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机摘星
作者:周云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72

吴子矜与五人一场激斗,那黑须老者在众人中排行第二,向为众人之首,心思端得缜密,先前动手只是畏惧一位魔头,将吴子矜当作了他的传人,到得后来方觉吴子矜虽剑法凌厉,却毫无邪门诡异之感,出招间也甚少下杀手,心中已是隐隐觉得不对。只是吴子矜到后来却是斗起了性子,不听他止斗之言,终至双方两败俱伤。此刻问来,方知众人没来由的一场恶斗,竟然是一场误会。

此刻六人中只有儒生与戏子二人伤势较轻,却忽然又有不速之客出声道:“不错不错,斗得精彩,斗得妙!”

夜风微荡,远处树林中缓步走出二人,先前一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黑暗中觑不清楚年岁。后面一人一身黄葛布衫,步履之间颇见轻盈,看来轻功端得不弱。

那儒生与戏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各操兵刃拦住道:“什么人?敢戏耍我们函谷八友?”那白衣人却是不答话,施施然走将过来,兜了小半个圈,直到离二人四尺处方才立定,躬身施礼道:“不敢不敢,原来几位是名震江湖的函谷八友,在下倒是眼拙了。却不知各位遭了什么劫难么?怎地如此光景?”那儒生见来人看来已就三十多岁,言辞间颇是有礼,不由戒备稍松,道:“不知阁下是?”白衣人微笑道:“我么?我叫天机子。”

那儒生一怔,心道:“天机?好大的口气!”忽觉头颅微微眩晕,天机子身后黄衫人已是拍手笑道:“倒也!倒也!”儒生与戏子二人扑地坐倒,惊怒莫名。原来天机子适才兜个半圈竟是抢占了上风头,暗自施毒。天机子微笑道:“用智不用力,谈笑间去敌,如此这般挥洒自如,方是我天机子的本色。摘星子,这点你可要学着点。”黄衫人摘星子谄笑道:“那是自然,大师兄法力高深,这世上除了师父,再无抗手。”偷眼望了望天机子的脸色,又道:“假以时日,只怕连师父也要叫你赶上了,实在是我辈楷模。”言辞中低下龌龊,奉承谄媚,实在是令人闻之作呕,那天机子却是甘之若饴,看神色受用得紧。

黑须老者心中隐隐生惧,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么对三弟和八弟下此毒手?”天机子笑嘻嘻道:“你这老儿,手里拿着棋盘,想必是什么范百龄了吧?”范百龄大惊道:“你,你怎么认识……”天机子已是一一点道:“康广陵、苟读、吴领军、李傀儡,乖乖不得了,函谷八友居然到了五个,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哪,倒省了我一番寻找。”

众人心中大震,函谷八友在江湖上略有薄名,却少有人知晓真实姓名,这天机子却能毫不费力,一一点出众人名字,实是讶异到了极处。天机子嘿嘿道:“说来我们也算是师兄弟,我们老仙,也就是你们的师叔可想念你们得紧,特地遣我来引请。诸位师兄武艺高强,原先小弟还担心请不动各位,如今却是皆大欢喜,大伙儿这就走罢?”

他每说一个字,众人心中便似被巨槌重重敲击一次,范百龄面色惨然,心道:“错了,全错了,原来此人方是对头,我等却错把冯京作马凉,搅了个一塌糊涂。”

吴子矜背后中了康广陵一掌,受创极深,若不是体内尚有融自李秋水的无相真气护住心脉,只怕早已毙命。他直到此刻方知原来是这般人将他认作了对头,平白飞来灾祸,真是冤枉来哉。一团热气上行,“哇”的一口热血喷出,已是晕死过去。范百龄等虽闭口不言,心中却大是歉疚。

天机子此番奉师命前来中原,原只是想擒得一二人,却没想到大超预计,心中大是得意,当下遣摘星子回城寻马车装载诸人。摘星子被他忽来喝去,面上却毫无不愉之色,唯唯诺诺,事事领命而为。其时夜色已深,好容易赶来马车,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天机子自是将摘星子训斥了一顿。摘星子低眉顺目,俯首受教,而后搬取众人上车。待搬到吴子矜身前时,目中忽凶光一闪,道:“大师兄,此人并非函谷八友中人,眼下又只比死人多口气,还是毙了罢。”天机子点头许可,摘星子将适才一腔怒火尽皆发作到吴子矜身上,挥掌猛击而下。

一旁范百龄忽大声道:“慢着!”这一下牵动了伤势,猛烈咳嗽了两声。摘星子凝掌不发,冷冷道:“你欲怎地?”范百龄嘿嘿冷笑一声,道:“此人亦身怀本门武功,你敢伤他,难道不怕他是本门别派系的么?”摘星子道:“什么别派系,干我何事?”举掌复要拍下,却听天机子喝道:“慢着!”

摘星子年岁尚轻,并不知本门内情,那天机子跟随师父日久,却略略知晓,好似本门除了师祖一脉,另有师伯祖、师叔祖别系,师父长居星宿海,少履中原,便是对之有所顾忌。他适才藏在树林之中偷瞧众人拼斗,认得出吴子矜所使轻功正是与本门一路,这范百龄所述真假难辨,只是自己若是贸然下手,给师父引来灾祸,那便糟了。想到此处,天机子倏然心惊,道:“师弟,将那人也搬上车去,好生照料,待回去后由师父处置定夺。”摘星子心底里暗骂,却是不敢违逆,将吴子矜也一把拎上车去。

车厢内一下子挤进六个人来,显得颇是狭小。众人之中吴子矜伤势最是严重,仍是昏迷不醒。众人心下极是愧疚,纷纷挪动身子贴住车壁,尽力给吴子矜腾出地方,让他能躺得舒服点。范百龄叹道:“可惜五弟不在,再拖下去,这少年只怕便要不行了。”苟读面色黯淡,道:“二哥,都是小弟惹的祸,若我不逞一时之能,盗了这少年的钱囊,也不会起冲突,更不至落到如此田地。”康广陵摇首道:“算了,事已至此,责怪自己也是无用,总算五弟六弟和七妹没被一网打尽,五弟他向来颇有智计,兴许我等还有得救。”

车声辚辚,一路向西。这数日之中,吴子矜时醒时晕,伤势却不再恶化。要知当初他剑气初成之时,全身经脉伤势比之今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次磨难却已将他经脉锻造得无比坚韧。众人心中略略舒一口气,总算没因他无辜丧命而平添歉疚。

其他五人伤势虽亦不再恶化,却愈来愈是觉得全身无力,真气不聚。原来摘星子早在众人饭食之中下了散功毒,是以众人虽手足自由,却断无法逃走。

这日吴子矜又自睡梦中醒来,却听车外摘星子道:“大师兄,今晚我等便在定西城中住宿罢。”天机子道:“也好,这几日赶路颇是辛苦,我等便在此处歇上一日。”吴子矜心头一震,微微掀起车帘,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忽地泪流满面。他虽不是在定西城出生,但早已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故乡,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再度返回故里,却是如斯光景。

马车停下,摘星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道:“快快滚下来用午饭,难不成还要大爷一个个请不成?”众人虽内力不聚,行走却是无碍,当下一个个下得车来。那戏子李傀儡最后搀着吴子矜自车上迈下。吴子矜抬头望去,“太白楼”三个大字赫然在列。思绪潮涌,纷至沓来,茫然迈步间,店帘掀起,一个伙计笑嘻嘻迎将出来,甫地一愣,道:“吴……吴公子?”吴子矜认得此人小名小狗子,自己多次来此饮酒,皆是由他服侍。

“小狗子,多时不见,你倒是长胖了。”吴子矜见到故人,心情大是欣喜道:“崔郑二位还常来此消遣么?我倒是想念得紧。”

小狗子目光在吴子矜的破衣袖上稍稍停留,面色忽的一变,道:“大胆!崔郑两位老爷也是你提得的么?太白楼不招待乞丐,还是滚出去讨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