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平现在不用尿憋醒法也能在早五点前准时起床了。听到外面呼呼的声响，知道刮起了大风。到洗手间洗刷时听到窗子也叭叭拉拉地响，像是沙子扬在上面一样。他打开窗户，一阵风吹进来，是下雪了！

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不是那种富有浪漫情调的雪花，飘飘摇摇的，而是像盐粒子一样，有力地撒下来。刘志平的脸一下被打得生疼，赶紧把窗关紧。

银色已铺满了外面的花园和路面。刘志平回去又加了一件厚些的毛衣，那件有壮牛标志的马夹显得太瘦已经穿不上了，好歹公司也没有要求再穿。

他下了楼，一出楼门口，风吹得他歪着身子脚跟站不稳，雪粒子打得眼挣不开。这怎么办？自行车是不能骑了，路面太滑，弄不好就会被风吹倒。奶是绝对要送到的。公司送奶员们的座右铭是“订户的早餐就是我们的饭碗”。要是订户早餐喝不上热牛奶，我们的饭碗就不保。每个订户的奶箱上都印着举报电话，公司规定三次接到订户投诉，就开除，并扣当月工资。刘志平好不容易把这个活干顺了手，这个月的工资也快兑现了，在这种时候是不能马虎的。想来想去，只好坐公交去了。

他小一路小跑着出了校园，到家属院警卫室取奶箱。

猴子正背靠暖气包坐着，见他进来，道：“老弟，这种死天，你怎么去？明天一起送算了。”

刘志平道：“不行啊侯哥，公司有规定，一天也不能耽误。”

“***，规定就是欺负咱老百姓，要是地震，都埋楼底下，也要送？”猴子愤愤地道。

刘志平笑笑道：“我得赶紧走，要不耽误上课。”说完抱着奶箱就奔公交站点了。

上车的时候，乘务员催他“快上快上！”无奈奶箱子太宽，他被催得太急，一下子没有上去。

乘务员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笨！你把它竖起来不就行了。”刘志平竖起奶箱，果然就挤进去了。一车人都笑。乘务员见有了轰动效应，很是得意，还伸手跟他多要一元钱，说箱子过5o公分，要买行李票。刘志平只好给他两元钱。他红着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笨，无论老师还是同学，从来都说他夸他脑子好用。这次他确实是笨透了。中学时读过一篇古汉语参考课文，上面说有个人扛一长竹杆进城，竖起来进不了城门，横着也进不去，掉过来掉过去，急得要死。现在他这个名牌大学的学生和这个千年老笨蛋一样成了被人讥笑的对象。本来这个天气就难为人，又遇上这么个破事，他心里感到屈辱。

车上没了座位，一对母女站在刘志平前面，小姑娘问她的妈妈：“火车站快到了吗？”妈妈说：“快到了。”小姑娘又问：“哈尔滨要两天才能到吗？”妈妈道：“对呀，姥姥家要好几千里路呢。”小姑娘揽着妈妈的腿，有些站不稳。当妈妈的道：“问问这位叔叔，坐一下这箱子好吗？”小姑娘抬头看着刘志平，眼睛忽闪两下算是询问。刘志平道：“坐吧。”那小姑娘说声“谢谢叔叔。”就坐下了。到了奶站，刘志平要下车了，就把小姑娘喊起来。那小姑娘显然是为了表示谢意，叮嘱说：“叔叔，你下车的时候别忘了把箱子竖起来，要不就下不了车啦。”她妈妈赶紧说：“别胡说！”刘志平在又一阵哄笑声里下了车。

这他妈什么事啊！他心里骂一句。抱着箱子顶着风雪奔奶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