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鹬蚌相争
作者:周云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24

呼呼劲风刮面,左边黑须老者手持一面方板,右边书生持判官笔,两件兵刃袭到。吴子矜长剑横削,“叮”的一声,正劈在判官笔尖处。这一招妙到巅毫,借力打力,那书生身不由己滴溜溜打了个盘旋,“铮”的一声,判官笔正戳中黑须老者方板。那老者手中所拿的其实是由磁铁打造的棋盘,两件兵刃牢牢吸在一起,不待二人抖手挣脱,吴子矜已是冲了过去。

眼前那空手儒生正是在人群中与吴子矜对撞,盗了他身上钱囊,后又在酒楼上看笑话之人。吴子矜前两次匆匆相遇,并未看清容貌,此刻才看清,此人相貌清癯,颌下三缕长须,望去端得稳重,如何做出这等行径?吴子矜咬牙道:“原来是个伪君子!”举剑便劈。

那儒生“啊呀”一声,闪身便逃,口中不住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对头厉害,小生只能脚底抹油了。”吴子矜仗剑追去,二人衔尾急追,那书生却不出庙,只是在大殿上绕圈急奔。吴子矜手中青光闪闪,那书生啊哟连声,被撵得上窜下跳,狼狈不堪。他先前只是存心戏弄,却不料吴子矜轻功尚在他之上,好几次后心肌肤都已感受到剑锋的寒意,如此足步万万停不下来,心中只是不迭叫苦。吴子矜虽大是恼怒,心底却也没存杀意,只是打定主意叫他吃些苦头,长剑不离那书生后心。他若真起了杀心,只需发动剑芒,立时便要了对方的性命。

那抚琴老者飞步自庙外奔入,喝道:“喂,你还没和我分出胜负呢,干么惹我师弟?”正欲上前,却被黑须老者一把拉住,道:“大哥且住!”抚琴老者虽武功远高于师弟师妹,心性却颇是浅直,向来以二弟马首是瞻,此刻见二弟阻拦,必有用意,便不再上前。

众人见吴子矜瞬息间便能突破三人拦阻,剑术之精,大为佩服,此刻他们也已觑出吴子矜无心取老三的性命,是以都止步不前,看着两条人影不住在殿内盘旋环奔。

过不多时,那抚琴老者大是不耐,道:“如此这般要等到什么时候?”正要出手,黑须老者道:“大哥!你且仔细看看那人身法。”抚琴老者见二弟面色凝重,也是一惊,忙细细看去,却是愈看愈是心惊,失声道:“这,这好像是本门轻功。他,他怎么会?”

黑须老者道:“师尊他装聋作哑已有数十年,自将我八人开革出门后,所收弟子个个聋哑,这人断不是出自师尊门下。”抚琴老者大是心惊,身子瑟瑟发抖,适才的从容潇洒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颤声道:“莫……莫非是那老……老怪的门下?”黑须老者也大有惧色,道:“此人轻功身法与本门极为相似,手上所使剑法却大不相同,只是那老怪自叛门后自立一派,杂学邪功甚多,这点倒不奇怪。”

四人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彼此眼中震恐之意,忽地齐齐冲上。

吴子矜眼见戏弄够了此人,正打算沉腕刺穴将他制住,忽地劲风大作,左右身后都有人来袭。吴子矜长剑中途转向,斜斜自肋下反向后刺,这招“前徒倒戈”他已是练了千百次,方位娴熟无比,“铮”的一声,正好点开了袭向他后心“灵台穴”的判官笔。吴子矜不进反退,倏地撞入那书生怀中。黑须老者和那戏子都没料到,两件兵刃都落了空。

那书生判官笔被封出外门,眼见敌人闪电般撞来,正自不知所措,忽地后颈一紧,被人一把拎起,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耳边听得大哥的声音道:“我来!”

这当口吴子矜已斜身避过黑须老者的铁棋盘,长剑直刺戏子。那戏子右手在腰间一拍,一条黑黝黝的软鞭忽自身后弹出,吴子矜精神一振,喝道:“来得好!”正要变招,忽地背后“嗡”的一声,有人一掌拍来。能将空气震得出声,此人掌力自然非同小可,吴子矜心神略分,手上一沉,长剑已叫那戏子软鞭缠住。戏子大喜道:“撒手!”抖腕便要夺剑。

吴子矜连遇强敌,精神斗长。他自剑术初成以来,不是遇上了绝顶高手,动起手来缚手缚脚,便是在路上所遇的那些劫匪,三招两式便即得手,此刻强敌环伺,这一年所习方才尽数发挥出来,大喝一声,霍地抽剑。那戏子的软鞭却是锁他不住,长剑轻轻巧巧抽出,剑光闪动,戏子大叫一声,已是一个筋斗翻将出去。

“砰”的一声,吴子矜左掌反拍,已是与来袭的抚琴老者对了一掌。一股大力激得他前冲数步,回过身来,一吐胸中浊气,大呼道:“痛快!”仗剑再度杀入。

灯火闪跃,六个人在这大殿上斗作一团。那儒生使的却是一柄折扇,或作刀斧,或作点穴撅,招式变幻无方。黑夜中灯火昏暗,大殿地方狭小,众人挤在一处,顾忌误伤同伴,无法全力对敌,吴子矜却没这顾虑,一柄长剑施展开来,化作一团银光,招招抢攻,以一敌五,反倒占了上风。

那戏子先前给吴子矜刺伤,此刻动转不灵,反倒碍手碍脚,抚琴老者沉声道:“八弟,你且退开一边,地方狭小,切莫误伤在自家人手下。”黑须老者心头一动,大喝道:“拆墙!”

轰然巨响,吴子矜但觉头顶劲风压顶,忙不迭一式“天王托塔”,将长剑舞作一团,护住头顶,身子斜斜窜出。一截房梁正砸在适才站立处,众多坠下瓦砾被吴子矜长剑挡开。抬头仰望,星空灿灿,原来适才五人齐齐散开,各自出掌击塌墙壁,这座小小的庙宇立时化作一片废墟。

四人再度围上,这次可与前番不同,繁星之下,反倒比先前庙中亮了许多,没了小庙掣肘,四人分进合击,吴子矜立时不支。

月光照在众人脸上,映出一付付咬牙切齿的神情。吴子矜大是心惊,这伙人怎地这般拼命?似乎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

吴子矜但觉压力愈来愈重,蓦地大腿上一痛,已是叫那儒生折扇划了一记。那儒生折扇张开来,满蕴真气的边沿锐利如刀,吴子矜这一下伤得不轻,鲜血泉涌而出,立时染红了长衫下摆。那儒生大喜道:“大哥,这小子受伤了!”四人都是精神一震,手上招式加紧。

吴子矜无明火直望上撞,他先前处处克制,不愿伤人,此刻狂性大发,大喝一声,左手中指轻弹剑脊,剑尖上忽地窜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那儒生大惊道:“剑芒!”眼前青芒暴涨,他躲闪不及,右臂已被刺了个对穿,折扇当啷落地。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自吴子矜背上传来,原来是叫那使判官笔的书生戳了一下。

黑须老者大喝道:“三弟退后!”围攻者又少了一人,但吴子矜却也负了不轻的伤。

那抚琴老者功力最高,正面对敌。他所弹音攻对吴子矜无效,武功自然打了个折扣,索性将瑶琴抛下,纯以掌力拍击。吴子矜虽内力大增,但那老者数十年的深厚内功岂是幸致,每每掌力袭体,吴子矜但觉呼吸急促,胸中气血翻腾。黑须老者手中的磁铁棋盘却是一件奇门兵刃,吴子矜长剑屡屡受其牵引,出手偏了方位,那书生一支判官笔梦笔生花,打穴截脉,端得厉害,吴子矜要凝神对付抚琴老者与黑须老者,身上受伤大半倒是拜他所赐。好在吴子矜身上剑气流转,那书生却是制不住他穴道。

四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那黑须老者面上疑色愈来愈是沉重,忽托的跃出圈子,喝道:“且住!”吴子矜却是斗红了眼,长剑一记“长虹贯日”疾刺,若不是书生挥判官笔挡开,那黑须老者已是挂了彩。四人再斗片刻,忽地那书生大喝一声道:“着!”吴子矜腰间剧痛,原来又被判官笔刺穴袭中。这一下受创极重,吴子矜弯腰大声咳嗽,竟似回不过气来。那书生大喜,疾扑而上。

但听得背后黑须老者大声道:“小心!”只是这声提醒却是为时已晚,吴子矜忽地双目圆睁,长剑自下而上划了个半圆,“噗”的一声,那书生虽及时将判官笔横过来拦在身前,仍是挡不住吴子矜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剑,这一剑连着判官笔重重劈在胸前,虽拜判官笔之赐,免受贯胸之祸,却仍听见“喀喀”数声,断了几根肋骨,一口鲜血狂喷,身子软软垂倒。

“当”的一声,吴子矜长剑重重劈在黑须老者棋盘之上,黑须老者心中大喜,忙运劲回夺,却不料吴子矜压根没握牢剑柄,反倒放开手来。黑须老者这一下夺剑没了阻力,足下一个踉跄,拿桩不住,往后便倒。吴子矜揉身而上,双掌尽出,“砰”的一声,正按在棋盘之上。这一下等于是合吴子矜与黑须老者二人之力攻来,黑须老者哪里承受得住,双手虎口淌血,十指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棋盘带着吴子矜的长剑落地。黑须老者但觉眼前金星乱冒,足步虚浮,热血涌上喉头,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二弟!”抚琴老者惊呼出声,闪身上前,双掌并起,“砰”的一声,正击在吴子矜背心。吴子矜方自放倒黑须老者与书生,哪里还避得过。

蓦地掌心一凉,抚琴老者但觉一丝锐利无比的力道硬生生钻入,紧跟着肋下也有两道利劲透入,宛若数把利剑同时攒刺,心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砰砰”两声,二人竟是同时倒下,再也动弹不得。原来适才吴子矜心知躲不过这两掌,便索性不躲,反倒背身出掌,将体内剑气逼入对方经脉。二人这下等若弃了防守,全力攻敌,自然两败俱伤。

夜风吹拂,繁星眨眼,丝毫瞧不出这里适才竟发生了一场激斗。伤势较轻的戏子与儒生二人挣扎着立起,正要将手中兵刃递向吴子矜,却听那黑须老者道:“慢!”

那黑须老者道:“小兄弟可是星宿派门下?”吴子矜早已闭目等死,闻言瞠目道:“什么星宿派?我可从未听说过。”众人皆是一怔,那黑须老者道:“错了错了!”

忽地一个声音传来道:“不错不错,斗得精彩,斗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