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父亲又一次开始受到煎熬的时候，顾春进入了父母房间。

顾春说：“这里有三包药，是在一个小地摊买的，听说是祖传秘方，专治痒痛，我就顺便买了三包，不知管不管用。”

母亲说：“现在哪还顾管不管用，先让你爸试试吧。”

奇迹发生了！

父亲在服下不到十分钟，痒痛没有了，父亲脸上一阵的轻松。母亲笑得抱着女儿泪流满面，顾春也高兴得快疯了。顾家屋子里传来一阵欢天喜地的笑声。连小满也笑得流出了泪。

母亲说：“这药得多买，贵不贵？”

顾春说：“不贵，才五块钱一包，只是卖药的说一次不能多服，最多只能服一包。在病症最凶时才服用。”

这无异于给了顾家一线生机。

这一晚，父亲睡得十分踏实。母亲也睡得很香，顾春又做了一个彩色的梦。只是，这回梦中却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乔风的脸。

父母又开始出现在了厂门口街道边的摊位上，好久未见他夫妻二人的摊主们说，老顾，好哪。顾远文一脸的灿烂，说，多亏有个宝贝女儿。那神情，就如天下就只他一个最幸福的父亲一般。

第一个月过去了，顾春从经济上艰难地支撑了一个月。这还是她瞒了父母提前动用了后面三个月的生活费，才得以支撑下来的。在她手中，就这么些钱。望着存折上只剩下的五元钱，顾春心中一筹莫展。当乔风再次来时，顾春已无法支撑下去了。乔风也知道这种日子撑不了多久，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晚上回家时，他们在楼下分手。乔风手中交给她三百元钱。

“这钱你先拿着给伯母她们开生活，我再去想办法。”乔风说。

顾春惊异地说：“小风，你从哪得这么多钱？你可不能乱来呀。”

乔风说：“放心用，这钱是我自己挣的。”

顾春说：“你不说清，我就不要这钱。”

乔风沉默了一会，最后说：“我去献血了。”

顾春惊愕了。

乔风说，“谁叫咱们是穷人，穷人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肉体。”

顾春心里对乔风这话回想了半天，她对“肉体”这两字开始了思考。是的，穷人一无所有，只有自己的肉体，若要说有能出卖的东西，那也只有肉体了。

顾春在看到父亲再次因痛苦而憋得发紫的脸时，她一下清楚了。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是万劫不复的炼狱，她也只能跳下去了。

当顾春一个人出现在长发男子跟前时，长发男子眼前一亮。

顾春说：“我想再要几包那东西。但是我现在手中没钱，过一阵有了钱再付，行不行？”

长发说：“行，当然行。你有本钱还嘛。”

长发那双眼里冒出一种淫邪的笑意。顾春知道那笑意中背后的意义。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在她接过那几个小纸包时，她的心中又想起了父亲描述的那一片银白的雪原。长发对付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经验老道，他知道，鱼儿咬钩时，手千万不能抖，一抖鱼儿就吓跑了。

他有些感慨地说：“象你这样为父亲献身的女孩，我是第一次碰上，我可以宽限你二个月时间。也算是做件善事吧。”

对于这条已经牢牢钩在手中的鱼儿，他一点也不急。这到让顾春对他的看法变得没有了当初那么的反感。

顾远文在止住了奇痒后，生活又基本回到了原位，虽然每天得靠着那种特效药才能挺过，（他一直认为是一种特效药）但毕竟他看到了希望。看着父亲渐渐恢复的脸，顾春心中对前途的恐惧减少了许多。最近，她老是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乔风也很奇怪，因为她再也没让乔风去买那东西了。顾春在心中盘算着剩下的日子，就按小时来计，也不足二百小时了。寒假还有三天就到了，高三最后一学期是放不了假的，但她却向老师提出了请假的请求。老师在气愤之后，还是同意了她坚持的理由。

寒假的第一天，顾春将乔风叫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乔风认为可能又要让他去取那东西了。但顾春却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小风，你爱不爱我”

“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

“早？早到什么时候？”

“大概在初中吧。”

“没想到你那个时候就有这些想法了，看你平时怪老实的。”顾春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就心里想想，这不算过份吧。”

“你今后会娶我吗？”

“会，当然会。我做梦都想这事呢。”

“那我现在就嫁给你吧。”

“现在？开玩笑，过小孩子玩家家吗？”

“我等不及了。怕你今后不要我了。”

“放心，这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不信。”

“好吧，我对天起誓。”

“没有用的，连老师都说，山盟海誓是最不可信的。”

“好吧，你可以看我今后的行动。”

乔风觉得今天顾春有点怪怪的，他相信，自己这一生会永远地、无可救药地地爱上眼前的这个女孩。这是勿容置疑的，那怕是心中稍有迟疑都是对这份爱的亵渎，他在心中坚定地这么说。

这个下午，风有些干冷，令乔风那单薄的身子有些发颤。如果乔风有先知先觉，他定不会提出他这一生最为痛苦的请求。许多年后，当乔风回想起这个愚蠢的请求时，痛苦万状。

他说：“外面风太大了，我们回家去吧。”

顾春一直依偎在他的怀中，久久的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最后，默默地随他走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顾春，不，确切地说，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心中的顾春。而他今后再见到的，已经只能是叫着顾春这个名字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