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物是人非
作者:想飞的蓝水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39

自从马车驶进凤来郡,6星雨便一直心神不宁。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揪着,随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而越揪越紧,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当马车停下掀开帘子,家门口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赫然出现在眼前,这窒息感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解的情绪,有喜悦,有酸涩,有兴奋,有忐忑。喜悦中酸涩,兴奋里忐忑。所有的东西都没变,和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除了――

“吴府?”小离望着那两扇朱漆大门上方的门匾轻声念道,继而转向6星雨,“你明明是姓6,怎么你家却成了吴府?”

萧萧道:“三师兄,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而6星雨呢,什么喜悦酸涩、兴奋忐忑,在看到那块高悬在上的“吴府”牌匾之后统统化为乌有,满满占据心田的是恐惧,预感祸事将临的恐惧。恍如梦游一般向大门走去,完全无意识地自语:“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走到门口,想敲门,举起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拳头却越捏越紧,紧到骨节泛白,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握住了6星雨冰凉的腕子,“三师弟,你先别慌,许是你家搬到别处去了。我们叫开门,一问便知。”

6星雨望着宋方海那张方正可信赖的脸点了点头,一颗凄惶无所依的心终于安定些。

正在这时,又一辆马车渐渐驰近,停在了吴府的门口,赶车的把式一打帘子,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颀长衣饰考究的男子。那男子站定后,最先瞧见萧萧和小离二人立在他家门口,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正待开口询问,忽见一向温文有礼的6星雨神情激动不能自已,奔至那人面前,颤抖声音唤道:“德朔表哥!”

男子似有些迷惑,上下打量着6星雨,怔怔地道:“你是――”看着看着,那人突然眼神一亮,既而面露喜色却双目含泪,一把揽住6星雨的双肩,“星雨表弟,是你么?你可算是回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6星雨母亲的娘家侄子,姓吴,名德朔。因父母早亡一直寄居在6家,和6家两个儿子从小玩到大,情同手足。这兄弟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悲喜交集,这吴德朔当即将6星雨几人迎进正厅奉茶,拉着6星雨是问长问短说东道西,但对于6星雨最关心的事却是只字不提。6星雨忍不住了,主动问道:“表哥,不知我娘和我哥哥这几年可好?他们现在可在家中?”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吴德朔这会子却像吃了哑药似的,变成了个闷嘴葫芦,面色为难地望着6星雨,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表弟,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说着引众人穿过厅堂,在那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里左拐右拐,过了几道重门,进到一个题名为“宜兰小筑”的院子,停在一间屋子门口。“表弟,你还记得这是谁的屋子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这就是娘亲的房间。”6星雨忽然一阵莫名的胆怯,竟不敢叫门,神色软弱地看向吴德朔,“表哥,娘――她在里头的,是不是?”

吴德朔却不答话,上前推开门,“星雨表弟,你自己进去看吧。”

6星雨跨过门槛,里面的摆设如故,和五年前一样打扫得极干净,桌椅屏风古玩物件尽皆一尘不染。但是和过去终究是不同了,少了一些生气,冷清得几近凄凉。所有的冷清凄凉都来自于供桌上的那个牌位――“6门吴氏之灵位”。

吴德朔的声音在黄昏潦落的阳光里显得格外低沉黯然,“表弟,自你留书出走说要上山学道之后,姑母她老人家就郁郁寡欢,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大家都知道她心里是惦记着你的。就这样过了两年多,突然有一天星云表哥又离奇失踪了。我们派了府里所有的家仆城里城外找遍了,甚至还报了官府,始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姑母她急火攻心,加上之前一直气结于胸,终于支持不住病倒了。我遍求良医,仍是药石不灵,姑母她只强撑了半个月就――就――”吴德朔忽地哽咽难言,背过脸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6星雨的身子晃了晃,宋方海忙上前扶住他,“三师弟,你旧伤未愈,小心身体。”

6星雨先是茫然地盯着宋方海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那个小小的牌位上。混沌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现出的却是悲痛欲绝的表情,扑通跪倒在地,声如泣血:“娘!儿不孝,儿回来晚了――”话说到一半,忽地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登时把大家闹了个手忙脚乱,宋方海立即将他扶正,伸出一掌抵在其后心。吴德朔则忙忙慌慌地向外跑,嘴里嚷着:“我叫下人立刻去请大夫”却被小离伸手拦住,“不用请大夫,大夫来了也没用。”

吴德朔吓得面色煞白,颤声道:“难道表弟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救了?”正哀哀戚戚悲从中来,冷不防挨小离冷冷呛了一句:“要是你继续在这边唠唠叨叨哼哼唧唧,分了他们的心神,你表弟就真有可能没得救了。”

吴德朔长这么大没见过小离这样讲话如此不客气的人,愣在当场,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萧萧意示安抚地朝他笑道:“6师兄的表哥,你别太担心,6师兄上次吐了那么多血都活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虽只轻弯嘴角的微露笑意,仍旧是掩不住的艳光四射,让人意乱神迷。吴德朔不觉看得痴了,回过神来忙怆惶低头,暗骂自己该死,这般忘形失态怎对得起家中的娘子。这吴德朔刚一想到娘子,娘子的声音便近在耳边。

“相公,你回来啦”

说话的是一个面目娇好的清秀妇人,身形臃肿大腹便便,似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吴德朔像是非常宝贝他的娘子,忙不迭地走过去掺扶她进门。

“我不是叫你在屋里歇着吗,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也不叫个丫头跟着,万一磕着碰着那该如何是好?”虽说嘴里不住地数落,却是语带宠溺无限温柔。

不管哪个女子能得夫君如此关爱,均会露出心满意足的幸福笑容。他娘子答道:“天晚了,我来给姑母大人上柱香。”又看见还有外人在场讶然道,“原来家里来客人了呀。”

吴德朔这才意识到自己旁若无人地上演了一大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亦感到些许尴尬,略略不自然地红了红脸,向小离和萧萧介绍道:“二位,这是贱内孙氏。”

孙氏倒是挺大方,施施然半身一拜:“妾身有礼了。”一抬头正巧与小离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孙氏顿觉无形压力逼面而来,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被这个眼神冷凝犀利的少年公子给看穿了,内心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