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霁舍不得阿焕走吗？阿焕一定会常来看阿霁的。”
齐焕之眼睛亮晶晶的，犹如宝石熠熠生辉。面对这样孩子心性的齐焕之，梅雪霁只有愈发深刻的无力感。
“知道怎么回家吗？”
“知道的。飞过两道墙就是阿焕家了！”齐焕之在空中比划着，信誓旦旦。
两道墙？梅雪霁汗颜，两道墙怕是连梅宅也出不去吧！
“有护卫？”
齐焕之睁大眼，“阿霁你怎么知道我有护卫？”
看来是在暗处跟着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也是，一般权贵都会有养自己的护卫影卫，更何况皇室之人。
“因为我聪明。”梅雪霁道，“下次出门别穿这种花纹的衣裳。”
“为什么？”齐焕之左看右看，对自己身上的锦袍满意至极，叔父说了，这种料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穿的，“不好看吗？”
“阿焕知道这是什么花纹吗？”
“龙啊！叔父说过，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的就是龙。阿霁不知道？”齐焕之一本正经地解释，好像是怕她听不懂。
梅雪霁：“……”
思量着怎么该和一个孩子解释龙的独特之处，要知道，像他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穿着龙纹衣服独自外出，有多危险，会变成多少人明里暗地的活靶子。
搜索了整个脑海，也找不出一个能让孩子信服的理由，最后只能心虚地说：“有很多很多人喜欢龙，他们看见阿焕穿龙纹的衣裳就会争先恐后地和阿焕做朋友，但是，我希望阿焕只有阿霁一个好朋友。”
“可是……”
“没有可是！”
“那，好吧！阿焕只在家里穿有龙的衣服，好不好？”齐焕之有些为难地应下。
“嗯，回家吧！”梅雪霁松口气，和孩子打交道真难。
“那，阿霁，我真的走了哦，真的哦！”齐焕之像是哄孩子似的，终是不见梅雪霁露出一点儿不舍，沮丧地跳窗而走。
一阵凉风吹过，烛光微闪，屋里恢复了宁静，好像从头至尾就只有梅雪霁一人。
上前锁了窗户，梅雪霁竖起长发，款款褪下衣衫，少女的身子充满年轻和稚嫩，皮肤光滑细腻，似乎微弱的烛光也能被反射。水面一圈圈荡开美丽的涟漪，水温刚好，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今日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蓁蓁的重生是她始料未及的。若是真的重生而来，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很多事情不需要她插手也能改变原有的轨迹？只是，她不知道蓁蓁后来的生活是否如意，是否和何初十那个奸人伉俪情深白头到老，是否和刘茯的手帕交绵延至晚年。或许，他们只是觊觎梅家的，对蓁蓁还有几分情意，或许他们只是对梅家赶尽杀绝，对蓁蓁还是一如既往，谎称梅家为商场对手所杀，或许……
哎……
头疼地不再去想，梅雪霁拿起一只核桃大小的珠子，对着烛光凝视，小巧，剔透，精致，比拟月光的清透，价值不菲。是齐焕之执意送给她的，说是，一来好东西不能私藏，二来是替娘亲感谢她的书。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有些皱起的话本子上。
公子季可谓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听闻，公子季是无数怀春少女追捧之人，下至五岁小童上至桃李花信年华的闺阁少女，甚至一些初嫁妇人都喜欢他的书。每月总要从月钱中省出一大部分来买公子季的新书。
而这本，是公子季前段时间限量出售的新书《第一千金》，限量出售百本，价格被炒至天价。
《第一千金》讲述的是富商之女江歌脚踩渣男，智斗狠毒继母，揭穿同父异母的虚伪小妹，最终和心上人薛辰南双宿双飞，纵横四海的故事。里面的情情爱爱，催人泪下，打斗仇杀，扣人心弦，正是万千闺阁少女所憧憬的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爱情。
梅雪霁素手一伸，翻开书页，有褶皱的页数，正是女主人公江歌落难，男主人公薛辰南舍身相救的章节。书页上有清晰可见的水渍残留印记，好在字迹未被污染。印记一圈又一圈，四周还有浅显的迸溅痕迹，是眼泪。
据阿焕所说，这本书是他娘亲看的，那么，眼泪的主人也应当是他娘亲。只是，依照他的年岁，他娘亲再年轻也应该有三十岁了，一个三十岁的妃子，还会因为这闺阁少女解闷的话本子感动得落泪？
梅雪霁不禁在脑海里勾画齐焕之娘亲的画像，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温柔？多情？齐焕之到底出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再说齐焕之，从素心阁出来，还不断回味着梅雪霁那句“希望阿焕只有阿霁一个好朋友”，如果这是弟弟说的，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指责弟弟霸道，但这是阿霁说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知怎地，他竟然感到丝丝甜意，连心跳也变得不规则起来。
“弟弟，阿霁只想和我做好朋友哦～”
“我先认识她。”
“阿霁还不认识你呢！”
“我先认识她。”
齐焕之：“……”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那天是他先出来，一定是他先认识阿霁。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透着微光的素心阁，弯弯唇角，飞过两道墙，安全抵达自己家。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鸡鸣一声，床上的少年倏地睁开眼，眼眸深邃，稚嫩的脸庞不怒而威。
是哥哥的房间。
“齐毅。”
“殿下。”
门外候着男人推门而入，黑色短打，脚步轻巧，毫无声响。
“娘到哪里了？”少年换上深紫长袍，对旁边的龙纹锦袍吝啬于一个正眼。
“夫人昨日已安全抵达王府。”
“哥哥可去看了娘？”
“公子将两本公子季的书带了过去，夫人长途跋涉早已休息，公子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回来了。”男人低沉着声音，“这是公子要的梅二小姐的一切。”
少年瞥一眼薄薄的纸页，不懂哥哥为何要查一个小孩子。
“可有问题。”
“尚无。”
“收起来吧，等哥哥来了给他。”少年信步出门，他需要回一趟自己的屋子。
“是。”
齐毅随着他一起离开，院子里候着的小厮鱼贯而入，不发一言，七手八脚地将屋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