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这个山洞很大，也很深，但他们只是呆在洞口，所以并不知道这里面是怎样的曲折蜿蜒，不知它通向何处。
山洞大，山洞所在的山自然也大。
在河谷对岸的这边区域中，有很多的山峰河流，而这座山的占地绝对算是数一数二，它并不如何高绝，但却绵延甚广。
此刻，在这座庞大山峦的四面八方，已经围上了数不清的阴影。
金翅血焰虎、裂风鹫、葵水魔牛、深渊暴熊、乙木蛛……它们种类不同，属性不同，习性也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它们中绝没有四级以下的魔兽，而四级，已经算得上是中级魔兽的品阶。
从天空向下看去，以大山为中心，越来越多的魔兽依着山脚的走势，层层叠叠的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子。它们的目光狂热、呼吸粗重，不时伸长了脖子贪婪的嗅吸着空气中的余味，对着那座大山长久而谨慎的凝视。
奇怪的是，不管这些魔兽们有多么渴望，但却没有一只敢于接近到山脚下百丈之内，仿佛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牢牢的把它们阻挡在外。
……
“今晚的星星是不是很亮？”
山洞口，萨库尔对星空的凝视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忽然毫无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陈凤章知道仙人的消息所带来的震撼有多么巨大，他以为萨库尔需要一段时间作充分的考量，是以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顺着萨库尔的话随意说道：“是挺亮的。”
“你知道吗，以前阿茹娜的眼睛就像星星那样明亮。”萨库尔微笑着说道：“如果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眼睛，这样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陈凤章吃惊的看着萨库尔，他本以为他还要考虑很久，毕竟，仙人，那本身就是一座任何人都只能敬畏的瞻仰，而无法企及的高山。
至于那句关于星空的话，陈凤章本以为只不过是萨库尔转移话题的闲聊，却想不到那正是他下定决心的宣言。
“你真的想好了？为了一个女人，去挑衅仙人的威严？”
“怎么，这样的理由是不是太简单了？我是不是应该多说些关于理想，关于自由的东西，那样才显得合理一些？”萨库尔自嘲的笑道。
出乎萨库尔的意料，陈凤章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而是沉默了一会，突然非常郑重的说道：“做一件事的理由，从来没有简单或者不简单，更没有合理或者不合理，只需看它对自己是否真的重要。真正重要的理由，一个便已足够。”
萨库尔嘲讽的笑意突然顿住，他再次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身边的少年一眼，然后畅快的放声大笑道：“不错，真正重要的理由，一个便已足够！说的好，你说的简直太他妈好了。”
萨库尔用力拍着陈凤章的肩头，越发开心的大笑道：“凤章啊，我简直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了，这时候要是有酒该有多好！”
“你那酒囊呢？之前我还看你放进怀里了。”陈凤章斜着眼说道。
啪！
话音未落，那只硕大的酒囊已经被萨库尔扔在了地上，却是干干瘪瘪，早已被萨库尔喝得涓滴不剩。
“你还真是个酒鬼！”陈凤章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皮囊，晃了晃道：“没多少了，省着点儿喝。”说完，自己先猛灌了一口，然后才递给了身边的萨库尔。
“你怎么会有酒？”萨库尔接过酒囊，好奇的道。
“唐军传统，出来执行危险任务，每人都发一袋酒。”陈凤章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道。
“你？你执行了什么危险任务？”萨库尔追问道。
“我带着云儿一共才两个人，就跑出来烧你数万大军的粮草，这样的任务还不算危险？”陈凤章嘿嘿笑道。
“靠！你能不能别总当着我的面提这件事？”萨库尔郁闷的叫了一声，再也不管陈凤章省着喝的嘱咐，仰头就是一阵狂灌。
陈凤章也不阻止，等他喝的够了，才道：“你对抗大巫，是为了阿茹娜，她自己知道吗？”
萨库尔抹了一把唇上的酒浆，理所当然的道：“这是我决定的事情，要她知道这些干嘛？你血饲的事，不也在瞒着云溪吗？”他笑了笑，又喝了口酒道：“在她心里，我只是在追求自己的自由，这样挺好。”
萨库尔笑的很坦然，而陈凤章似乎对他的回答也很满意，这两个男人显然都更愿意把压力扛在自己肩上，在这一点上，他们取得了惊人的默契。
血饲之后，两人谈话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陈凤章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变得越来越淡，那种暗金色光芒所带来的特殊气味几乎快要完全消失，聚拢在山四周的魔兽们明显的感觉到它们似乎正在失去自己的目标，终于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后面的推挤着前面的，前面的因为莫名的畏惧却又迟迟不敢上前，于是那个圈子的前沿密度越来越大，魔兽们的动作也越来越粗暴。
就在这片狂躁和骚乱中，一头遍体漆黑的豹子终于忍受不住对那种诱惑的渴望，迈步踏入了那道看不见的边界。
……
“你呢？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云溪所中的咒，恐怕也不是人间之术吧？”
外面已是暗涛汹涌，洞内却依然是一片安然，萨库尔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向陈凤章问道。
“嗯。”陈凤章沉吟道：“不管这咒术是来自仙妖哪方，仙界那里我总要去问上一问。我想，不妨就从大巫那里入手，只要逼急了他，不怕他背后的仙人不出来。”
其实陈凤章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个理由，当初镜子里的那道仙人分神不仅引出了九尾天狐，还引动了他体内的神秘光印。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陈凤章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和灵力被封，跟那神秘光印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是这个理由，却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萨库尔自然不知陈凤章心里的念头，但少年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足够明白。他把匕首交到左手，伸出右掌举在空中道：“既然这样，你我便结盟如何，一起对付大巫和他身后的仙人？”
“好！”陈凤章欣然允诺。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洞内响起。
虽然有酒，两人却没有歃血，虽然有天，两人却没有盟誓。两只手掌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在空中拍了一下，一只上面沾着黄獐的血，一只上面带着浓郁的酒，随意的就好像两个孩子在开玩笑一样。
但是，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两人的这份密不可分的，让三界都为之津津乐道的友谊，却是始于这个山洞中的率性而为。
击过了掌，陈凤章大大咧咧的一拍萨库尔的肩膀，顺手把手上的污迹蹭了蹭，问道：“既然已经结盟，还有两个问题你要如实的回答我。”
“你问。”萨库尔浑不在意的道。
“你反抗大巫的意图已经如此明显，为什么他还要把阿茹娜留在你的身边，刺激你不断进步？”
“因为赤泽。”
“赤泽？”
“赤泽，”萨库尔肯定的点头道：“赤泽是大巫唯一的儿子，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以大巫如今的年龄，他根本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儿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赤泽就是北蛮下一任的大巫。”
“他是想让你做赤泽的磨刀石？”陈凤章恍然道，在帝王家，这种手段并不新鲜。
“难道还有别的可能？”萨库尔冷笑道。
陈凤章哈哈一笑道：“以你的能耐，他就不怕石头把刀子磨断了？”
“他不怕，”看到陈凤章轻松的大笑，萨库尔却有些笑不出来，他脸色阴沉的道：“赤泽如今在苍云阁修行，那是号称人间最好的学院，据说今年已经具备了冲击仙界学院的资格。就算赤泽的天赋再差，等到从学院出来的时候，也应该能达到大修士的修为了。”
“到时候他修为比我高，而且继承了北蛮所有的资源，又有长老会和大巫的帮助，他如何会怕我这区区的一块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