说:“啊?”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相信我,但我迟早会作出些值得让你信任的事的。”徐胆站起身来,用力伸展了一下身体,回身说:“我会让你相信你现在的想法是错的。无论别人怎么说,这个世界的风俗又是怎样,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念头。虽然以我现在的力量和地位说要保护你这样的话显得很大言不惭,但我还是想要提前对你这么说,迟早而已!一年,或许两年,如果你能够等得更久一点更好,你会看到我能够保护你,拥有了保护你不受任何人伤害的力量!”

蓝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微微地笑了笑,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是挺大言不惭的。”

蓝站起身时徐胆却正好走过来准备坐下,两者的行动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但在蓝站直了身子时,他俩的距离却只有十公分不到了,几乎是面对面的零距离接触。本来二人同舟共济地走了许久,肢体接触并不算少,这个世界也不讲究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调调,可还是都觉得很尴尬。呆立了半分钟后,徐胆忽然一伸手抓住了蓝的后腰,又把她捉到怀中抱住了。

“你真放肆。”蓝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别的女人?”

“那倒不是。”徐胆其实此时也窘得无以复加,但动作都做出来了,再慌忙脱逃只显得无能而已。他支吾了两声,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只是看这气氛到了这一步,不用一个惊世骇俗一点的方式结束显得太傻了。”

“不怕我震开你?”蓝用威胁的口气说:“只要我张开箴言盾护体,你至少得在床上躺三天!”

“想震就震吧。”徐胆叹了口气说:“我其实不想唐突你,不过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你认为该震就狠狠地震吧,不必客气。”

蓝迟疑了好一会,叹了口气说:“看在你听我说了那么多的份上,算了。你爱抱就再多抱一会吧,但不许养成习惯,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后,蓝忽然说:“喝酒的感觉,还不错呢。”

“哦?”

“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听起来就好像真的能实现一样。虽然明知道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不过还是觉得很开心。所以对你强行抱我就不太反感了。”

“只是凑巧,凑巧而已,不是故意的,更不是强行的。”徐胆申辩道:“如果我是存心要这么做的话,多少也会找个更风雅点的地方,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跟女孩拥抱呢,谁想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

蓝低声笑了起来,说:“骗人!如此油嘴滑舌,怎么会是第一次?”

正在此时,坡下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蓝顿时浑身紧绷了起来,本能地使出了一个箴言盾法术,全身爆出了一层白光,将徐胆震得手舞足蹈地向后退了两三步,一个大筋斗栽到了地上。她也来不及查看徐胆是否受伤,慌不择路地跑了。徐胆则苦不堪言,胸腹之间最柔弱之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全面重击,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直在地上打滚。只听到那脚步声一直传到面前,野田敦幸灾乐祸的声音传了过来:“哟,终于揩油揩到抹香鲸,遭到沉重打击了啊,可耻的大胆!”

徐胆干张着口嚎不出声来,又在地上翻腾了两三分钟才稍微缓了一点,痛苦万分地爬起了身说:“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坏你的好事啊,就象你当日坏我跟清安妖女的事一样!”

徐胆用力揉着自己的胸口肚皮,大不耐烦地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没功夫跟你磨牙,说正事。”

“抛下我到这里来吃烧烤喝酒,两个人独自快活,让我说两句又怎么了?”野田敦愤愤地唾弃了徐胆两口,忽然眉开眼笑地说:“不过也是你们自己呆,贺兰镇父老们准备的宴会多精彩啊,多丰盛啊,你们居然不去,所有的美食,所有的荣誉,所有的美女都归我野田敦一人所有,啊哈哈!”

徐胆忍着痛说:“怎么,这地方还有美女啊?”

“相对而言嘛,眼光稍微放低点,还是不错了。”野田敦嘿嘿笑着说:“四五个姑娘陪着我敬酒,嘿嘿,都挺热情大方的,全都告诉我她们家的地址了,那意思是要我去夜袭呢,哦哦哦哦。大胆你要实在是羡慕得很,拼命哀求的话,我可以考虑分你一两个,嘿嘿。”

徐胆呻吟道:“还在废话——要夜袭你一个人去,我可不给你放哨,今晚我要好好将息养伤,哎哟。”

“好吧,我说说收获。”野田敦见徐胆衰到了极点,再调戏也没什么快感了,方才奔入了主题:“贺兰镇的父老乡亲对我们真是感激涕零,基本上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我已经说了兵器的事,郑大师说他那里收藏有上古名器,邀请我们明天去选。”

“对这里的上古名器,我倒不抱什么信心。”徐胆呻吟着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打听了洋人的情况。雷克萨因为与西凉结交甚多,所以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健全而残废的工业基础。他们现在能制造很多东西,但原理一无所知,所以雷克萨走后,很多东西的生产都只有停摆了。雷克萨甚至留下一个完善的洋枪生产作坊,只是缺少了最重要的几项参数和工艺支持,他们已仿造了几个月都不能出成品。”

徐胆略为思考了一下,方才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问:“也就是说,如果予以一定的技术支持……”

“没错,他们并不笨,而且从事这行几百年了,许多制造方面的经验比我们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还要管用得多。雷克萨居然会留下这么一个摊子给我们,老实说,不接手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不过实施起来估计没那么简单,还有呢?”

“这里的铁矿品位不高,杂质很多,所以锻造费工费力。我与郑大师等几个名匠浅浅地探讨了几句,觉得可能熔炼工艺问题不太大,主要是水的问题,这方面如果能够改进,应该潜力很大。至于那个能够形成高压化学电池的活性金属成分,我认为有可能是一种sitee化合物。”

徐胆忽然停止了按摩胸腹的动作,转头问:“你是不是烧晕了,真以为能挖到金矿?”

野田敦态度坚决地摇头说:“刚才我到郑大师的家中,找了一个装饰用的水晶三棱镜做了光谱试验,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光。元素周期表前八十位的光谱颜色我都记得,绝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再结合那种活性分析,sitee的可能性很大,明天一早我就准备动手做些简易实验设备,只要能测出原子量来就可以确定了。”

徐胆见野田敦的态度坚决,于是不再怀疑他是否是在开玩笑,皱了皱眉说:“如果是真的,获取这种珍稀矿产肯定是雷克萨与这个世界接触的理由之一。开玩笑,万能元素啊,理论上能用那玩意造出核反应堆来!”

“呵呵,理论上虽然是那样,但没有几万种高级科学项目支持是做不到的,不过能够做到的事已经很多了。”野田敦望着坡下闪耀着红光的贺兰镇,豪情大发地说:“原来我们来到了一座宝山。大胆,我好像看到了千万的黄金,千亿的美女在向我招手!”

徐胆抬起了头,顺着野田敦的视线向镇内看去。他适才没有具体接触这些内容,虽然相信野田敦关于发现稀有金属元素矿藏的论断,但感受并不那么深刻。茫茫的夜空中并没有金戈铁马或滚滚黄金的影子,却似乎显现出了刚才那个红着脸落荒而逃的少女的身影。他不禁自语道:

“成为能够保护她的人的那天,好像不再遥远了呢。”

二月十二日,徐胆、野田敦和蓝终于结束了半个多月的旅程,返回了安平王府。傍晚时分,王府为徐胆和野田敦二人召开了赐宴,由安平王主持欢迎两个大捞了一票的洋人凯旋回归。在此之前,徐胆已把此行的大略情况报告给了安平王和小公主。听说他和野田敦都得到了二等神将的证书后,安平王的眼睛不由一亮,开怀大笑道:“这对我安平家来说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呢,清安家当家的那个小丫头如得知这个消息,不知脸会苦成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哈哈!”

宴会开始后,不外是例行的勉励和赐酒,过了一会,野田敦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对徐胆耳语道:“有没有发现?从老爷子到所有人对我们都客气和热情了好几分,大概是知道我们得到神将资格的缘故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以神将为尊,看来暂时得适应这个习俗。”徐胆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侍立在安平王身后的蓝,轻轻叹了口气说:“向老爷子申请的事大概也因此会快些出结果,我可有些等不及了。”

二人正说及此事,安平王忽然遣散了其他人,把他俩叫到了座旁,和颜悦色地说:“两位此行收获颇丰,取得了最重要的神将资格。这世间苦缺人才,许多弱小家族之中能有一两个神将已是拜谢神佛保佑,我安平家虽然实力不弱,也断无把神将留在家里浪费的道理。但是整军扩张之事不可轻动,有诸多方面因素制约,二位虽然颇有智计,但究竟也从未上过战场。这样好不好?先给你们一座城池,适应一段时间,我们再议。”

野田敦向徐胆看了一眼,说:“是什么城池,品级又是什么,请主公示下。”

这倒怪不得野田敦多心。天界的“城池”概念委实是混乱得很,如果洋洋得意地跑去接任时发现只是一座长坂城那样的小集镇,可还真不如赖在王府晒太阳好玩。安平王完全领会了野田敦的意思,笑着说:“放心,不是小地方,是一座颇有钱粮的边境城池,名叫‘峰谷’,管区民众十万,城中现有士兵五百。我准备委任你二人为千户,各领二百五十兵,你们看怎么样?”

与混乱的城池概念不同,天界的军制惊人地简单和统一,毕竟名义上都属于天宫殿管辖,因此许多方面遵循着统一的标准。以军队为例,从下到上分别为队、营、旅、镇,统统是十进制标准,基准人数基本上都在十、百、千、万左右,对应的正军职是大将、百长(长坂城的城守就是个百长,徐胆一直觉得这个官名非常非常非常之不吉利)、千户和镇将(俗称将军,这也是“将军”这个称呼中的一种狭义特定含义),其中还有若干副职负责辅佐正职,各诸侯王家设总大将一名主管武门事务,也就是国防部长,天宫殿设有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虚位,负责全天下武力调配,不过已经空缺了上百年无人问津了(当那种官听起来威风,可实际上能管的人连个小小的百长都不如,又容易被差去与图谋不轨的诸侯打交道,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有谁愿意去受那种活罪)。

徐胆和野田敦都知道千户是一旅的主官,掌握一千人马,在安平家也算得上中级军官了,搭配二人的二等神将身份算是十分恰当。野田敦对这种安排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苦着脸对安平王说:“主公,分下来每人都是二百五,实在不好听啊。”

安平王微微一笑说:“呵呵,人数是小问题,你们的身份既然是千户,自可拥有千人军队,到了地方就地募集就是。不过野田敦,你是知道王府资金状况的,峰谷城既然颇有钱粮,我就不另外给你们了。到时候需要另行征募多少,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就是。如果需要超过两千人的规制,则需禀知我同意,知道了么?”

一直没发话的徐胆开口了:“主公,我有一个请求。”

“哦,尽说无妨。”

徐胆说:“别的不需要多给,请主公任命我们为参将,以便行事。”

安平王听了不由有些踌躇,虽然徐胆没有索要更多的钱粮军械,但参将的官阶比千户高了半级,一般为镇一级军队的副长官,协助一镇之长的镇将分管军务,实际上就是副镇将。徐胆和野田敦二人虽然表现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平白无故地给了这么大顶帽子,原有的十二个神将中都还有一两个人是千户呢,另外几个镇将和参将也肯定不会服气看着两个洋人小伙子直升而起,必定不服。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那你且说说,为何要参将之位?”

徐胆侃侃说道:“主公,峰谷城既然颇有些气象,交给我俩想必不是享福发财用的,而是有重任在肩。如能得到参将之位,万一事逢紧急,我俩大可先行扩军,而不必拘泥于两千人限制,这是理由之一。”

的确,天界的军制虽然对各级主官的权限有严格规定,但却从未考虑过以副官身份独立执掌军队时的问题。习惯上从来是就高不就低,如百长可以统帅只有五个队的一个残废营,千户手下可能只有两百号人,但从来没有过把副职任为独立军队统帅的例子。如果徐胆和野田敦身为参将,看起来只比千户大了半级,但因为没有现成规定,突破了一旅千人的限制后,将军队扩充为接近一个镇的规模都是有理由的。但这种理由并不能说服安平王,相反,这种意图还很容易被上位者理解为图谋造反。安平王微微闭了闭眼,问:“那还有的理由呢?”

“理由之二,是因为这是个副职。”徐胆向安平王靠进了几寸,故作神秘地说:“主公,我二人深受安平家恩德,一直深怀报恩之心,因此才有劝主公扩展疆土之举。主公选择慎重考虑,也是慎重起见,无可厚非。但我二人报恩之心却不能就此放弃,准备接收城池后有所作为。这样的话,参将的身份就有三大好处了。其一,地位较高,但又颇为模糊,不但在郡内办事方便,而且在需要对外交往时,也有一定优势;其二,我二人毕竟身为洋人,提拔任用我们想必会引起广泛议论。如有人问到主公,只需回答一声‘随便任了个副职’就可以了,堵人口舌议论;其三,如有可能,我们想要在保有城池安全的情况下,另外还有所作为,有参将的身份,扩充实力会比较容易。万一事情有办坏了的地方,主公也尽可以借口我们仅仅为副职,未经请示上级而任意妄为,处置起来会有更多转圜余地。”

安平王忽然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眩晕,就象年轻时遇到一些著名的江湖骗子时那样。他竭力冷静了一下思绪,觉得徐胆所说也不无道理,便点头说:“听起来有些道理,不过你们到了峰谷城后,准备如何作为?”

野田敦说:“峰谷城及其管区为我郡主要粮食产地之一,去年上缴府库粮食二十万石。我敢立下军令状,年内必使上缴粮税增加三成!”

安平王对野田敦算帐的功夫一直是佩服的,听他这么说不由又多信了半分。增缴三成,那就是六万石粮食,对耕地稀少的斯兰西郡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了。在徐胆的空头支票和野田敦的军令状保证下,安平王终于同意任命他二人为参将,负责经营峰谷城,一切事务便宜行事,唯一的要求是保证每年上缴二十六万石粮食。

军令状和委任状先后签好了之后,徐胆和野田敦又连连敬了安平王三杯。安平王眼花耳热之际,不禁赞叹道:“还是年轻好,多有闯劲!尽管看着你们好像一副初出茅庐的傻乎乎模样,可总觉得你们就是能干成此事!本王如是年轻三十岁,便与你们一起去峰谷城了,好亲眼看看你们是怎么干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