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采花大盗自食其果
作者:王志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437

且说那一日“醉金刚”茹航和“神偷”麦金领了“师父”意旨朝正南方向寻找小师妹云曦。一路上他们也是逢人打听,所得结果竟和毕言两人相似,都说看见一个身穿灰袍的怪老头背着一个身穿红袄的小女孩上南方去了。他们寻踪追去,追了两天,也不知是何方向,只是依着路人所指,一路追了下来。可奇怪的是,人人都说那怪老头刚刚过去,可就是追赶不上。

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许多江湖人士,大都行色匆匆。茹、麦两人不知发生何事,后来一打听,才知全是赶往隐仙山庄去争夺‘霓虹神剑’。好在茹航什么事都不认真,他对郭如海建立什么大同世界的理想也不热心,故对争夺什么‘霓虹神剑’更不在乎。麦金怂恿茹航去争夺‘霓虹神剑’,可茹航嗤之以鼻道:“争那劳什子有啥用?当了武林盟主又有啥用?能号令武林又有啥用?嘿嘿,还是我手中的酒壶有用!”两人没理这道岔,也就没去隐仙山庄凑那份热闹。

这一日,两人来到繁华的潭州城。潭州城内,市井整齐,物茂人丰,不失州府风范。早年茹航曾在此与郭如海、毕言、江玉相遇,今日二度来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两人一路观看市井,一路打听情况。城里可不比乡下,来往人客繁杂,穿红着绿,穿灰着黑的时时都有,故打听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一时间竟丢失了方向。好在麦金生得伶俐,打听起来还不怎么令人讨厌。茹航站着干岸儿,不急不躁,不闻不问,反正都照麦金的主意办,这样两人倒少了许多口角之争。

两人一路行来,忽见前面街口围着一堆人。隐隐听到一声声咒骂声和鞭笞声传来。麦金好生奇怪,急急挤进人堆观看,只见人堆中站着一名妇女,她头发散乱,双手捂脸,象木桩似地立在那儿。一个粗野男子手持一根皮鞭没头没脑地往她身上抽打,嘴里不停地咒骂,“好你个臭婊子,我叫你偷人养汉,老子今天打死你。看你还偷与不偷?你说!还偷不偷?”他骂一声抽一鞭,直抽得那妇女血流满面,衣襟开花。那妇女羞愧难当,双手捂脸,一声不吭,任那汉子抽打,只有血泪从指缝中漱漱落下。围观者见是老公打婆娘,这是管不了的家务事,又见那女人是不知廉耻的淫妇,也就没一个人上前劝架,只是围着看热闹,看到高兴处,还有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打了一会,那女人实在熬不过,仍捂着脸说:“我没偷,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我只有以命来证明我的清白。”

那汉子更怒了,喝道:“你还没偷?我明明看见……咦!”那汉子也知羞耻,羞于出口,倒引得围观者又一阵哄笑。这一下反倒激怒了那汉子,皮鞭又象雨点般落下。

“住手!”突然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心地善良的茹航实在看不下去,他走上前一举手抓住鞭子。

那汉子不服气,对茹航吼道:“我打老婆,你……你管得着么?”

“打老婆怎能往死里打?她偷汉子,可她也还是个人!”茹航说着,稍许用力一推,那汉子摔去丈远。

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便血口喷人:“你……你护着她,你……你和她私通……”

茹航一听,怒火中烧,赶过去挥拳欲打。吓得那汉子抱头鼠窜。

茹航不便追赶,回头看那妇人,却见她捂着脸没命地跑了。

那些人一场好戏没看到结尾,心中似有不足,议论纷纷,悻悻而散。

这个道:“这个臭女人该打,打死十个只五双。”

那个道:“可惜这场戏被那大汉捣了,要不那浑人真会把他老婆打死。”

也有人说道:“唉!那狗嫂也着实可怜。长得花容月貌,偏偏嫁了这么个浑人,她自然不甘心罗!”

麦金是个有心人,他把这些话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他向近旁的一位老者打听:“请问大伯,适才那两口子打架,是为了何事?”

那老者说:“唉,说来真有几分可怜。那狗伢子和狗嫂原也算得上是一对恩爱夫妻。狗嫂原是外乡来的落难女子,到潭州投亲不遇,流落街头。狗伢子开了个豆腐店,本钱不大,日子倒还过得下去。于是便收留她在家帮工,管饭不管工钱。后来有那好事者便撮合他俩成了夫妻。婚后日子还过得不错,狗伢子勤快,肯下力气,可就是有点浑。狗嫂善解人意,对丈夫体贴入微,狗伢子却也十分敬重。小两口日子越过越红火,尤其是那狗嫂日子过好了,身体丰腴了,竟出落得花容月貌,很有几分姿色。想不到红颜薄命,不知怎地,最近以来两人时常吵架。开始有人以为是狗伢子小气,家里养着这么一位美人儿自然放心不下,疑神疑鬼总会有的。可是后来架越闹越大,今天两人竟闹到大街之上。你说有那事吧,这狗嫂死活不承认,在大街之上如此打她骂她,她竟一动不动,还要以死来证明清白;可要说没那事吧,狗伢子又说得活神活现,岂不是咄咄怪事?!”

此时旁边一位接着说道:“最近城里怪事可多咧。大前天章员外家的二小姐突然上吊死了,听说也是失去贞洁被章员外逼死。昨天十三总德福布庄万老板的三姨太投河自尽,也说她有不轨行为。今天便是狗嫂,我看照此打法,八成也会出事。”

麦金听到此处,暗自思量,心想潭州连出这几桩怪事决非偶然,难道是采花贼作怪。可是一般采花贼都是用迷药将其麻翻后再行奸污,有的甚至奸后取其性命。而现在是妇人蒙冤被逼自尽,这是何道理?他正在思索,猛听得有人惊呼:“救命啦!有人跳河啦!”

麦金闻声一惊,心知有事,急急向出事点奔去。当他跑到河边,只见茹航抱着一个女子从河中上来,两人水淋淋浑身湿透。麦金想,四师兄倒比我先了一步。原来茹航见那妇人忍泪含冤跑去,便知有事,他紧随其后。跑到河边,那妇人一纵身跳入河中。茹航也跟着跳入河中,好不容易把她救了上来。那妇人喝了几口水,一时被呛昏了。救上岸稍事休息便醒过来了,她扑地朝茹航跪下,磕了一个头,便又朝河边跑去。茹航一把拉住,那妇人在茹航手中拼命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唤:“你不要拉我,我不想活了。我无脸再活世上,求求你不要拉我!”可是任她怎么挣扎,怎能摆脱茹航的手掌。但茹航拿她也没办法,束手无措,显得十分尴尬。正好这时那狗仔子闻信赶来,将那妇人一把抱住,茹航这才放手。人们好说歹说,才把那妇人拉回家去,人们也就渐渐散去。

茹航觉得有些气闷,他不懂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些生生死死,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象他一样对什么事都不认真,岂不要免却多少烦恼,省去多少风波。想到这,他只想喝酒。他拔下腰间的酒壶,可倒了个壶底朝天也倒不出一滴酒来。他想去沽酒,伸手到腰间一摸,竟是分文全无。他好不懊丧,而酒瘾大发,回头去找麦金。麦金却又踪影全无,无奈何只得满街寻找。

却说麦金见茹航跳入水中救人上来,本想上前相助,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人倏忽不见。麦金心想,此人轻功了得,难道便是那采花贼不成?于是跟踪追去。走不远,便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皂服的汉子,低头钻进一家酒店。麦金赶到酒店前,抬头望了一眼招牌,竟是“留春楼”三字,知道这是一家下三滥的酒店。他低头走进,见那人正在兀自喝酒,见他进来,斜着眼睨了一下,仍然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麦金拣了个座头坐下,高叫酒保上酒上菜。

麦金刚喝两杯,便发现那汉子眼睛不时地瞟向窗外。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是有对头,害怕有人跟踪?可看形态似又不象,如若害怕有人发现行踪,定然是神色慌张,即便神色不乱,形态上总会有几分紧张。其人神态悠然自若,好象是在游山玩水,观赏窗外景色一般。那么窗外有何物事?麦金很想过去看看,但冒然移座,定会引起他的疑心,可得想个法子移过去才好。正思量间,突然“嗡嗡嗡”飞来一只绿头苍蝇,他使那“神偷”手段随手一抄,便把那苍蝇抓在手里,然后往汤里一丢,连声大呼酒保:“酒保过来!你这店堂怎么如此肮脏,你看苍蝇都飞到汤里去了!”酒保闻言,急忙过来,一看汤里果然有一只活脱脱的苍蝇兀自挣扎。酒保连忙道歉:“客官莫怒,只怪小的服待不周,在下跟你换一盆汤。”

麦金道:“还有什么干净座头没有?此处是不能坐了!”

酒保道:“有!有!你看挨窗的那个座头倒挺干净,请客官移座。”

此话正合他意,麦金起身移到窗前那张桌上坐下。他的邻座,便是他注意的那位神秘客。

麦金坐下后朝窗外一看,原来窗外街那边是一户富商的府宅后院,墙院内建有一座楼台。楼台上卷帘掩荫,里面似乎环佩叮咚,隐约可见好几位女子身影。这一来,麦金心中恍然明白,此人多半便是那采花贼。“神偷”麦金自斟自饮又喝了两杯。突然街上唢呐齐鸣,锣鼓咚咚。麦金探头往街上一看,原来是城里新来的戏班,在挂牌游街,招摇过市。只听唢呐声近了,对面楼上的卷帘卷起,从朱红栏杆内伸出三个女子的上半身朝外观看热闹。麦金见那神秘客为之一惊,接着连忙叫酒保结帐。麦金再看那三个女子,其中两个是丫环打扮,眉目倒也平常;中间一个却是花容月貌,风情万种,俏丽端庄。麦金心想,孽障呀孽障!你为什么要探身瞧此热闹。你可知这一下可要断送你的青春年华了。想到这,他不觉心下黯然,心想还得设法救她才好。他又闷闷喝了两杯酒,正好茹航沿街寻来,他把茹航叫进店来,两人重整杯盏,又喝一气。

两人走出“留春楼”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麦金把日间所见所闻告诉茹航,表示要为民除害。可茹航一听全不在乎:“管他什么采花贼,只要他不采到我的头上……”话没说完,倒头便睡。

麦金却是久睡不着,心想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要遭此践踏,实为可惜。他左思右想,实在放心不下,于是翻身起来,换上夜行服,带上日间准备好的物事悄悄出门,跃上屋脊,他循着日间所认的途径,很快便到了“留春楼”屋面。他伏在屋脊后面,屏心静气,观察对面楼台动静。不一会,果见一条黑影倏忽而至,其身影形同鬼魅,若不是麦金心中早有所备,留心观看,简直看他不见。只见那黑影飞速来到楼上,站在窗前观察一会,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吹管,准备向室内施其伎俩。麦金一见,心想城里头果然是此贼作怪,但他头一遭见此情景,不觉心中着急。他连忙掏出准备好的一挂鞭炮,将其点燃,向对面楼台抛去。一时间楼台上响起一片“噼哩叭啦”的声响。那黑影受惊,倏忽不见。楼台上上下下的人都已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四下搜索,一片慌乱。麦金见大事已成,那贼定然不敢再来,于是举步回去。

刚走两步,屋脊上一条黑影将他拦住:“我与阁下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为何坏我好事?是不是要领教两招!”话未说完,麦金便觉一股凌厉掌风迎面扑来。麦金心内明白,这股掌风如若硬接,定受内伤。他连忙使个铁板桥躲过。没想到他躲过一掌,尚未站稳,第二掌便相继而至,掌力比前一掌更强劲几分。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飞去数丈,“啪”地一声从屋顶滚落下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刹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喝道:“休伤我兄弟!”接着突然毫无声息,麦金想大概是那采花贼见自己有了后援,无心恋战,逃之夭夭。果然没多久茹航便从屋顶跳下,喊道:“八弟!你怎么样了?”茹航很少称麦金为八弟,老是“直娘贼”称呼。在这危难之中听到他这般亲切呼唤,麦金心中倍感亲切,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强打精神勉强应道:“四哥!我……我没什么……”,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哪知四肢百骸都象碎了似的疼痛,一点不听使唤。茹航上前扶他坐正,助他运气疗伤。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才觉身子舒畅一些,想挣扎着走路,可是力不从心,又一跤摔在地上。茹航骂道:“你这直娘贼,这时候还要逞强。来!让我背你!”麦金无奈,只好任由茹航将自己背至旅店。茹航怕惊动别人引起疑心,也没叫门,仍是高出高进,飞上屋脊从窗子洞里进入房内。麦金心内已作好准备,挨他一顿臭骂,可是茹航一路一声不响,连半句埋怨之言都没有。直到临睡时才说道:“好生睡上一觉,明日我上街给你抓药。”

自此,两人不能继续前进,便在这潭州城里住下疗伤。

光阴荏冉,白驹过隙,不觉十天过去,麦金伤势痊愈,两人准备明日继续上路。这十天光阴,麦金一直闷在店中,心中着实憋闷得慌。这一日,他趁茹航不在,便想上街散心解闷。他一路走来,不觉来到狗伢子的豆腐店前,他想知道狗仔子夫妻是否和好,但又不想打扰,便迈步走进豆腐店对面一家酒店坐下,大呼小叫地叫酒保上了一桌酒菜,自己独斟独饮地大喝起来。

却说那茹航本想上街寻酒店喝酒,走了一会,他一摸口袋,原来里面已空空如矣。住店这些日来,他把所带银两全花光了。可他酒瘾发作,实在难捺。只得又返回店中,偏偏麦金人去房空。他想麦金定是上街散心,不会走远,于是便沿街寻来。走不多远,便见麦金堂而皇之地坐在一家大酒店内,大呼小叫地叫酒叫菜,两只眼睛不时瞟向门外。见此情景,茹航不觉心内光火,心想:“好你个直娘贼,你竟躲在这里吃肉喝酒,还怕老子看见。”于是大步朝店里走去。走到麦金桌前,一脚踏在凳上,一拳砸在桌上,口中骂道:“好你个直娘贼,我还以为你被掳了,却在这里快活!”

麦金连忙起身陪笑:“四师兄!你别生气,适才我实在心闷得很,这才出来走走,不巧正好到狗伢子豆腐店前。我想看看他两口子的情况,这才进了这家酒店。”

茹航这才明白,这小子眼睛老盯着门外,原来不是防他,而是观察对门动静。心里早已原谅了他,可脸上仍虎虎说道:“老子酒瘾发了,快拿钱来!”话没说完,端起桌上的酒便喝了一盅。一边喝,一边说道:“这些酒菜全给我了,你要吃自己去买!”

麦金一点也不生气,连声说道:“好,你吃吧。这些全是给师兄准备的”,他当场送了个顺水人情,接着又大呼小叫地叫了一桌酒菜。麦金心想,谁不知“醉金刚”嗜酒如命,此时若要他不吃不喝,除非将他杀了。麦金生性随和,逆来顺受,何况这些日子全靠茹航照料,也真苦了他,吃一桌酒菜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十桌酒菜也得让他吃了。两人闷声不响地吃喝一会,茹航风卷残云早把一桌酒菜吃个精光,他又把筷子伸向麦金桌上的菜碗。麦金也装着视而不见。两人吃完饭菜,酒保上前结帐,麦金一摸腰包,竟然空空如也。他这人用钱从不算帐,反正没有便想办法,哪知在床上躺了这些时日,囊中早已羞涩,酒保伸出手自己竟拿不出钱来,不觉谙然变色。但他并不着慌,反而斥责酒保道:“不见我兄长酒还没喝够么?不懂规矩,快打一斤酒来!”酒保反遭斥责,一肚子苦水只得往肚子里咽,连忙道歉便去打酒。在这当儿,麦金转眼瞧见一位富商走进门来,拣了个座头坐下。麦金走过去在富商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兄,你掉东西了!”

那富商朝地上一看,果见自己的玉佩掉在地上,便弯腰捡了起来,连声向麦金道谢。他却不知那玉佩本来就是麦金从他腰上扯下去的,就在他弯腰之际,麦金便做了手脚,一大锭银子落麦金手中,那富商毫不知情,连声称谢。等那酒保再来,麦金将银子往桌上一抛,朝酒保喊道:“算帐吧!你这酒太难喝,我兄长不爱喝了!”那酒保适才见他拿不出钱,小觑于他,正等看他笑话,不觉一转眼他竟拿出如此一大锭银子,赶忙换了一副笑脸,连声说道:“好!好的!要不要换上一瓶?”说着提酒欲走。茹航喊道:“哎,别拿回去了!我酒囊里正缺酒!”他从腰间取下酒壶,咕嘟嘟将一斤酒灌了下去。茹航对麦金的这套把戏早已熟知,他不管这许多,反正有钱就花。灌完酒,他对麦金说道:“我没钱了,你得为我找几个酒钱!”

麦金道:“好!明日给你。这种小玩意太没意思,我去找大的。”麦金心内明白,如今盘缠用完,是得想想办法了。

是晚,樵楼鼓打三更,麦金换上一套夜行服从窗口跃出,然后穿墙过屋,飞檐走壁,直奔府衙而去。他刚接近府衙,忽见一条黑影也趋近府衙,兔起鹊落,形同鬼魅,身手甚是不凡。麦金不觉好奇心起,心想这人是谁?难道四师兄自己动手?可是他一想不对,尽管四师兄身怀绝技,却从不取别人钱财,没钱向我要倒是常事。也不知他是怎样一种心态。大概是他自己认为洁身自好,只要自己不去偷去抢,这钱是别人给的,就可以不担那“不义之财”的名份了。这便是他洁身自好的逻辑。其实大凡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哪个不上官府的府库走走。这些人一不经商,二不种地,个个挥金如土,那钱是从哪儿来的?在他们认为,官府衙门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挣的都是不义之财,他们去取不义之财,倒是一种侠义行径,故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有茹航并不这样,他总认为那是不干净的钱,可是他向人要不干净的钱却不在乎了。这大概也符合他那万事都不认真的怪僻性格。所以麦金断定他是不会来的,那么这黑影到底是谁?突然他心中一阵战栗,难道又是他?麦金尽管有几分害怕,但仍跟在那人后面进了府衙。

穿过几幢屋脊,他们来到一座绣楼。那黑影轻灵飘逸跃上绣楼。绣楼里,透出一丝微弱灯光。此时已是四更,正是夜深人静,人们酣睡之时,故房里只留下豆大的一点守夜灯光。麦金心想上次心急,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手,这次倒要看个究竟。他一声不响伏在屋脊后面窥视。只见那黑影走近窗前,从腰间取出一根吹管朝房内吹了两下。不一会,房内灯光明亮,接着便有起床之声。须臾,门“呀”地一声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着睡装,神情缱倦的姑娘。那黑影迎上前去,那姑娘便倒在他的怀里。两人相依相拥进入房中。麦金跃上绣楼,从适才那黑影戳破的窗洞往里一看,只见两人软语亲呢,青春燕尔,正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麦金暗暗呸了一声,这一次他自知不敌,不敢冒然行动。他想得与四师兄商议,两人联手来除恶贼。于是赶忙离开绣楼,去干他的正事。他找到府库,用他那“作揖开门”的神技打开库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提走五百两雪花银子。

回到客栈,樵楼正打五更,茹航还在呼呼大睡。他轻轻上床躺下,可怎么也不能入睡。适才所见令他久久不能忘怀,他正是年轻气盛,青春当朝的花信年华,这种事自然很容易勾引起他的欲火,故他脑海中很难抹去适才从窗洞中看到的一幕,而心中却有一种甜丝丝味道。在杂耍班里,他除了有时逗小师妹云曦玩耍之外,他还没有接触过女人,他想不到女人竟是这么个模样。于是越想欲火越是难捺,他真想再回到府衙去瞧上一回。正待起身,却又敲着自己脑袋骂道:“你真邪劲,怎么尽想这些猪狗不如之事。”骂完他又躺下,可仍不能入睡。忽然他觉这事大有蹊跷,他想若说这是通奸,为什么那汉子要向屋里吹药粉,显见这是采花贼干的下三滥手段;若说这是采花贼的勾当,可又明明看见那姑娘主动开了房门,主动倒在他的怀里,两人相亲相爱地拥抱着进了房间,而且那姑娘玉颜生春,双颊菲红,实是求之不得,丝毫没有半点耍强举动。他百思不得其解。猛然间他又想到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心想难道全是这采花贼在作怪?若真是如此,这采花贼已害死了好几条人命,此人已是死有余辜,我们一定得为地方除此一害,这乃是我等行侠仗义的责任。想到这里,他想不管怎样,天明之后我得问问四师兄,看他是何主意?这么一想,那邪念便退,渐渐进入梦乡。

天明一早起来,两人漱洗已毕。麦金正待向茹航禀明昨晚之事,忽听门外有人喊道:“里面有人吗?”接着便听到“笃笃笃”几下敲门声。麦金连忙开门,只见一群公差蜂涌而至,其中两个将铁链一抖,往麦金、茹航脖子上一套便锁上了。两人还没回过神来,茹航问道:“差官大人,我等犯有何法?竟不问青红皂白锁拿。我看你执行公务,也有苦衷,不和你动手。如若不然,老子发起火来,就管不了许多。”

一位差官喝道:“你凶什么?!盗窃府库,这是要砍头的。你放老实点,等会我还可在知府大人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如若不然,上堂先打你五十杀威棍再说!”

麦金一听,心知是昨晚事发。他盗过多少贵重物事,就连皇宫相府也来去自由,从未失手,怎么今日会在这阴沟里翻船?他想当务之急是替四师兄洗刷,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于是他对公差说道:“差官大人,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这位师兄无关。五百两银子我放在床下,你们拿走便是。”

公差一搜床下,果见一个包袱。取出包袱打开,五百两银子整整齐齐摆着,一两不少。那差官喝道:“哼!人赃俱获,一齐带走!”

众人一齐动手,绳捆索绑,把两人捆倒。茹航本想发作,但想一旦动手,定然杀害无辜;再说此事也与自己有关,若不是向麦金要钱,他也不会去偷。所以他也觉心中有愧,不便动手。这样稍一幌神,便被众人捆绑定了,只好任人拖到府衙。

到得府衙,知府立即升堂审案。那知府本是个不学无术,靠裙带关系当官的糊涂官。他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贼子,怎地偷盗本府库银,快快从实招来!”

麦金原想一揽子揽过来全部承认,只要他们放了四师兄就行。谁知这些不讲理的差官不信他话,将四师兄也一块捉来。麦金心中好不难过,心想自己办事不慎,反而连累师兄,有辱师命。可是他又十分不明,自己没留任何痕迹,为何天一亮公差就找上门来,这实在叫人费解。他想只有挤兑那狗官,才可得到答案。所以上得堂来,他一反口供,死死咬住那五百两银子并非偷盗,而是自己带往广东作生意的本钱。他反问知府无凭无据为何诬良为盗?

那糊涂知府听了,心中好生恼怒,嘿嘿一声冷笑,骂道:“你这奸滑贼子,我怎地无凭无据冤你,我有神明留下的启示为证,你自己拿去看看!”说着抛下一张条幅。麦金拾起条幅一看,那条幅把他的身影相貌,所住客栈和房号都写得一清二楚。麦金心想,难怪他们天刚透亮就找上门来,原来是这条幅作怪。那是何人留下这条幅害我?他一琢磨,这才想起,定是那黑影作怪。他原以为那黑影并未发现他,却没想到他不但发现了他,而且在黑暗中还把他的身影相貌记了个一清二楚。他在那姑娘闺房中干过那事之后,竟跟他到了府库,看见了他的作为。然后又跟他到客栈,记下了他的房号,其身手之快,真是匪夷所思。想到这一层,麦金心中对那黑影恨之切骨,但同时又觉好笑。你这狗官,你的银子偷了就这么伤心,你若知道你的女儿被人偷了还不知伤心到何种地步。他本想哈哈一声冷笑,把那狗官奚落一番。转念一想,那又何必,留下慢慢来看这出好戏岂不是好。如今还是解脱四师兄要紧。于是他对知府说道:“既然如此,我无法抵赖。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这位师兄毫不相干。你们赶快放他!”

知府喝道:“算你聪明,画下押来!”说着把口供抛下。

麦金拿起口供随便画了个十字,心想他们应该放人了。谁知那狗官一声断喝:“把这两个贼子一起押入大牢!”

茹航大怒,对知府吼道:“狗官!老子何罪?你不分青红皂白把老子抓来!”

那知府道:“放肆!银子虽是小贼一人所偷,难道你不是他同党?咆哮公堂,藐视本官,拖下去与我打!”

众衙役一声吆喝,举起刑杖便打。茹航哈哈一声冷笑道:“嘿嘿!狗官,老子和你们玩玩!”说着迈开醉步,游戏于众衙役之间。那些衙役明明看着他站在那里,这一刑杖扑将下去,却扑地砸在地上,震得虎口酸麻。于是,四个衙役便围上来扑打,却那里打得他着,就象用拳头砸跳蚤,砸到这里,跳蚤蹦到那儿。倒是这些衙役一顿乱打,自己误伤不少。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众衙役见打他不着,只得住手,齐刷刷跪在堂前请老爷饶命。忽然从屋上掉下一个人来,他刚一着地,便两掌分开,左右开弓,分击茹航、麦金要穴。只因事起俄顷,猝不及防,茹、麦两人来不及还手便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飞上屋顶。麦金看他左右开弓的招数,才知这是江湖上人人恨之入骨的采花贼“双掌”白玉龙。此人不知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因此江湖豪杰人人得而诛之。无奈此贼身手不凡,一般人发掌都是单掌出击,可是他一出手便是双掌齐发,若是对付两人,便左右开弓,分击两人要穴。如果对付一人则是先左后右,两掌相继迸发,而且掌风凌厉,叫人防不胜防,不少英雄豪杰命丧他双掌之下。除了双掌之外,他的轻功也令人匪夷所思。施展起来,形同鬼魅,江湖豪杰对他恨之入骨,然又奈何不得,甚至有人还闻名丧胆。难怪那晚还未接招便被他打下屋来,原来遇到如此强敌,从心理上讲这时他倒得到一种安慰。可是他既然敢于在堂前现身,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俩,如何脱身,这倒是个难题。他本想当场揭露他的身份和卑鄙行径,但稍一出声他定会下杀手。于是麦金索性一声不响,看他如何作为。倒是茹航此时气得呲牙咧嘴,大概也怕点哑穴,只好默不作声。

那糊涂知府开始被茹航的神技吓得魂不附体,不知如何应付。忽见一人从天而降,他以为是神明相助,连忙磕头作辑,口中念念有词“神明保佑,感谢天兵天将下凡帮助下官制伏这伙强盗”。堂上所有衙役见知府磕头,也都以为神明下凡,对天磕头不已。

那糊涂知府磕完头便来了威风。他将惊堂木一拍,指着茹、麦二人吼道:“给我往死里打!”

众衙役开始还不敢打,其中一个大胆的打了一板,见茹、麦两人真的不能动弹,这才一顿乱打。茹、麦二人苦于穴道被封,不能动弹,只得用真气护住全身,任其抽砍。直打得皮开内绽,鲜血淋漓,昏死过去,最后被扔进牢房。

当两人醒转时,已是子夜。两人相继醒来,发觉身陷囹圄,不觉心惊。好在时间一久,真气冲开穴道,两人恢复行动。茹航对麦金说道:“你这直娘贼,犯下这等事来,怎不事先知会一声。”

麦金心怀愧疚,觉得连累师兄坐牢,实在有过。他十分内疚地说道:“四师兄,都是小弟办事不慎,以至连累师兄。我俩若能生还,师兄重重罚我便是。”

茹航见他如此一说,心倒软了,可口气仍是很硬,他问道:“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麦金便把昨晚如何去府库盗取库银,路上如何撞见那采花贼“双掌”白玉龙,如何被他吊上尾线尚自不知,以至直到今早公差上门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一一细说。他刚说完,茹航又问道:“这么说今天在公堂上点我俩穴道的便是‘双掌’白玉龙了,难怪身手如此迅捷,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此人落入邪道,终究不得善终,若能改邪归正,倒是一条好汉。”茹航是刀子嘴巴菩萨心肠,见白玉龙身怀绝技而入歧途,心中觉得甚为可惜。

麦金却道:“这贼子甚为可恶。他采花成性,最近城里的几桩命案,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我正准备和你商量,如何为地方除此一害,没想到事情未成,反而为他所害。可是我有一事不明,明明看见白玉龙向那姑娘房吹了毒气,却不见那姑娘昏迷,反而见姑娘主动投怀,不知何故?”

茹航道:“你小娃儿自然不知。最近听说从波斯传进一种迷幻药粉,人闻之后,欲火难禁,只要见人便会以为对方是自己所钟之人,主动投怀。”

麦金道:“哦!原来如此。定是那姑娘见那采花贼后,便以为是自己意中人到了,于是主动投怀。联想狗嫂至死也不承认,原来是她把采花贼当成了狗伢子。如此采花贼若不除去,岂不危害更大。”

茹航不耐烦道:“快睡吧!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除什么采花贼?!”

麦金道:“难道我们这仇也不报了?”

茹航道:“仇当然要报,出去再说吧!唉,苦就苦在牢里没有酒喝。日他娘,你这湖涂透顶的狗官!”

接着,茹、麦两人掏出金创药互相敷上,然后倒头便睡。

第二日,潭州城沸沸扬扬传开一条惊人消息:知府大人捕获两名江洋大盗,还说知府大人靠什么神明指引,轻而易举地将这两个江洋大盗手到擒来。更惊人的是,审讯两个江洋大盗时,竟有天兵天将现身,制伏大盗……如此添枝加叶,越传越神,后来竟说便是关帝庙里的关帝圣君显灵,带领关平周仓捉住两个本领高强的飞贼,为地方除了一害。如此一来,关帝庙香火旺盛,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都来叩谢关帝圣君的大恩大德。更有许多人前来求子、求财、求福、求寿等等。总之那几日关帝庙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这消息传到狗伢子狗嫂的下河街时,另外加了一个内容:有人亲眼看见,所抓的两位江洋大盗其中一人就是那日救狗嫂的壮士。当时狗嫂把这话听在耳里,心里便存了一桩心事。她不相信恩公是江洋大盗。如今衙门腐败,尤其那位糊涂知府昏庸无能,诬良为盗的事常有发生。既然恩公有难,自己总得去探望才可安慰良心。于是这日早起,她作了几样好菜,温了一壶好酒,带了一些散碎银子便往监狱里去。自她那次跳水欲自尽后,狗伢子见她心底坚贞,也就不再找她纠缠,夫妻俩虽说没有恩爱如故,但也相安无事。故狗嫂把去意说明后,狗伢子也没阻拦,倒说应该去感谢感谢人家,探探监表表心意。

狗嫂走进监牢,少不了给那些看门设卡的送了一些银子,这才被一狱卒带到茹航、麦金所在牢房。

狗嫂一路叫唤:“恩公!恩公!你在哪儿?”

麦金起初听到叫唤,不知叫谁,等狗嫂来到牢房门前,才知是在叫唤茹航,连忙惊喜叫道:“狗嫂,我们在这儿!”

狗嫂一见茹航、麦金两人,双脚便跪了下来,眼泪汪汪,颤抖着声音说道:“恩公,你们受苦了!”

茹航见狗嫂带来了酒菜,酒瘾实在难捺,他也顾不了那许多客套,连忙呼喊:“别哭了,快把酒拿来!没有酒喝,老子实在受不了啦!”

狗嫂连忙摆上菜肴,满满斟了一杯,跪着递了过去,一边说道:“恩公,小女子敬你一杯,感谢恩公救命之恩。你慢慢喝,免得伤了身子。”茹航哪管这些,一杯酒早已落肚,接着连连呼叫:“快斟酒来!”脸上显出无限爽快的神情。狗嫂又给斟上一杯,接着又给麦金斟上一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弄得狗嫂手忙脚乱斟酒不迭。两人就这样狼吞虎咽,不一会功夫,狗嫂带来的酒菜吃了个盘干壶净。狗嫂见两位酒兴犹存,很是过意不去,忙道:“恩公,只怪小妇人考虑不周,今日少带了酒菜,甚是过意不去,小女子明日再来!”

茹航虽然酒未喝足,但也喝了个七八成,他躺在草垫上说道:“好!好!明天再来吧!”

麦金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要人家明日再来,实在太随便了。于是便对狗嫂说道:“狗嫂,真该感谢你,我们已酒足饭饱了。”

那边狱卒已在催促狗嫂,狗嫂只得赶快收拾碗筷,提着篮子走了。临走还道:“恩公,你多保重!”可茹航已经闭目打起鼾来。

狗嫂走后,麦金在想,久困此处不是办法,寻找小师妹要紧。当今之计,应该如何尽快脱此牢笼。可是他看茹航却一点也不着急,倒是心安理得,把牢房当成安乐窝似的。他只要有酒喝,便什么都不在乎。于是他将茹航摇醒,悄悄对他说道:“四师兄,四师兄!你倒是想想办法呀!我们还得去寻师妹哩!”

茹航没好气说道:“寻不寻还不一样,我看她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等着狗嫂明天送酒来喝。”茹航这么一说,麦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他一想,请将不如激将,便道:“唉,我知道你是怕那‘双掌’白玉龙,躲在牢房里不敢出去。那双掌白玉龙也确实厉害,他的轻功,我看只有三师兄才能匹敌;他的双掌只有大师兄才可抵挡。我们啦,不是人家对手,那就在这牢房里躲一辈子吧!”

茹航一听嚯地坐了起来,骂道:“你这直娘贼小觑我了!老子……”讲到这里,他身子往后一倒,又象泄了气的皮球躺在草垫上说道:“唉,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你这直娘贼,以为用激将法就能激动我么?没门!”

麦金拿他真没办法,猛地他又想到一个主意,便问:“四师兄,我问你,你若出得了这牢门,你可以打杀出府衙么?”

茹航指着脚上的镣铐道:“这还用问,只要去了这劳什子,什么牢房也休想关住我!”

这一来,麦金心里有了底。他心中暗自发笑:“嘿嘿!你到底被我说动了。”

次日,狗嫂又备了酒菜前来探监。这次自然比上次丰盛多了,两人吃得嘴角流油。那狱卒得狗嫂好处,自然也不多加干涉。乘狱卒没注意时,麦金悄悄问狗嫂说:“狗嫂,明日还来不来?”

狗嫂道:“只要恩公喝得高兴,我自然要来。”

麦金轻声说道:“狗嫂,明日来请帮我带一根小铁条!”说着他比了个式样。狗嫂不知他要作何用,开始有几分茫然,后来一想便轻轻点了点头。

一宿无话。第二天,麦金焦急等待狗嫂,可左等等不到,右等等不来。直等到日头当午,还不见狗嫂身影。监狱里的饭菜猪食不如,他俩人只闻了闻就摔到牢外去了。等到中午,两人饥肠辘辘,饿得心里发慌。尤其是茹航,酒瘾发作,难以抵挡。他只得大骂狗官,从他祖宗十八代骂起,一直骂到他绝子断孙,什么脏话、丑话都骂了出来,可还难消心头之恨,也难解心头酒瘾。后来眼看夜幕降临,再等无望,俩人只好坐着练功,以消饥饿痛苦。

这一夜好不难挨。次日狱卒送来牢饭,俩人已是饥不择食,抓起就吃,只可惜落肚之后,还没填满一角,那饭却已没了。两人只好忍着饥饿,心中对狗嫂也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刚过晌午,便见狗嫂提着酒饭来了。她走到牢前,扑地往地上一跪,接着眼泪汪汪,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妇人不贤,害俩恩公挨饿了,小妇人好生不忍!”

茹航哪里还听这些,他早端起酒壶往嘴里倒。麦金却注意到狗嫂鼻青脸肿,便问道:是不是狗伢子又打你了?

这一问,触动狗嫂心头痛处,眼睛便扑漱漱往下滚落。她说不出话来,紧闭着嘴唇微微点头,手上一边摆着酒菜。麦金气愤骂道:“这家伙真不是人,等出去好生教训他,给你解气!”

此时狗嫂心潮已过,她忙说道:“你千万别怪他,他……他也是好心。”

麦金喝着酒,心想这事可奇了。她挨了打,怎么还帮着他说话,还说他是好心,这是什么道理?麦金又问:“他又为何打你?”

“还是那事。他说他明明看见我……可我……可我实在是同他……”狗嫂说着,不觉羞愧难当,忙用袖子遮脸。麦金见她神态,心中恍然明白,原来四师兄所说迷幻药果然是真,又是采花贼作怪。他不好怎么跟狗嫂说清实情,他还只是个二十不到的小青年,正是对这种事最敏感而又最难启齿的时期。茹航虽然年纪大点,但也从未近过女色,当然也不好启口,何况他此时正在喝酒,两人都不好向狗嫂说明原委,也不好嘱咐她如何提防,只是闷头喝酒,连句安慰话都不好说。酒喝完了,狗嫂盛了一碗饭递给麦金,用眼向他暗示。麦金会意,吃饭时就小心了。果然刚扒两口,就扒出一根小铁条来。他悄悄拿出藏在身下,吃过饭,狗嫂收拾碗筷,麦金忍不住对狗嫂说:“你回去告诉狗伢子,这事大有蹊跷,叫他不要怪你,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狗嫂无声地点了点头,无奈道:“此话只怕他不会信。”然后步履蹒跚地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此时狱卒大都睡意朦胧,防范自然松懈。麦金取出那根铁条插入脚镣中,轻轻捣鼓几下,那锁便自开了。这种开锁小把戏,对麦金来说自是小事一桩,只因脚镣不比一般门锁,故他要借助一根铁条。否则,扯根稻草也能把锁弄开。他开完自己的脚铐,便帮茹航把手拷打开。不一会,两人便都除去了羁绊。茹航满心恚怒无处发泄,挥掌便向那牢门打去。麦金阻止道:“四师兄,何必惊动狱卒,他们也是无辜,我们少杀人为妙。”茹航见麦金说得有理,也合他那慈善心肠,便向后倒跃,化解了手上掌力。

麦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朝牢门一揖到地。只见那门不启自开。也不知是何神力。接着两人施展轻功猫身走出牢房,穿过几道关卡,看守均未发现。等到发现时,他们已飞身上屋。他们在屋上一阵疾走,顷刻便离开府衙一里之遥。回首再望府衙,隐约可见府衙内乱作一团,显然是派人追赶。茹航止步对麦金道:“八弟,我们就此离去实在太不心甘。他娘的,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府库偷个精光,看他恁地!”

麦金见说,正合心意,说了声好,于是两人又返身回到府衙。府衙里的守卫注意力都放到牢房方面,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茹航、麦金会杀回马枪来偷府库,故两人顺利来到府库。“神偷”麦金又用作揖开门神技,打开库门。两人进去将那黄的白的整整包了两大包袱背了出来,也不知有几千几万。接着他们便专拣那小户人家,挨家挨户地每家送上一锭银子或一根金条,自己只留了少许。

办完之后,茹航向麦金道:“八弟,这件事办得可大了。明日定会全城轰动,我们到何处安身才好?”

麦金道:“我听人说此处有座关圣庙,香火很旺,我们藏在那关圣庙顶楼之上,不缺吃喝,慢慢找那采花贼报仇,岂不为妙。”

茹航道:“如此甚好!此仇不报,我心头之恨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