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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夜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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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我慢慢睁开双眼。

床边丫环见了惊叫了一声:“老爷,夫人,公子醒了!

王夫人连忙停止哭泣,换上一副笑脸,欢喜不得:

“涵儿,你醒了!”

又听史可法凑过身来,关切地问道:

“涵儿,你醒了就好,义父不知多担心你。”

我很受感动,忙挣扎着说:“义父……”

“涵儿,你才刚醒,身子虚得很,少说些话。”

说着,王夫人白了史可法一眼,说道:“不象有些人虚情假意的。”

史可法知道夫人还在生他的气,为了息事宁人,他知趣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看见王夫人脸上泪痕斑斑,心知她又是为了我的安危担惊受怕,不由感动至极,于是用手慢慢地为她擦去,道:

“义母要自惜身体,孩儿知错了。义母的大恩大德,孩儿受用不尽。义母可又为了孩儿之事与义父斗气?”

王夫人抓紧我的手道:“傻孩子,义父义母好好的,怎么会斗气呢。”

“不,义母,这瞒不了我的。其实都怪我,是孩儿不好好读书而到处浮浪,以致惹得此等下场,反而让义父义母你们担忧了。……义母,义父身为朝廷重臣,严于职守,也是无可厚非的。”

史可法在一旁听着,时而摸摸颌下的浓须,时而点头。

我又道:“义父,孩儿经昨夜一闹,才知世间险恶,你诈我虞。唉,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义父可否听说过郑光贞与李应鸾二人?”

“郑光贞和李应鸾?哦,其二人非复社中人?郑光贞乃复社扬州名望,家缠万贯,挥毫萧洒,又不失稳健,我见过几面,印象倒不错。至于李应鸾此人,我在苏州见过他,此人吞吐不畅,印象并不深。涵儿何出此言?”

“义父先别急,听孩儿细细道来。郑兄为人豪爽,胸襟开阔,诗文论语皆为上品,而李应鸾却孤言寡语,不易结交。总而言之,二人都是名噪一方的才子,只会读书,然昨夜李应鸾与郑光贞大打出手,所用武功皆为上乘,真令人费解。”

“你是说他们会武功?”史可法大吃一惊。

“义父,李应鸾非好人,其乃名扬江湖之神掌金鹰。十年前,其受阉党魏忠贤之托,埋名隐姓,弃武从文,混入复社,为的是对付东林党人,甚至控制复社。豺狼野心,实在险恶,好在浅露马脚,今后恐难以再露面了。”

老头子的脸色陡然阴霾下来,在屋里迈开方步,踱了起来。

半晌,他才对我说:“李应鸾与郑光贞至今不见踪影,何去何从?”

“李应鸾不敌郑兄,落荒而逃,郑兄一路狂追不舍。”

“那,郑光贞怎会比神掌金鹰还厉害?”

“义父,郑兄用的招数乃‘扇公子’之‘回风扇七式’。”

“‘回风七式’?”史可法喃喃道,“你从何得知?”

我知自己一时性急说露了嘴。

如此一说,岂不是把姬若冰也给平白无遮地供了出来,自己与姬若冰的胡作非为岂不是让老头子知道了。我最担心的是辱弄了扬州知府的那一幕如果让老头子知道,非家法处治不可。

老头子的脾气倔直,不容自己对官府中人胡乱闹事。

想到这,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觉后悔,偷偷看上史可法几眼,口里话语变得不再干脆利索。

“这,这……我,我是……”

“小子,你起来!”

史可法大喝一声,我赫然一惊,连王夫人也大感意外。

“你做的好事。我史某人平日如何教诲你。跪下,给我背出来!”

我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史可法的面前。

“义父……”

我一见史可法怒不可竭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依史可法的性子,坦白或许能宁息少许。

我哪敢怠慢,连忙把如何借知府之手脱身的事全盘托出,不过我毕竟不蠢,总是用一些委婉的词语来冲淡情节的严重。我当然是清楚的,几个月前扬州知府的一次案件审查处理得极其糊涂,令老头子大为不满,老头子对现任扬州知府是没有多大的好感。

哪知史可法大喝道:“犬子,你犯下了弥天大罪,还侥幸自喜,不知天高地厚。”

“义父,孩儿没有,孩儿只是借其之手以保命而已。”

“你还敢狡辩?”

“孩儿不敢,只是一事孩儿请教义父解答。”

“说吧。”

梅子涵这才说:“义父,孩儿并不是存心要狡辩,只是孩儿有一事不能弄明白,心如骨梗,不吐不快。敢问义父,朝廷为官者为何般?”

“居堂庙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官者,上不负朝廷,下不愧百姓,竭尽忠诚才智,多做些富国安民之事。仰仗廉明,勤于职守。”

“可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怙权任私,玩忽职守,狂妄无知,才不敷用,尸位素餐者该如何处治?”

“酒囊饭袋之徒充斥要位,使有德之士不得任用,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应当仁不让清理。”

“如果扬州知府乃此等人士,义父该如何当极处断?”

我大声起来,“堂堂扬州知府不为江南水旱造成本府内的损失操劳,亲躬过问,反而到妓院昼夜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无德无才如何当任知府,肩负着扬州百万黎民生计呢?”

“汝之话可是真的?”

史可法的脸色冷峻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孩儿半句不敢造次,孩儿知道冒犯朝廷命官已成大逆,但求罚过,但朝廷命官居身不良,却难以服众!”

王夫人刚才见史可法莫名其妙要对我动用家法,心里着急,对史可法道:

“老爷,你难道要逼死他么。他犯了什么错,总归还是个小孩,理该免了,如果老爷觉得不解恨,妻愿为涵儿替了。”

我见义母如此,心酸不已,连忙道:

“义母,是孩儿不对,孩儿愿受家法处治,义母不要为孩儿伤心了,孩儿……”

“傻孩子,有义母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说着,她抹着眼泪,抚摩着我的头,眼睁睁望着史可法,那目光令史可法进退两难,很无奈地说:

“夫人,你这是何苦?”

“涵哥哥,涵哥哥!”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女孩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