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养虎老者,原来是只笑面虎
作者:王志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370

茹航、麦金两人飞身往关圣庙而去。那关圣庙殿堂辉煌,高大雄伟,站在屋脊上自然好找,何况还有那钟声、木鱼之声可循,两人很快到了庙的最高一层。这一层只是一种庄严装饰,并无实用,人迹罕至,里面蛛网密布,灰尘满地。茹航用衣袖拂开蛛网,扫开灰尘,好不容易打扫出一块干净地方。麦金则下到殿堂神像前,偷了一些供品上来,两人吃了个饱。接着便和衣就地而睡,不久两人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麦金突然惊醒。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才知这一觉睡得真久,从凌晨一直睡到傍晚。他睁开松惺眼睛,忽见身旁躺着一人,明明便是那晚与采花贼白玉龙绣楼幽会的知府小姐。他不禁春心激荡,欲火难禁。那晚所见的种种情景都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使他欲火烧身。他不明白知府小姐怎么会躺在这儿?更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以前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心中只有一种要将她搂在怀里的冲动。可是另一种侠义肝胆又与之强烈抗衡,他强制自己决不能干那种不仁不义猪狗不如的勾当。于是他控制自己不去碰她,挪动身子坐到一边,盘腿练起功来。他以内功压抑心中欲火,可是仍忍不住用眼偷偷瞟上一眼,心猿意马,一颗心怎么也拴不住。他闭目凝思,强使意识进入冥冥之中。

茹航比麦金迟醒一会,当醒来时夜幕快要降临,阁楼上只有一线微弱暮色。他睁眼一看,不觉吃了一惊。他不明白狗嫂为何会坐在那儿,闭眼凝思,他想难道是狗伢子又找她麻烦,她万般无奈,只得又来找他。他想孤男寡女置身这静悄悄的斗室之中成何体统,若是旁人知道,这可是“掉到灰里的豆腐,拍不得洗不净。”可他一想到那男女之事,胸臆间猛然血液沸腾,欲火难捺,他不明白自己一颗心多少年来微波不起,从来不近女色,为何今日里竟然狂涛骤起,产生一种要扑向她的强烈冲动。那一日,他将狗嫂抱上岸来,实在是紧急之中出于无奈,当时没有任何邪念,只有一个救她性命的强烈愿望。为何今日会产生此种轻薄念头。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想叫狗嫂赶快回家,可这口怎么也张不开。实际上他心里巴不得她永远坐在这儿。有她坐在这儿,他心头就有一股甜滋滋的暖流。可是他强烈控制自己,决不能干出那种越轨行为。虽然他对一切都漠然视之,然而这礼义廉耻他尚还谨守。洁身自好,这是他一贯的信条,他不理狗嫂,翻身用背对着她。

不一会,他觉得那女人走了过来,蹲在他身旁,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臂膀,他不由心头一震。但那女人只摸了一下便缩回了手,似乎心中害怕。过了一会,她又用手轻摸一下,见他没有动弹,胆子稍许大了点,又摸他的臀部,摸他的脸蛋,接着把他扮过身来,发疯似地吻他的嘴唇。他一点也不反抗,任她摆布,心里觉得很是好受,他还不知男女之间竟有这等快事。但是他始终定下一颗心,自己决不动手碰她。她狂吻一阵之后,便搂住他要解他衣服。突然一阵笑声如惊雷传来,“哈哈哈……你们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干起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岂不要笑掉江湖人士大牙!”

茹、麦两人同时被这惊雷震醒,麦金一看怀中抱着茹航,顿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那茹航一看是麦金在解他衣服,一股无名怒火不知从何处升起,骂了声“你这直娘贼!”挥手一掌将麦金打翻在地。但他立刻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适才两人都受了白玉龙那厮迷幻药的迷惑,以至生出幻觉,男女不分,险些干出乱性的事来。他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立了个门户,喊道:“有种的赶快出来,何必装神弄鬼!”

随着声音,那白玉龙从窗口跃了进来,两个立即交了一掌。那白玉龙虽然双掌齐发出名,主要是因他双掌同时出击,迅猛异常。但就掌力而言,并不如“醉金刚”“大力神掌”力道那么沉重,所以茹航还领受得起。只是白玉龙双掌先后迸发,一时难于应付。搞不好第一掌接了,第二掌便要吃亏。此时麦金倒在地上,一见茹航接了第一掌,心知白玉龙第二掌立时便到,便跃起接了他第二掌。两人都向后跃开,化解了白玉龙的掌力。从招数上说,两人已经输了一招;但从拚头上说,两人并未吃亏。茹航知道即使两人合力也不是白玉龙的对手,于是便对麦金道:“我来抵挡,你赶快走!”

麦金却道:“不!你快走,我来斗他!”

白玉龙冷笑道:“嘿嘿,今日里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茹航刷地抽出剑来道:“好!老子今日倒要领教领教采花贼的功夫。”说完,舞开醉剑。那白玉龙见过不少高手,醉拳醉剑也都领教过多次,都未曾从他手上占过便宜,故根本没有将茹航放在心上,一双空手与之游斗。三人斗了三四十个回合,胜负难决。白玉龙虽然掌风凌厉,但茹航醉剑变化莫测,一时很难应付,想伤他也很不容易。尤其是茹航的醉剑,去若神龙,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非一般醉剑可比。再加上麦金一套猴拳,时时在旁偷袭,更使他觉得难于得手。

三人大约斗了五十余个回合,茹航大吼一声“着!”,一柄剑朝白玉龙怀里刺来。白玉龙心内一惊,正想使个招数化解,却不知那剑刺来是虚,茹、麦两人同时一齐跃出窗口,分南、北两个方向跑了。白玉龙一愣,才知自己上当,可也无心追赶,任他们去了。

刚才这一着,是茹航、麦金多年来配合默契的拿手好戏。为何郭如海派他俩兄弟为一路,就是因为这两人长期来相互配合,干过不少大事。两人虽一见面便骂骂咧咧,其实感情极好,一路醉剑一套猴拳,在武功上也能相互配合。凭着这一手,他们曾多次逢凶化吉。适才茹航大吼一声“着”,这就是要麦金逃跑的信号。白玉龙哪知就里,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再说白玉龙沿着屋脊信步走来,他在盘算今晚如何消遣。刚才他把茹航、麦金好好戏弄一番,也算够开心了,此事若是传到江湖上,真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可同时一定会加深江湖人士对自己的痛恨。对这个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知道江湖上人人欲得他而诛之,可是就没有一个人能奈何得他,倒是他常戏弄别人。但是他很少杀害江湖人士,除非逼得他非下杀手不可。今天他完全可以追杀其中一人,可是他并不想那样。在他心灵深处,仍然残留着一份良知。对于女人,这完全是他生理与心灵上的需要。他有着比别的男人强盛十倍的性欲,他每夜都离不开女人。玩弄女人,这已成为他的一种癖好。早在十五年前,当他还只有十二三岁时,他就懂得了男女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他嫂嫂在房中洗澡,他控制不住内心冲动,冲进房去搂住嫂嫂。他嫂嫂也是个多情淫妇,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告诉了他诸般房事。以后他便与嫂嫂通奸。有了本领之后,他恶习不改,利用窜高走屋的手段四处采花作乐,渐渐便养成一种离不开女人的癖好。初时,他需用强制手段威胁才能如愿。可是那样做心理上总得不到满足,女人都象木头人似的任他摆布。尤其是碰到烈性女子,至死不从,他只得采取暴力,往往女人就死在他手中。每当杀死一个女人,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后来他采用蒙汗药将女人迷翻,这样的女人便象死人一般更不是滋味。两年前他碰到一位波斯商人,这商人向他兜售一种迷幻药,这种迷幻药能使女人把碰到的男人幻影成他心上情人,因而使女人主动扑向男人怀中。他大喜过望,便提出要买,可那商人要价太高,他身上银两不够,可他又不愿错过这种良机。各种条件都已谈尽,那商人非要现钱才卖。他一时性起,杀了那个波斯商人,夺了他全部迷幻药。自此,他便得心应手,玩过的女人何止上百,个个都是主动投怀。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荒唐,每日里除了玩女人之外,不务半点正事,长此下去,何日得了。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一日若是碰上克星,岂不白送性命。他想从此洗手不干,找个隐僻场所,改弦易辙,更名换姓,谋个正当职业,找个妻室,以度来年。可是他终究战胜不了自我,白天想得挺好,一到晚上,他又忍不住干起了那采花勾当。后来他想,死在女人石榴裙下也不枉人生一世,今日有酒今日醉,得行乐时且行乐。如此一来,他就更加不能自拔了。这些天来,他被两个女人迷住了。一个是那豆腐店的狗嫂,一个是知府的千金。那豆腐店的狗嫂虽然粗俗,但体态丰腴,善解人意,情意缠绵,温顺得象一头绵羊。知府的千金娇小俏丽,火辣辣欲火旺盛。虽然免不了有时对他颐指气使,但她那高雅华贵,自然使他震服。比起那软乎得象一头绵羊的狗嫂,又是一翻情味。这几天晚上,他每晚都陪在她身边,他想今夜还是上她那儿去过夜。

他在那屋脊上疾走,很快便来到那绣楼之上,他伸手到怀中去掏那物事,不觉触手心惊,怀中的迷幻药和吹管都不见了。他不知是忘记带了还是在路上丢了,可是他想起适才在关圣庙戏弄那两个混蛋时还曾用过,为何突然不见?他想回头去找,可是自己跃高窜低经过不少地方,这么黑漆漆的上哪儿去找?他正在寻思,忽然房内传来那小姐娇滴滴的声音:“唉!怎么还不来,叫人好等。”接着又听到她恶狠狠地说:“哼!这负心贼定是把我忘了,他若来了,看我给他好看的!”白玉龙听到这声音,心中甜酸酸好一阵冲动。他真想闯进去搂住她好好抚慰一番。可是他知道没有那物事他定会认出自己,只有那迷幻药才能让她把自己当成她心目中的情郎。可是要他就此离去,实在太不心甘,这就象酒鬼见到酒,小偷见到钱一样,要他不动手那是不可能的。他心中欲火难耐,忍不住跨步迈进房门。

那小姐盼望情郎不至却突然走进一个黑衣人来,不由大吃一惊,惊恐问道:“你……你是谁?为何半夜闯进本姑娘闺房?”

白玉龙指着自己说道:“我是夜夜和你相会的李郎,你怎么不认识了?”

小姐道:“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李郎!你滚出去!”

白玉龙道::“你再看看,其实我真是和你相会的李郎。”说着,便用一惯手法来拥抱小姐,并说:“你不信,每晚我都是这般抱你。”

那小姐更加害怕了,惊叫道:“不!不!我不要!你快出去,我要喊人了……来人啊!有贼!”

白玉龙听她这么一叫,心中怒火腾地升起,两手掐住小姐脖子,威胁道:“你再叫,我掐死你!”

小姐仍在他怀中挣扎:“不!不!我不要!来人啦!”

楼下巡逻兵丁听到呼喊,“铛铛铛”敲响了警锣。刹那间,府衙内火把齐明,一群兵士把绣楼团团围住,好些个兵丁冲上绣楼。

那白玉龙还想与那小姐亲呢,见她坚决不从,气恼不过,两手一紧,一缕香魂便上离恨天去了。

白玉龙抛下尸体,丧气地吁口气走出房门正好撞着冲上来的两个兵丁。也是活该那两个兵丁倒霉,白玉龙先后两掌,迅疾异常,那两个兵丁还未恍过神来,身子已飞到楼外,落地一命呜呼。后面的兵丁又涌了上来,白玉龙一时杀得性起,一连数掌,击毙数个兵丁,这才一跃上了对面屋脊。下面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可一来晚上看不见目标,兵丁们只是胡乱放箭;二来白玉龙轻功了得,转眼已在数丈之外。故尽管那箭如飞蝗,却伤他不得。

白玉龙心下十分颓丧,这晚他不但没有得逞,反而亲手掐死了自己心爱女人。虽然对他来说弄死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终究心事灰灰,觉得不是滋味。他想若是迷幻药未丢,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没有了迷幻药,今后这日子怎么过?虽然并不难找到泄欲之处,但要女人主动投怀的情趣恐怕便没有了。于是他又产生了归隐念头,下决心从此改掉恶习。他一路想一路疾走,不觉来到藏身之地。这是一座闲置多年荒废不堪的花园,只因这座花园的女主人在花园落水死了之后,人们便说花园闹鬼,一直无人敢进。主人家只得将前后门都封了,任其荒废。这一来,花园里蒿草没人,荆棘遍地,狐兔横行,格外显得阴森恐怖,也就更无人问津。这倒给白玉龙造就一个十分合适的藏身之所。在花园东南隅池塘边有一座水榭,过去是这家主人赏月观花之所,那不幸的女主人便是从这儿落水。当时她的丈夫就在身边,等他呼人来救之时,那女人早就一命呜呼。所以有人怀疑是她丈夫将她推下水去,但没有任何凭据。于是人们才传说那女人死得不明不白,阴魂不散,无法投生,夜夜找她丈夫寻仇,直吓得那主人将花园封死。从此无人敢进。白玉龙就藏身在这水榭之内,他过惯了夜生活,每夜都行迹不定,形同鬼魅,因此对有鬼无鬼他全不在乎。这晚落入园中之后,便缓步来到水榭,摸黑走进自己房内。平常他都是昼伏夜出,而且每晚都是搂着女人睡别人被窝,从来没有晚上回过花园,所以他的住处十分简陋,甚至连盏灯都没有。

他摸黑和衣倒在床上,辗转很久都不能入睡,他忽然感到一种少有的孤寂。

忽然,他觉得欲火难禁,心中万般思念那知府千金,真后悔自己把她杀了。正在此时,那门竟不启自开,从门外走进一位婀娜多姿、娉娉婷婷的小姐来。他睁大眼睛,她不是别人,正是他万般思念的知府千金。他吃了一惊,那小姐明明死在他手上,怎么又来了?他想她可能当时是昏死,一醒转如今又主动找来了,他嚯地站了起来,将那心肝宝贝抱在怀中,那小姐半推半就和他亲热一番,然后将白玉龙轻轻推开,亮出一只酒壶,温语绵绵说道:“郎君,我与你痛饮三杯!”

白玉龙会意,忙道:“好!好好!”

那小姐拿出两只酒杯摆在地上,依着白玉龙身子跪下,满满斟了两杯酒,她将一杯酒端到白玉龙面前,娇柔可掬,嗲声嗲气说道:“唉呀郎君!你若真心爱我,就把这杯酒喝了!”

白玉龙半坐半躺在床上,见这小姐言笑晏晏,情意缠绵,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他一颗心简直要化了。他玩过这么多女人,倒没哪次象这位小姐这般惬意,他乐得心花怒放,也撒娇似地说道:“乖乖,你来喂我!”

那白玉龙张口等着,哪知知府千金一杯酒“扑”地全倒入他口中,那酒直溜溜沿着食管全部流入胃中,把他一阵好呛。

知府千金又斟上一杯,白玉龙道:“不行,你还没喝。”

小姐道:“我先喂你三杯,然后你再喂我三杯,好不好?”她娇声滴滴,真叫人骨酥肉麻。白玉龙自然依言张开口又接了两杯。这三杯酒一入肚,他觉得有些头昏。他想,平日喝酒再多也无事,怎么今天三杯酒便有了醉意?他正要喂那小姐三杯,却见小姐酒壶一抛站在屋中,嘿嘿一声冷笑,对他喝道:“哼!你这恶贼,今日落在我手,你中了我的‘追命酥骨散’,一日之内,你将瘫软如泥,一命呜呼。你说!你怎么了断吧。是让我一刀将你砍了?还是让你毒发身亡,慢慢品尝那临死前的万般苦楚?”

白玉龙闻言大惊,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他睁大眼睛一看,这哪是什么知府千金,竟是那“神偷”麦金。他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迷幻药被他偷了,今日反受其害。

白玉龙所想不错,他的迷幻药确是麦金偷了。就在几个时辰前,白玉龙戏弄了茹航、麦金,害得他们几乎闹了一场笑话。接着三人经过一场恶斗,就在那场恶斗中,“神偷”麦金使手段偷了他那物事逃走。白玉龙还浑然不知,以为迷幻药在途中掉了。茹、麦两人会齐后并没有远遁,而是远远跟在白玉龙后,他们知道白玉龙十分了得,跟近了定会被他发觉,这才不紧不慢地一直跟他到了知府衙门,瞧见白玉龙在那绣楼上踌躇再三,然后进去。他们知道白玉龙失去了作案工具,自然会遇麻烦。于是便留茹航在绣楼监视,麦金却到知府卧室屋面大喊:“有贼呀!有采花贼上了小姐绣楼!”知府听见,受惊不小,忙叫卫兵鸣锣。正好此时小姐也在房内大喊救命,于是兵丁一涌上了绣楼。若不是麦金事先报警,这知府的卫兵岂能把他堵在绣楼之上,使他不能得逞。

白玉龙懊丧出逃之后,茹、麦两人又跟随其后,一直跟到白玉龙藏身的花园之中。也怪白玉龙当时心灰意冷,心情颓丧,才没想到事发有因,提高警觉,故也没发觉有人跟随其后。

后来麦金与茹航商量如何捉拿白玉龙,麦金提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开始茹航反对,说我堂堂正正的好汉,岂能使这种下三滥手段。但是白玉龙实在厉害,不用此计根本拿他不住,为了一方黎明百姓,也为武林除害,后来茹航同意了。于是麦金用白玉龙那套工具将白玉龙迷住之后,他自己扮作知府千金喂了白玉龙毒酒。

那白玉龙喝下毒酒之后,已觉头颅膨胀欲裂,痛苦难熬,自知性命难保,便抱着脑袋跪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麦金骂道:“你这淫贼,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我若饶你,天理难容!”

白玉龙继续求饶道:“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深有悔意,早想悔过自新,归隐山林。好汉若能饶我一命,我当从此退隐山林,不再为非作歹。”

麦金见他确有悔过之意,倒是好生为难,一时实在难于决断。那茹航却又慈悲心起,他从屋外进来说道:“算了,算了,管他天理能容也好,不容也好,都与我等无关,你这直娘贼把他放了。”

白玉龙见说,向茹航磕头如捣蒜,求道:“好汉饶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必将涌泉相报!”

麦金心想,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你是何等嚣张!今日中计,就如此脓包了,足可见你并非真正的英雄好汉,杀之并不可惜。可是他又念及到几个时辰之前那场恶斗,此人若是杀我们其中一人,并非难事,可他未下毒手,足见其人还有一线良知。如此一想,觉得又不便杀他。可是若将解药给他吃了,即使他念及我俩不杀之恩,不对我俩下毒手,但也难保他不再去采花残害百姓。如此一想他又觉非杀不可。左右为难,他突然心生一计,便向白玉龙道:“我可救你性命,但难保你武功,你可答应。”

白玉龙道:“如此甚好,我正要改恶从善。”

麦金见他果有诚意,便教给他消毒之法。叫他倒立身子,逆行经络,便能将毒逼出体外。

白玉龙依言,将身子倒立,逆行经络,不到半个时辰,自觉心中憋闷,“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滩污血,这才觉头脑轻松,可是浑身酥软,功力全失,委顿在地。

麦金见他这副模样,大露悲悯怜惜之色,深惜他一身好武功,就此丧失殆尽。怕他以后难于维持生计,便将怀中银两全部掏出,抛在白玉龙面前,说道:“你拿了这点银两,寻个地方开个小店,成家立业,也不失人间快乐。”

白玉龙连连点头称是。茹航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大元宝抛给白玉龙,说道:“这是我唯一留下的一点手脚,本准备留下买酒喝,也一并给你,我们走吧!”说完两人起身出屋。

且说潭洲城内,一连出现两件惊天动地的大案,一件是知府衙门的府库一夜之间被盗走大批金银,第二件是知府衙门千金小姐被人奸杀。这两件大案,直闹得潭州城内人心惶惶,沸沸扬扬。尤其是那些得到金银的小户人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开始这些人只觉财从天降,喜不自禁,连忙烧香磕头,朝天祷告,感谢老天恩赐,那些曾到关帝庙求过财的人,则以为是关圣老爷的恩赐,待听到知府衙门府银被盗,各人都是“哑吧吃汤圆,心中有数”。再看那些大元宝和金条,明明印有库银字样。于是人人噤声,将财物收藏起来,生怕衙门捕快前来搜查,整日里一颗心悬在半天云里。也有那胆小怕事的,当发现财物后连忙报官交公,结果适得其反,被那糊涂知府巫为强盗打入大牢。潭洲城内,喜、怕、哀、怨、急,什么样的情形都有。那糊涂知府得报大牢里跑了江洋大盗,心知定是这两个大盗所为,于是立即张罗,发出海捕文书,四处缉拿两个江洋大盗。

倒是那狗嫂十分明智。那日早起,她突然发现房内书桌上放了一根金条,一锭大元宝。她一看心内便知,这定是恩公好意。连忙收藏起来,连狗伢子也未告知。她有两个苦衷,一是她怕狗伢子知道后又疑神疑鬼,生出许多枝节;二是担心恩公此物来路不正,一旦事发,自己难担干系。再说她也担心恩公出狱后,知府降罪,一旦搜查出此物,便成罪证。于是她一声不响用衣服裹着那金条银锭,装着到河边洗衣,不声不响将金银沉入河中,以此消灾,事后果不其然,知府查到与茹航麦金有过来往的只有狗嫂一人,派人到豆腐店翻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赃物。狗嫂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报答他们救命之恩,送过两次牢饭,除此并无任何往来。他们是何许人,小妇人一概不知,如此一来,知府没有任何理由拘捕,只得将她放了。这全是由于狗嫂无贪财之心,事先有所远虑,所谓“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便是这般道理。俗话说“不义之财不可取”,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此是题外话,就此略过。

再说茹航、麦金两人见城内闹成这般,知道安身不下,好在白玉龙受惩罚,恶气已消,于是两人飞身出城。这倒不是他们害怕捕快,只是不想滥杀无辜。他们专拣那偏僻小径行走,一时间竟不知往哪方寻走才好。但茹航并不着急,对小师妹他并无诚心找寻,找不到方向,他并不觉这很要紧,要紧的是两人已无盘缠,他已两天没有喝酒。没有酒喝这如同要他的命,他不住怂恿麦金使手段弄钱,可这一条路都是小户人家,麦金实在不忍下手。路上行人也是庄稼汉多,麦金也于心不忍。结果两人穷得叮铛响,只得沿途行乞。有机会便讨口水喝,讨碗饭吃,哪来酒喝?气得茹航又咒骂起白玉龙来,要不是这该死的采花贼,自己哪会落得这般地步。骂过白玉龙,他又骂麦金,你个直娘贼,只会吃饭,老子跟了你可是倒了八辈子霉,要不是你丢钱给他,老子的那锭大银子也不会丢了,好在麦金逆来顺受,对他从不回嘴,任他去骂。

两人一路向西,不知走了多少时日。这一日两人来到一个村落,村头上竖着一杆旗幡,上面斗大的写着一个“酒”字。看见有酒,茹航如万爪抓心,急不可耐,迈开大步朝酒店走去。麦金只得跟随其后。

走上大道,只见大道上几个公差,押着一名人犯走来。茹航、麦金连忙隐身道旁。那几名公差从眼前过去,两人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所押人犯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擒而又纵的白玉龙。麦金起身想去搭救,茹航连忙按住,示意不可鲁莽。麦金眼巴巴望着公差将白玉龙押走。他知道白玉龙此去必死无疑,虽说他罪有应得,但总算他有悔过自新之意。然终究难逃法网,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后悔不该废他武功,心想如今豺狼当道,贪官污吏横行,那些官场上的盗窃,那些敲骨吸髓的豪绅,那些妓院里的嫖客,比他又好得了多少?实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然他们辉辉煌煌堂而皇之地活得十分快活,如果真能实现将来的大同世界,铲除一切贪官污吏,豪门恶绅,邪恶奸道,人人相敬如宾,那是何等美好世界!麦金正自沉思,茹航推他一下,这才恍过神来,公差已经走远。两人继续上路,麦金问道:“适才你为何不让我救他?”

“如此江湖败类,救他何益?反落得江湖耻笑!”茹航回道。

麦金道:“他深有悔过自新之意,应该给他留一条生路,我倒真正有些后悔,不该废了他的武功。”

茹航笑道:“你这直娘贼,看来心肠比我还慈。这也怪他平时作恶太多,天理难容,报应!”

两人说着话,不觉来到村头酒店。两人拣了个座头坐下,便叫酒保快打酒来。

茹航、麦金的邻桌,坐着一位老者和几位村夫。那老者儒巾葛衫,显然是个乡村学究。他正在津津乐道地给那几个村夫讲着新鲜事情。只听他说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作,此乃作人之道。适才那贼,只因不遵古训,故遭此镣拷之灾。”

其中一村夫问道:“范老先生,只听你之乎矣者,这贼到底犯了何事?”

那学究捻须答道:“这贼非盗即淫,总是十恶不赦的了。”

他的回答,使问话者不甚了然,倒是另一位村夫说道:“这贼忒也胆大,竟敢拿着一大锭库银在前村换酒,一时被人认了出来,便唤来捕快将他锁了。”

“啊!原来如此。”听众这才心满意足,连说该杀该杀。

茹航听了,心中却有几分凄然。心想那锭大银原本想给他日后营生,想不到反成了他的灾星,看来凡事总有一定定数。

两人肚饥心慌,落座便要酒要菜,吃喝了个痛快。可心中却知囊中空涩,不免有几分隐忧。

麦金寻思,不管怎样,总得弄几个钱财才好,等会酒保结帐,岂不要出洋相。他起身附耳对茹航道:“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就来。”茹航会意,便点了下头。

麦金出了酒店,放眼一望,眼前尽是农家茅舍,路上行人也都是旷野村夫,弄几个酒钱本不算难,但他实在不忍下手。走了一圈,见路边有几个人在掷骰子。麦金灵机一动,心想:我偷他们实为不忍,我赢他们几个,可不为过,便蹲下身子,想和他们赌宝,可一想自己分文全无,怎么好赌呢?只好看他们赌,自己干瞪眼空着急。看了一会,便想好一个主意。他使了个手段,那赌宝的骰子忽然不见,怎么找也找不着,可又都不想散。正在着急,麦金从地上拿起一枚铜钱道:“没有骰子一样可赌。来,我跟你们玩玩,我来掷这枚铜板,你们是押正还是押反,押正了我双倍赔钱。”

众人一想,这也好玩,于是便纷纷押宝。有的押正有的押反,麦金一看,押正的要比押反的多,他便想一定要掷他一个反面。他手拿铜板,吹了口“仙气”,往地上一掷,那铜板滴溜一滚,便一直流到路边臭水沟里去了。麦金很不明白,这铜板往常并未少掷,为何今日一掷掷到沟里去了?他正在暗自懊恼,不想旁边一人揪住他的衣袖道:“你赔我钱来,适才那钱是我的,你把它掷到沟里去了,你赔我钱来!”

麦金一愣,这倒是个难事,真是“无钱难倒英雄汉”。平时自己大把大把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痛,想不到今日里要为这一枚铜板受逼了。他只得好意说道:“你不要着急,我到沟里摸上来还你便是。”于是他脱掉鞋袜,卷起裤子下到臭水沟中摸钱。摸着摸着,突然摸到一只铁环,也是事出偶然,或者是他好奇,他竟提着铁环用力一拉,不想“轰然”一声拉起一块大石板来,眼前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不觉大奇,望着黑洞发呆。他正自吃惊,猛觉有人将他一推,力道十分强劲,竟然将他推进洞中,耳边却还听得有人叫嚷:“你还我钱来!”“还我钱来!”,身子却笔直往下坠落。

茹航坐在酒店里等候麦金弄钱来脱身,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内不由十分焦燥。那酒保也觉得十分奇怪,此人久坐不起,已经吃了一个多时辰,怎么还不结帐?他便试探着道:“这位客官,你是要酒还是要菜?你看桌上的酒菜都光了。”

茹航没好气朝他瞪一眼道:“你少啰嗦,有好酒只管拿来!”

那酒保不敢得罪,只得又打一壶酒来。

如此催了两三次,茹航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已有了三分醉意。可是酒醉心里明,他在心里骂道:“这个直娘贼,怎么还不来!把老子搁在这儿如何脱身?”茹航正自懊恼,忽听店里有人说道:村里出奇事了,一条阴沟忽然变成一个大洞,不知多深?有个外乡人掉下去了,一直未曾出来。茹航一听,心里猜想八成便是那直娘贼,他怎么会掉到洞中去了?心中不觉更是焦急。正思量间,酒保又来探问,他忽然急中生智,想了个好主意:不如老子借酒装疯,从店里打将出去。唉!如此只好对不起那店家了。于是等那酒保再来催时,他叉开五指一掌朝那酒保脸上打去,嘴里骂道:“好你个直娘贼,一双狗眼看人低。哈哈!你以为老子没钱,老子有的是钱!龙王老子借我三百,阎王老子欠我一千。哈哈哈哈……”说着便吐了一地。那酒保被他一掌打得飞去老远,哪敢再近身讨钱。那店家见他以酒装疯想赖帐,呼哨一声便叫店里五六个伙计,拿刀拿棒,把个茹航团团围住。店家喝道:“哪来的毛贼,竟敢来本店撒野!今日你不付钱,休想出门!”

茹航抬起一双醉眼朝众人望了一圈,笑道:“好呀!想和老子玩玩。来呀,哪个不怕死的先上!”

那几个伙计都是些怕死鬼,有酒保先例,谁敢先上,一个个拿刀使棒,就是不敢上前。店家心中也十分明白,若是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便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一齐上啊!”于是众人性起,操起菜刀木棒,火钳锅铲,一起朝茹航身上招呼。好一个茹航,只见他以酒装疯,力借酒势,使开一路醉拳,只见那么多物事朝他打来,却没有一件落在他身上,明明这一刀是朝他脖子上砍来,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砍到了另一个伙计身上。明明看到他站在正前方,一眨眼他突然转到了身后,如此一来,打了一阵,竟未伤他分毫,倒是那些伙计自伤不少。幸亏他宅心仁善,又自觉理亏,不愿伤人,没有还手,只是跟他们戏耍。那些伙计才未横尸就地,把个酒店却是打得落花流水。如此打了一会,突然一个灰影扑到茹航跟前,一伸手便捉住他的脉门,拉住他往门外就跑,其势迅疾异常,快如脱兔,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那些伙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眨眼间见他两人跑出数丈之外。众人追至门外,眼看追之不及,也就散了。

那茹航被那灰影扣住脉门动弹不得,只得随他疾跑。那灰影似乎并无恶意,他在茹航耳边说道:“你师弟掉到洞里去了,你快去救他!”

茹航问道:“洞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灰影紧跑两步骤然止步。茹航低头一看,眼前正是一个黑洞,没等他看个清楚,那灰影便将他一推,他只觉力道沉重,站立不稳,一跤跌进洞中。

茹航身子直往下坠,洞里黑不见物,也不知这洞到底有多大多深?只得凝聚全身真气护体,准备经受那触地时的一击。但他心中却有几分绝望,像这么掉下去,不知何时是尽头?从这么高处摔下去,不摔个粉身碎骨才怪。心中对那灰衣人恨之切骨,他作好了必死准备。过了一会,只觉身子在洞壁擦了一下,接着上身向前一倾,人便在一条倾斜的斜道上翻滚起来。原来这洞到此打了一个折,洞壁变成了斜道。幸而这条斜道化解了他落地时的那股力道,变下坠为翻滚,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在斜道上不知翻了多少筋斗,觉得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停了下来。他一摸四周,斜道已经变成了平地,只是仍然什么也看不清楚。适才那一阵好滚,直把他五脏六腑都给翻了出来。他一阵好吐,把适才酒店里吃的那些酒菜吐了个干干净净,算是还给那讨钱的店家了。他索性在地上躺了一会,然后在地上盘腿练了一会功。待到内息调和,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摸索着继续前进。走不多远,那洞又转了个弯,前面出现了碗口粗细的一个亮点。黑洞有了尽头!他心中一阵高兴,脚下步履也就快了。随着前进的步子,那亮点越来越大,不一会变成一人多高的洞口。他走出洞口,只觉亮光耀目,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揉了揉眼,让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这才朝四周望去。只见四周群山寂寂,数百座山峰平地拔起,组成各种各样的奇异景象:有的象老人迎宾,有的象夫妻相会,有的象擎天石柱,有的象参天金钟,真是风光旖旎,美不胜收。茹航无心观赏,心中记挂着麦金安危,也担心自己的处境。他一边寻着麦金一边信步走来,穿过那峰回路转的山峰,眼前出现一大块平地。平地上,一条小溪蜿转曲折,清澈见底,从山谷中流来,穿过平地后流入另一山谷,恰好把一块半里见方的平地割成两半。在这块小小平地上,没有稻田,也没有菜畦,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棵大树。大树下满地荆棘,保持着原生状态。在这原生状态中,他意外发现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他沿着这条小路走去,走到溪边,却见溪上有人放了一根木头,算是在溪上架了一座小桥。他向溪那边望去,溪那面竟是一块整修得十分平整的空地,空地上架有一个用树干和树皮搭成的窝棚。窝棚里黑黝黝什么也看不见。

茹航迈步走过小桥,来到窝棚跟前,不觉一喜。原来麦金正盘腿坐于窝棚之中,看模样象是在练功。他不便打扰,只得也坐下练功。他以为麦金是早一步来到这儿,练一会便会收功。谁知一个时辰过去,那麦金对他全不理睬。他仔细一看,原来他被人点了穴道,人事不知。他探了探麦金鼻息,感到微微有股暖气,知道尚还有救。于是他坐到麦金背后,双掌抵住他的灵台、至阳两穴,将一股真气源源不断输进麦金体内,助他冲开穴道。又过了一个时辰,麦金才“啊”地叫了一声,扑倒在地。茹航知道他已无大碍,便让他躺在地上休息,自己在窝棚里找到一只木碗,到溪边擦洗干净,舀了一点水喝了,又舀了一碗给麦金喝了。麦金这才神智清醒,却又茫然不知所在,问茹航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来到这儿?

原来麦金被推下黑洞之后,由于他的功力不如茹航,一连串的翻滚,竟把他翻得眼冒金星,不久就晕死过去,不知怎么到了这窝棚之中。茹航仔细一想,看来此人并非恶意,如要加害他们,十个麦金、茹航早已不在人世。看来麦金是在生命处于危急之中被人点了穴道。点穴的目的是为了固本清源,减少体内真气消耗,使他处于龟息状态,这样才得保住了他的性命。那么此人是谁呢?又是谁把他俩推下黑洞?为何要把他俩推下黑洞?看来这都是不解之谜。

经过一个时辰的治疗调理,麦金身体基本复元,适才他身体也并无大的损伤,只是那一连串的翻滚把他翻得六神出窍,休息一会内息调和也就没有事了。可是精神一好肚子便觉饥饿,茹航肚内已吐得干干净净,更觉饥饿。于是他便在窝棚中寻找食物,想不到窝棚里竟有酒有菜,甚至连柴火及引火之物都准备齐全,好象是专为他俩准备。茹航心中更觉奇怪,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要这么用心良苦地将我们引来。他想管他三七二十一,有东西吃了再说。于是俩人一齐动手,烧火做饭,不到一个时辰,两人酒足饭饱。那茹航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有酒,他便什么事都不想了。喝过酒,便呼噜呼噜进入了梦乡。

麦金却无睡意,身陷险地,是福是祸尚不清楚。他心中充满各种疑窦,他想到周围察看一番,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说明问题。他信步走出窝棚,来到小溪边。这条小溪实在可爱,淙淙流水清澈见底,就连河底那些鹅卵石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他捡了几颗卵石放在掌上玩耍,这些卵石有的晶莹剔透,有的带着红色条纹,象一丝丝血痕,令人爱不释手。他沿着溪水向上游走去,猛然间,他发现草丛中有一只小红鞋。他拣起小红鞋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小红鞋正是小师妹云曦所穿之鞋。平常他最喜欢小师妹,也最喜欢带她玩耍,她脚上穿的小红鞋上绣了一朵绿牡丹,绿牡丹上还有一只小蝴蝶。这双鞋是在襄阳时他求房东大娘为云曦做的,那块红布是他在长板坡张飞庙里偷的。听人说穿了这种布做的鞋有菩萨保护,不会失手出事。因此他才特地里从张飞庙中偷了一块。他清楚记得小师妹正是穿了这双鞋被人掳走。难道小师妹就在左近?他不由大声喊叫起来:“云妹!云——妹!你在哪儿?”他喊了数声,不见任何回响,才知自己推断错了。可手中的小红鞋却晰晰在目,千真万确,这说明小师妹至少到过这儿。可是小师妹哪里去了呢?他朝四周打望,四周是静静的群山。他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师妹藏在附近,由于被人挟持不敢答应;二是小师妹被那灰影带着经过了这儿。他返回窝棚想和茹航商量。没走几步,突然一声虎啸,只觉得地动山摇,树叶被震得沙沙沙响。紧接着一阵腥风迎面扑来,从山上跃下一只黄斑吊睛白额虎来。他立了架式准备迎击,不想那虎全没理他,竟从他身边窜过直朝窝棚扑去。他连忙施展轻功也向窝棚扑去,半里之遥顷刻即至。走到窝棚前,见茹航仍在睡觉,那鼾声如雷,也是惊天动地。那畜孽被鼾声镇住,只在棚外望着茹航张牙舞爪,却是不敢向前。麦金一声大呼:“师兄快醒,老虎来了!”茹航听到喊声顿时惊醒。他揉着眼睛一看,果然前面一只猛虎,那虎见鼾声陡停,坐起一个人来,这才大胆朝茹航扑了过去。茹航顺势一个翻滚,从老虎肚皮底下滚出窝棚。那猛虎扑了个空,气得怒吼一声,掉转身子又朝茹航扑来,茹航一个醉步往右一斜,那猛虎和他交臂而过。茹航车转身一个飞跃,跨上虎背抓住虎颈挥拳欲击,只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壮士手下留情!”

茹航一只手挥起,全身功力都聚在那手上,如若半途打住,必然身受重创。但听得有人喝叫,也不便狠下杀手,只得改拳为刀,一只手削下去,那老虎的半只耳朵便落在地上。猛虎痛得一声吼叫,却是挣扎不得。那人赞道:“好身手!壮士可是‘醉罗汉’茹航么?此虎乃老夫所养,不会伤人,你且下来。”

茹航一听老虎是他所养,就从虎背上下来。见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向老者拱手道谦:“在下实在不知虎是前辈所养,多有冒犯,请恕不知之罪。但不知前辈何以得知在下贱名?”

“适才见茹大侠那一醉步,实为世间少有,便知大侠非醉罗汉莫属了。”

“前辈过奖了,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乃世外村里山人,不说也罢,请问大侠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教谕?”养虎老者毫无傲慢之意,倒是句句谦逊。

茹航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占了他的家,难怪那老虎一来便向着自己咆哮,原来是把我当成贼了。他向养虎老者介绍麦金:“这位是我师弟麦金。”

“敢莫就是江湖上人称‘神偷’麦金的么?”养虎老者发问道。

那麦金适才正在呆呆发怔。他明明站在窝棚前,却不知那养虎老者何时来到身边,接着他听到那老者说此虎是他所养,闻言更觉奇怪。他只听说养狗养猫,从没人养过老虎。后来看到那老虎被削去一只耳朵,却乖乖地盘身坐在窝棚前面,舔着耳朵上流下的血滴,比猫还驯服,心中更觉奇怪,故呆呆发怔。待到那养虎老者赞自己是“神偷”,这才谦逊说道:“前辈见笑了,在下小偷小摸倒是有的,神偷却不敢当。”

那老者说道:“今日能见二位大侠,实属三生有幸。二位器宇昂扬非同凡响,日后定成大器!不知二位是否赏光,与小老共饮三杯?”

两人适才还在疑问这酒菜是何许人所备,想不到是这位世外高人的食物,不由感到心中有愧。二人都是心怀磊落之人,作了错事自得承认。茹航忙道:“不瞒前辈,适才在下两人饥饿难熬,已不请自饮,实在惭愧,请前辈原谅!”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二位光临寒舍,这是我们有缘。听说‘醉罗汉’海量,能否再饮几杯?”

茹航见他宽洪大量,又是诚心相邀,不由那酒瘾又犯了。便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爽快得很!”养虎老者赞了一句,便动手做饭。他拿出适才打来的野味,不一会一桌美味可口的佳肴摆在两人面前。茹航不再讲客套,端起酒杯就喝。麦金虽不想喝,但盛情难却,只好勉强坐下相陪。

三杯酒下肚,茹航便觉腹中微微有烧灼之感。他知情形不对,抬眼望那养虎老者,那养虎老者却神情若定,正将一杯酒倒入口中。喝完酒,他见茹航用怀疑眼光望他,知他已经察觉,便明知故问道:“大侠为何停杯不饮?”

茹航本性耿直,便问道:“前辈,你这酒中有毒!”

养虎老者呵呵一笑,更显面目慈祥,他道:“有毒喝也无妨,你三日内去‘还愿山庄’找我,自然性命无忧。来!再喝两盅如何?”

茹航闻言,心中暗自叫苦,哪还有心思喝酒。凡下毒者,都是心狠手毒,面目凶狠。想不到这位老者面目慈祥,不但自饮毒酒,而且还劝人饮毒,实是不可思量。茹航心中恚怒,本想发作,但见老者镇定自若,料想他是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自己和麦金联手恐怕也不是他对手;再说他言明有毒也无妨,他愿解救,好象并无歹意,但又为什么要下毒相害?却实在难以明白。

茹航问道:“请问前辈,在下兄弟俩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下毒害我俩人?”

养虎老者见问,捻须不答,良久才说道:“适才我已言明,我们相见,乃是缘份,你们喝了这酒无妨,只要三日内到还愿山庄找我,保你们无恙!”

茹航见事已至此,再问他也不会说出什么道理,无可奈何,只得好言相问:“不知还愿山庄座落何方?请前辈指引!”

养虎老者指着棚前的小溪说道:“沿溪而下,可达山庄。”话音刚落,他已身在丈外,顷刻人影不见。那虎也跟着呼啸一声,冲出窝棚,跟随而去。再看养虎老者适才坐过的地方,右手下方是一滩酒迹。原来他用内功将毒酒全部逼出体外。茹航、麦金惊讶不已,确信养虎老者所言无疑,也不知这行为怪僻的老者是何用意?茹航猛然想起,那带他走出酒店的灰影。当时灰布蒙面,自然不知他真实面目,但从他的行动身影,似乎与这养虎老者相似,但究竟是与否?一时难以判断。但那灰影将他们推入黑洞,这养虎老者又要他们去什么“还愿山庄”,看来其目的一致。但为何要引他们上“还愿山庄”?这仍是个不解之谜。他到底是善心还是恶意?一时很难判断。但事已至此,不去是不行了。本来麦金想找他询问云曦下落,不料还未问及,他就不见了踪影,看来小师妹的事也落他身上。于是两人走出窝棚,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