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还是不断想起刚才那个乞丐婆子，她看着认真挑选东西的梅雪霁，想问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想知道什么？”

“嗯？小姐，没什么。”

“欲言又止好几次，当我看不见？”梅雪霁放下手里的小玩意儿，“边走边说，去哪里看看。”

“哦。”红叶小碎步跟上，“小姐，刚才那个……真的是婉嬷嬷吗？”

“嗯。”

“小姐是怎么认出婉嬷嬷的啊？她……她怎么变成那幅模样，被赶出府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回想往日婉嬷嬷的风光，红叶不禁唏嘘不已。

“感觉。”

梅雪霁没有实话，作为弑母凶手，只被赶出府太便宜她了。若不是看到跟踪婉嬷嬷的人，她也几乎认不出她。

事实上，从婉嬷嬷母子出府，梅雪霁便派了两个人盯着他们，不会刻意给母子俩使绊子，但是也不会教他们过得舒心。比如，本来婉嬷嬷找了一个酒楼洗碗的活计，立马就别跟踪的人搅黄了；比如，有条街的百姓热心肠，总接济母子二人，第二天马上全街的人就知道了婉嬷嬷杀人的事实，风头一转就成了过街老鼠，诸如此类……

直到，婉嬷嬷母子进了乞丐窝，监视者们的任务就变成，不要让母子俩自尽便好。

“小姐，婉嬷嬷怎么变得这么惨？”

“进了西京的乞丐窝能有安生的？更何况，婉嬷嬷那个长相，在一群乞丐里能讨到什么好。”

梅雪霁说得很明白了，她也不想隐瞒红叶什么。有些事情，还是早些知道得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红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子凉意直从脚底延伸到后颈。

“小姐……”

瞅着梅雪霁温和的侧脸，红叶再一次欲言又止，小姐不会……这么狠心吧？

“**不离十。”

红叶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小姐，你真的找人送他们去乞丐窝了？”

“他们自己去的。”她的人只是侧面得推动了一下，而已。

不知怎么，红叶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亦步亦趋地跟在梅雪霁身后，对周围的有唱有说的叫卖都兴致缺缺。

逛着逛着，寻得一个做木工小玩意儿的小摊儿，梅雪霁停下了脚步。

“小姐，我的东西都是我自己雕刻的，每个十五文，买两个只要二十五文。”摊主是个年轻的男子，看面相是个老实忠厚的人。

“嗯，我先看看。”梅雪霁拿起一只木头小人儿，笑笑道。

“好、小、小姐随便看。”

头一次有如此漂亮的小姐对他笑，他紧张又害羞，忽然对这一摊子满意的作品失去了信心，是不是太粗糙了，当时应该多打磨打磨的……

“红叶。”

“小姐。”

“哪个好看？”

红叶粗略地扫了一眼，“还行。”

对红叶的敷衍，梅雪霁也不追究，继续道，“知道‘罪有应得’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红叶怏怏地应了一声，“我就是……就是觉得，一个女子被那样……太可怜了。”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忍不了她可以逃跑，但是她没有，说明了什么？”梅雪霁意味深长地看红叶一眼，“红叶，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善良，以后我们还会面对更残酷的事情。”

红叶不语，她隐约能感觉到梅雪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甚至，有些事情红菱也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可是，她也明白，不是她不值得信任，而是她比红菱更容易感情用事。就比如婉嬷嬷这件事，如果今日是红菱和梅雪霁出来，红菱不仅不会多问一句，甚至可能会当街拍手叫好。而她……

“小姐，我知道了。”红叶再次抬起头，已经变得轻松了许多，“小姐说得没错，婉嬷嬷落得今日下场都是罪有应得，不值得被可怜。就像那句老话，可怜之人……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嘿嘿……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可怜之人比有可恨之处。”梅雪霁拿个木头胖头娃娃，“送你。”

“哇，好可爱啊！”红叶来了兴趣，“谢谢小姐！小姐快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

两人在小摊上挑挑选选，不一会儿便选了好几样小玩意儿。

“小哥，这些多少银子？”

红叶招呼摊主过来，摊主那边的客人又没有谈拢，他有些丧气。

“两个二十五文，五样……就给六十二文吧。”

“好嘞！麻烦了小哥帮我包一下。”红叶拿出荷包，等待摊主打包。

梅雪霁还站在一边看其它的小玩意儿，这些木制的小东西还挺精致。不论是娃娃还是动物，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活得一般。

小摊儿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大的小推车，四周被麻布围起，倒也看不出什么。梅雪霁站得近，伸手去够比较远的一只雕刻小船，一双小脚被麻布遮掩。

忽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鞋子好像湿了。

梅雪霁皱皱眉，放下小船退后两步，微微提起裙子，果然，绣着一支梅花的鞋面上濡湿了一小片儿。

好端端地，怎么就湿了？

她仔细打量小摊，上面摆着的，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会漏水的。

算了，反正也该回了。

“红叶？”

“哦，小姐，就包好了！”红叶站在小摊儿另一边，手里的几样小玩意儿都被摊主用麻绳儿串成了一串，方便拎着。

鞋面的湿意教梅雪霁有些不舒服，她还是想不明白是怎么不小心弄湿的。

小推车围着麻布微微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梅雪霁半蹲下来，犹豫了一下，轻轻挑起一角。

“咯咯……娘……娘……”

梅雪霁：“……”

她看到了什么，一个孩子！

孩子尚小，约摸一岁，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糊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是这孩子，长得实在可爱，大眼睛水灵灵的，鼻子挺翘，小嘴儿粉嘟嘟的。看见嘴角那一丝明亮的细线，梅雪霁默然，她好像知道她的鞋是怎么湿的了！

“小姐，看什么呢，包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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