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面庞清秀的白袍少年安静的站在门外。
少年一身朴素白袍，身后背着一把木剑，双目清澈明亮，黑色长发垂肩而落。
“是叶子么？”屋内传出一道洪亮的声音。
“是我！”
少年站在门外微微低头，只是回应了一句，既没有继续出声回应也没推门而入。少年心中有愧，所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恩师。
他虽然看不见坐在屋内的先生，但知道先生正在看着他，他能感受到先生的目光。
先生并没有开门，也没有喊少年进屋。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仿佛在打哑谜一样。
院子里的知了叫个不停，叶语安静的听着知了的声音，鼻尖隐隐约约还能嗅到屋内先生焚香的气味。
先生喜欢焚香，他一直都知道，他甚至可以分清先生在什么时候会焚什么种类的香。
但先生唯独不在早上焚香，除非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叶语嗅出来了，先生焚的是客香，这种是只有在招待客人，才会点燃的熏香。或者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送别的时候才会点燃的熏香。叶语有一些失落，先生还是知道自己要下山了。
空气有些凝结，门里门外的两人皆是沉默。
良久，良久。
“罢了。”屋内之人蓦然一叹。
“是要下山吧！”
叶语咬咬牙答道，他虽然不舍，但他也有不得不下山的理由。
“是！”
“一下此山，便再无回山之路！”
“我再问你一遍，你仍要下山么？”
少年沉默不语，他在此山之中与先生相伴十余年。他的一切都是先生教导的，先生对他来说就如同家人一般。他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但如今却要与师傅离别，所以他讨厌离别！
他有他必须下山的理由，所以即使讨厌，他又不得不选择离别。
“相遇是缘起，分别即缘灭，‘缘’这一字，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先生又说了一遍当初对他说过的话。
他起先不太懂先生的意思，现在又有些明白了。
先生隔着门叹了口气。
“你我相遇是缘，分别也是缘。”
先生用茶盖轻磕茶杯，声音干脆轻灵，却依旧没有开门的意图。
“山下有很多事情，我必须去做。”
即使隔着门也能听出少年的语气，充满坚定和郑重。
先生明白，叶语是在下定决心，语气越是坚定，不舍的情感就越是浓郁。
“师傅…”叶子欲言又止。
“说吧。”凝结的空气稍缓。
“我想救出一个人！”叶语认真的问。
如果这世间还有人有办法救出困在‘那个地方’的人，他相信先生绝对是其中之一。
“救人？”
“是的！”叶语肯定的说道。
“办法有很多，但适合你的只有一个。”屋内的人摇摇头。
“因为你的体质原因，你可以修炼，本就不易，况且你目前仅仅只是玄门之境，才刚刚迈出修行的第一步。对你来说，唉，难啊！”
“方法有很多！”
先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出对叶语有些残忍的话。
“但对目前的你来说，这一切都显得太过遥远——你的实力太弱了。”
“玄门是人类修行的起点，只有叩开玄门才可以吸取灵力，才可以修炼。”
先生叹息道。
“而你的血脉天生不沾染五行灵气，这无疑对你来说是雪上加霜的事。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走的路，对你来说却难如登天。你走的每一步路，都要比别人走的更长，比别人走的更艰难。以至于你身处的每一个境界，都必须达到这个境界的极限，才可以达到下一个境界。”
叶语坚定的说道。
“师傅！我知道，修行本身就不是一帆风顺！上古时期兵家圣人孙伯灵，师从纵横家圣人鬼谷子，没想到空有才华，却碌碌无为。遭世人所鄙，后遇挫遭膑脚刺字之刑而后醒悟，知耻后勇，最终成功封圣。”
叶语有些疑惑的感叹道。
“弟子虽知晓道理，明辨是非，可拿在自己身上还是说服不了。我如今已经在玄门之境已经积累了十多年了，玄门的高度也已经达到了理论上的极限，但仍然看不到玄门的极限和今后的路！”
“你可以问自己，真的达到玄门的极限了么？”
叶语听到先生的反问沉思了一会，他通读道藏，差的只是融会贯通，叶语仔细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不，肯定没有，玄门是没有极限的！”
“你看，你这不是找到答案了么？”
先生磕了磕茶杯，顿一顿然后笑道。
“答案一直在你心中，只是你一直不敢确定罢了！因为你在怕，你怕此生永远也达不到玄门的极限，因为你怕终此一生都停留在玄门的境界。所以你一直不敢确定这个答案。”
“山上的花开和山下的花开，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需要下山寻找你突破的机缘，之后的路只能依靠你自己，我已经无法为你提供帮助了。”
叶语默默低头，紧握双拳，有些垂头丧气的道。
“是弟子让师傅失望了！”
“感觉自己很失败？”先生语气有些严肃。
叶语沉默。
“老子言：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
叶语突然抬起低下的头，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
“师傅，我、不、信、命！”
先生一怔，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打开屋内的门，盯着叶语异常明亮的眼睛。
一道阳光顺着房门扫光屋内的黑暗，黄昏的日光照在先生的脸上，微白年轻的面庞，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一丝沧桑。
“你……和当年的‘他’真的很像。”
先生的声音破天荒的有些颤抖，叶语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先生。
“‘他’当年也说过同样的话。那‘他’也成功了么？”叶语问道。
“‘他’？”
“他即成功了，也失败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站在了人类的最高处。他获得了天下最多最大的争议，有人说他是千古罪人，也有人说他是千古一帝，但毋庸置疑，他是一个最伟大的人。没有他，就没有人类的今天。”
“他是个伟大的人，但这个伟大的人却牺牲了他的家人。”
叶语直视先生的眼睛，语气坚定的说道。
“伟大让步于牺牲，我所不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