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亚当天就返回了上海，第二天上午，金建军和周易也一同返回了上海。

再隔一天，经纶就要开标了。不过，这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春节前，她除了要把手上种类繁多的报表报告之类的年终工作全部搞定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网上四处投简历，找工作。

天气一天比一天阴冷，连路边的梧桐树也坚持不住寒冷，抖抖瑟瑟地掉下最后一片树叶。而她，仍然努力坚持着。她希望能够坚持到年后再辞职。春节，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要为她的工作而担心烦忧。

1月6日那天，经纶如期开标。结果当场公布，最后中标的竟然是创新能源。

开标那天，创新能源的标价与经纶的标底惊人地完全一致，另外三家或高或低，都与这个标底相去甚远。这样的中标结果颇有些玩味，却也理所当然，毫无悬念。

最奇怪的是，落标的三家公司出乎一致地保持了平静，谁都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大家客客气气地向经纶祝贺道喜，客客气气地向创新能源祝贺道喜。各方媒体趁机大肆宣扬了一番，重点肯定此次竞标的公平、公正、透明。

一切表象，那么和谐。

但是，远在上海的程亚还是敏感地从中嗅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这个标底，跟姜大中事先透露给她的完全一样。

可是，金建军没有用！

德科和netbsp;程亚不信。但是。他们也没有用！

通过江小波从武汉传来地一些消息分析。她更是觉得。这三家公司地平静。并不像是愿赌服输。而更像是自愿放弃。好像经纶竞标地背后。绝不简单地隐藏着一些事情；而在这之后。恐怕会有一些更加不简单地事情生。

媒体炒作了几天。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这场一开始就尔虞我诈。竞争激烈地商战。到最后。竟然虎头蛇尾。以一种皆大欢喜地姿态。草草收场了。

这就是金建军所说地双赢吗？她嗤地一声冷笑起来。

“谁赢了？”她问自己。

真正地赢家。是德科。秦歌趁着大家一窝蜂打经纶地时候。扩大了德科在全国市场地占有率。其成绩和意义并不在经纶地业务之下。

“谁输了？”她又问自

真正的输家，是自己。“一个马前卒；一个当头炮；一个小炮灰；一个被无情弃子、牺牲的大傻瓜！”她恨而说道。

因为经纶的开标结果。程亚地处境变得更加难堪起来。她在高星中国，在华中。待了半年多，可是一个单子都没有完成。其间，还得罪了副总裁托马斯、市场部总监克莱尔。这个时候，他们正好可以大做文章，拿她开第一场雪，大雪，特大。

没过两天，上海也开始下雪了，紧接着，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开始下雪，然后就是罕见的全国性大雪灾难。

很多地方，交通已经严重不畅。临近春节，在外游子地回乡潮，思乡情，一如既往，但是，因为这一场雪，将要阻断多少人阖家团圆的希望。

程亚地家乡在南通，离得上海并不远。但是，在上海开始下第一场雪的前一天，她便已经回家过年去了。算算，那个时候，离新年，还有十天左右地时间。

武汉下雪那天，公司系统里，出现了一封来自市场部总监克莱尔的邮件。

内容如下：市场部年报，由于市场部全体同仁不懈地努力，本年度的工作，在销售协调和市场展各方面都取得了重大的成绩，获得了大部分客户的支持……但是，今年下半年，由于能源销售部门方向性的决策和误导，公司在武汉经纶的项目上面过分投资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资源，没有取得任何回报。这使得高星中国的市场投入回报率一下子低于往年同比水平的数倍，并落后于高星全球的平均水平……

这封邮件，长达数页，仔仔细细地把公司用在经纶上面所有的支出和费用，全部都计算在里面，包括上次出国考察的一些细节疑问，一齐上报给副总裁托马斯。

托马斯很快批示下来，同时又附件转给麦约翰、佐治、金建军和程亚等人。

内容如下：公司的市场资源是有限的，因此要求销售团队对于每个项目都要进行预期收益和可控风险的分析和评估。由于经纶业务的销售团队高估预期收益，低估可控风险，作出盲目的判断，导致公司为此消耗了大量的资金，而得不到任何回报。这是销售导致公司损失的严重错误……因此，请经纶业务的销售团队作出合理的解释。

程亚收到这一封邮件的时候，冷笑起来。很显然，秋后算帐的时间到了。她这个炮灰和马前卒，应该最后一次地挥她的作用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早该预料到这个结果，我为什么不在之前几天就辞职呢？现在却被动了，除了零销售的档案记录之外，又将被扣上一顶大帽子，落得一个如此难听的名声。这以后，再想找个好工作，肯定会更加困难了。

公司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怎么解释？

她这一着棋，早就被金建军走死了，现在正是要她牺牲的时候，她从一开始高估预期收益的时候，就仿佛已经预算到了托马斯和市场部今天的报复，只是。她地心里总还是有些不甘，她一直觉得。经纶应该能够打下来的。

可是，结果却是这样！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销售生涯地第一仗，竟然会输得这么惨！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所以，索性不去解释。

只是，这样看起来。这个春节，她也挺不过去了。

她黯自伤神，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关掉msn邮箱，又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她安慰自己：好工作不容易找，差一点的公司也可以接受。实在不行，再去考研，这两年。手里倒是积蓄了一点儿钱，应该够我失业一阵地了。

胡思乱想间。电话响了，接起来听。原来是金建军的，“薇薇安。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一下。”

程亚已经跟他撕破脸面，但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她甚至于可以想像得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地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这让她觉得有些寒冷，比起外面阴冷的天气，更加寒冷。

解释，就是需要有人背黑锅。

程亚提前回家过年了，但是，并不是被公司炒了鱿鱼。那天，金建军跟她谈了很长时间的话，最后十分幽默地笑道：“回家，避避风头去

之后几天，程亚在家里得到一些信息，麦约翰在大雪来临之前，飞回了美国；公司的系统里，一直都没有人回应过那封邮件。这件事情，一直都被压着不提，好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变数。

2oo8年2月6日，除夕夜，程亚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年夜饭。

女儿回家已经十多天了，敏感的父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是，谁也没有开口询问她到底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几十年如一日地把自己地爱用日常琐碎的生活，没有修饰，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奉献给她。

家是温暖的。他们是她地亲人，也是她的朋友。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围着电视机，吃着小零食，聊天，看春晚。电脑也开着，远在大洋彼岸地艾伦来祝福新年的邮件，同时，他也祝福程亚地父母新年快乐，这让她的心里流动着暖暖地春意。

手机不时出短信的铃声，来自同学的、朋友的、以往客户的祝福络绎不绝，程亚一条一条回复，同样感觉到一些温暖。

这个时候，《幻想交响曲第1乐章》突然响起——是秦歌。

“嗨，新年快乐！”他的声音很欢快：“我是秦歌。”

“呵呵，也祝你新年快乐，阖家团圆！”

“告诉你一些事儿，”说了几句，秦歌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最新消息：经纶的莫有道因为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携款私款了，而唐定强也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引咎辞职，离开了经纶。政府最新官方言：经纶竞标，因为违规操作，失效作废。”

他笑着说道：“春节过后，经纶的项目，将会重新进入市场角逐。”

挂了电话，程亚若有所思地走到阳台上，虽然还没有到点儿，但是，外面的夜空因为烟花爆竹的提前燃放，变得喧哗、热闹、灿烂、夺目。

秦歌的电话内容并没有让她觉得十分奇怪，但是，她压根儿都没有想过，告诉她这些消息的人，会是他！

那天，金建军在办公室里跟她谈了很多话，其中就讲到了唐定强和莫有道挪用公款非法投资koda，金额高达5ooo万；又讲到了上面和省里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案子；还讲到经纶的竞标很可能会失效作废，一切等待春节过后，重新开始……

但是，这些话，对于程亚来说，除了有些意外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让她牢牢记住的却是另外的一些话。

“1加1等于1，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合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信任……”

“薇薇安，我从来没有想要把你踢出这个团队的意思。哪怕是之前，莫有道想要让你下课；哪怕是现在，市场部需要我们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每个人都是团队棋盘上的一颗棋子，都有被无情弃子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真的要弃子，我绝对会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所以，在任何时候，你都要相信我，相信你的团队……”

“人生在世，一盘棋。博弈时，你是执棋者，也是落子无悔的棋子儿，你的身份、你的位置、包括你应该要走的每一步，都只是留在你人生征途中的一个痕迹……”

“商场博弈，无声硝烟，玄机暗藏，先未必制人，后未必受制于人，胜败不到最后，绝无定论。这是一个尔虞我诈，各显身手的战场……所以，无论你是一枚弃子不惜的马前卒，或是一个无畏无惧的勇士，终场时，烟花散尽，征途继续……”

电视里响起了新年倒计时的报数声：1o、9、8、7……

烟花绚丽地，尽情地在夜空中绽放着美丽的一瞬，铅华落尽，再度升起，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不知何时，程亚的父母走到她的身旁，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安静、温暖而且满地响起“嘀嘀”叫声，新邮件窗口一闪一闪的，这是秦歌来的邮件，上面有一个烟花灿放的FLash。

看着这个FLash，她微笑着喃喃自语：“烟花散尽，征途继续。”

是的，终场时，烟花散尽，征途继续。

《征途》上部之尔虞我诈，全文结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