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你怎么样？小书……”
“水……喝水……”
秦书沙哑的声音刺得婉嬷嬷心口生生的疼。
“水？小蝶……不，没有小蝶了！哪里有水？”
婉嬷嬷打量着四周，全是木头、柴草，哪里去找些水来！
“小书，撑着，娘这就给你找水来，撑住！”
浑身像是被石碾用力碾压过，动一下骨头都“咔咔”作响，她记不清昨晚有多少人对她拳打脚踢了！
“有人吗？来人啊，来人啊——”婉嬷嬷用尽力气，趴了起来，透过木门上的缝隙，不断地呼唤着，“来人啊，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来人啊……”
“鬼叫什么！哈——搅了老子的美梦！”一个穿粗布麻衣的汉子舒服地撑个懒腰，不满地吼道。
“小兄弟！小兄弟，我儿子渴了，你行行好，还没给口水喝吧！”
汉子打开木门，措不及防的婉嬷嬷立刻匍匐在他脚下。
“呦！头一次有人给老子行这么大礼呢！起开，晦气！”汉子一脚踢开婉嬷嬷，走近秦书，“喂！死了没？”
“小兄弟，别踢了！”婉嬷嬷跌倒又爬起来，抱住他的脚，“他还是个孩子，求你了，给杯水喝吧！”
秦书幽幽转醒，从来娇生惯养的他那里受过这么大的罪，“娘……好疼，水……”
“小书，你醒了！马上就有水喝了，马上啊！”婉嬷嬷握着秦书的手，“小兄弟，我求你了，给杯水吧！求求你……”
“水？没有！”汉子嗤笑一声，“还以为你是风光无限的二小姐乳娘呢？婉嬷嬷！杀了夫人，留你一命就不错了！”
“小兄弟，我……我是做了错事，可是，可是我儿子没有错啊……求你了，一口水就行啊，他……他快不行了……”
婉嬷嬷双膝跪地，苦苦哀求，那模样还真让人看着揪心。
“这不还活着！”汉子锁上门，“好好歇着吧！老子还要干活呢，没你们这样享福的命！”
“小兄弟！小兄弟，你别走啊，回来啊……救救我儿子，救救他……呜呜……来、来人啊……呜呜……求你们了……”婉嬷嬷无力地倚着木门，用力怕打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有人来了，她立刻打起精神，“来人啊，救救我儿子，救救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木门被打开，婉嬷嬷再一次匍匐在那人脚下，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给口水吧，就一口，孩子不行了，求你了……”
“拿水来。”
“是。”
婉嬷嬷不敢相信这么容易便求到了，她抬起头努力地想看清这是谁。
“梅伯！梅伯，老爷是不是原谅我了，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换了夫人的药，你帮我求求老爷，原谅了我吧！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好不好？”
梅伯叹口气，半蹲下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是大小姐看在昔日主仆的份儿上，能给你们最大的宽容了！”
婉嬷嬷愣愣地看着两只破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特意敲破了一角，太好讨不到银子，拿好。”梅伯起身，“拖他们出去！”
“是。”
小小的柴房里，立刻涌进四个魁梧的护院，老鹰拎小鸡似的，拖着婉嬷嬷和秦书往外走。
“梅伯，梅伯！求你让我再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梅伯，求你了！”
婉嬷嬷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引的路上丫头小厮全部指指点点。不知有意无意，从柴房到梅宅大门有三四条路可以走，他们却偏偏走了那条人最多、距离最远的那一条。
“啧，那不是婉嬷嬷吗？怎么了这是？”
“你还不知道呢？听说当夫人当年根本不是病死的，是婉嬷嬷偷换了夫人的药，夫人才不行了！”
“天啊，她怎么敢？”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我听时和堂的人说了，婉嬷嬷昨晚给老爷下了春药，想做梅夫人呢！辛亏大小姐赶到得早！听说啊，大小姐找人扮作夫人的鬼魂，她吓得都尿裤子了呢！”
“这就叫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啧啧……看不出来啊，婉嬷嬷都那么大年龄了，儿子也那么大了，还肖想老爷？”
“谁说不是呢！不要脸！”
“她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昨日梅伯去抓他，他正看那种书呢！”
“哪种？”
“你怎么这么笨呢！就是男人女人那种腌臜的书！还上过私塾的人呢，下流！”
“啊？羞死了！我又没看过那些！哪里懂啊？”
……
伤势不重的秦书要已经清醒了，他被两个人架着，有些喘不上气儿，只是他不敢出声，下人们的一字一句好像就是指着他的脑门儿说的，他难堪地无地自容！
都怪他娘！没错，都是他娘的错！他竟不知道，她是杀了梅夫人的凶手！他没有这样子不要脸、恶毒的娘！
对婉嬷嬷的怨恨无限地滋生着，秦书已经全然忘记刚刚是婉嬷嬷用身体护住了他，是婉嬷嬷跪着给他讨了杯水！
婉嬷嬷面如死灰，任人说三道四，此刻她才真正的心死，完了，一切都完了！
东大街是主路，虽然多是住户，但由于紧邻着市场，来往小贩众多。婉嬷嬷和秦书别赶出府的一幕，被无数人目睹。
梅家在京城口碑不错，没听过有动辄打骂下人的传闻，如今这母子两个被如此对待，定是犯了不小的事情。
闲来无事探听八卦，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方式。梅家并没有要下人们封口，所以附近百姓很快打听到了那晚的事，一时间，婉嬷嬷、秦书母子成为南京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梅伯。”
“大小姐，二小姐。”梅伯停下手上的活儿，“婉嬷嬷母子已经赶出府去了。”
“可去了西京的乞丐窝？”
“回大小姐，我只把他们赶出了府，有乞丐回给他们指路，心甘情愿地去。”
西京的乞丐窝是整个京城最脏最乱的地方，直接送他们过去定然会想方设法逃走，若是自己去的，那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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