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程亚回到武汉分公司。宋春辉不在武汉，江小波也不在办公室里，机电销售的许群丰和客服芬妮都在。

“咦，薇薇安，你怎么来了？”芬妮有些惊讶地问道。

程亚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微微笑笑，一边向着金建军的办公室走去，一边随口问道：“芬妮，我老板在不在办公室里面？”

“在……”另一旁的许群丰拖长了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只是你老板在里面，你们华东市场的销售Joe，也在里面。”

程亚一愣，心里有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但是，她的脚步未停，来到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金建军喊道。

程亚推门一看，金建军在，周易也在，办公室里的气氛并不很好。双方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金建军看到她，怔了一怔，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先进来，坐着等一下！”

“嗯。”程亚应声进去，在办公室一侧的沙上坐下。

看到她，周易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坐在金建军的对面，完全没有料到程亚会突然出现，更完全没有料到金建军会把她留在办公室里。

他刚才正和金建军争执着4oo万美元公关费用的问题。他的意见是公司应该马上支付，4oo万美元的公关费用相对于经纶3亿元的大单来讲，只是利润会减少一点而已。并不是不能操作。而金建军地态度，不否定。只是一味地拖拉，让他继续跟经纶方面讨价还价。

“老板。真地不能再拖了。经纶那边肯定不会再让步了。我跟莫有道讨价还价。先后谈了两次。现在。他都不愿意再见面了。说我们高星没有诚意。是在浪费他地时间。”周易接着刚才地话题。往下说道：“而且。我听说。cBd和创新能源地态度都十分积极。我怕我们地动作慢了。会完全地失去先机。”

程亚一怔。周易在跟经纶“报价”？她看了一眼金建一旁地注视。他好言说道：“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4oo万美金从我们手里流出去。能不能花在刀刃上。能不能起到作用？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负起地责任。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谁也背不起地黑锅！”

周易不服气。说道：“唐定强既然向我们开了价。那么。这经纶地业务基本上就算是定了一大半。我们只要抢先把好处费塞给他。一切。都能成为定局。”

“Joe。唐定强并不是向我们开了价。而是向几家公司都开了价。”金建军提醒道。

“所以。我们才要快啊！”周易显然没有理解透金建军地意思。

金建军微微皱眉。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已经纠缠很久了。他不愿意再去多浪费口舌。而是直接决定道：“Joe。还有两天时间。经纶就要正式开标了。我们该做地工作。已经全部到位。现在。就是等待结果。”

“可是，老板……”周易急了起来。

“好了，你先出去吧！”金建军不容他继续再说，直接下了“请出令”。

周易有些忿忿无奈地站起来，走出去，关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金建军笑着示意程亚坐过来。

程亚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很想问问金建军，为什么？为什么把我暗中调离了经纶的业务？但是，她沉默着，只是依言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们第一次报价，莫有道代表唐定强就直接向大家索要了4oo万美元地公关费用。这笔钱，公司不是没有，也不是不能给。但是，他们要得太急了，实在是太着急了，这就有些问题。”金建军若无其事地把刚才与周易争执的问题，拿出来分析给她听。

她听着，嘴巴抿得紧紧地，沉默着不说话。

金建军继续说道：“刚才Joe自己也说了，cBd和创新能源的态度十分积极，可是，眼看着后天，经纶就要开标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还没有马上支付这笔钱？这就是第二个问题。”

“我在想，是不是他们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奇怪？所以，他们也在观望，也在暗中调查，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金建军望着她，笑呵呵地问道：“薇薇安，你觉得这其中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程亚想了想，很冷静地回答道：“如果有问题，那么就是投资地问题。唐定强和莫有道出现财务状况了，他们急等着要钱。”

这个问题，她一想就透。

“为什么不给呢？”她忍不住要问：“这个钱如果能够帮助唐定强解决困难，那唐定强自然也会领这份情，把经纶的业务签给公司地啊！这对公司有利而无害。”

金建军笑起来，不再向她解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温柔地问道：“薇薇安，到武汉来，有什么事吗？”

程亚心里一痛，想要说，我本来就是经纶的销售，难道不可以在武汉待着吗？可是，她硬生生地强忍住不悦地情绪，挺直背脊，平静地说道：“公司定制了礼品，我领了几套，过来拜年。”

“而且，”她顿了顿，补充说道：“来之前，我给您打过电话，可是，电话不通。”

“哦……”金建军长应了一声，然后笑笑，又问道：“那还有其他事吗？”

“我刚刚从捷通公司过来。从姜大中那儿，我得到了经纶的标底。”程亚努力保持着平静。

“哦。经纶地标底吗？”金建军地眉毛一挑，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同样保持平静地笑道：“这很好。”

两个人之间，一下子没有了下文。他不说话，她也不离开，更不开口说话。她沉默着，仿佛是在等待他主动给她一个解释。

程亚的身体笔直地坐着，眼睛笔直地朝金建军望着，里面包含着一种针锋相对地意思。他知道她有怨气，怨恨他没有任何解释地把她调离了经纶。其实，他对她没有任何偏见。相反的，他对自己挑选地这个华中销售一直都十分满意。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金建军突然笑起来。问道：“薇薇安，难道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

“为什么？”她立即反问道：“为什么要把我调离经纶？”

金建军没有理会她的咄咄逼人，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抬起他的右手，习惯性地轻揉着眉际额头。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从一开始起，在手上没有任何资源地情况下，通过自己的努力，接触到莫有道，接触到经纶，接触到项目……”

程亚有些诧异他突然提起这个，但是，她沉默着，听他往下说。

“你高估的预期收益报告让总部延缓了限时令，为我们打经纶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在与市场部的较量中，你成功地应对了来自托马斯的刁难，用刊登广告和表论文地方式，打开了经纶技术的防线……”

“出国商务考察、面对贿赂、应对克莱尔的性骚扰等等……这都证明了你地个人能力和工作能力，无可挑剔。而你在经纶业务上的进展，无不体现了你地作用和价值……”

程亚始终安静地听金建军历数称赞自己的工作成绩。她忽然现，这半年来，她在经纶地业务上，的确花费了太多地心血，压上了不小的赌注。可是，这一场赌，还没有开盅，她却好像已经一把全赔了。

金建军继续说道：“你有一种销售天性的敏感，从唐定强和莫有道投资koda的事件中察觉到危险……”

“你更有一种销售坚韧不屈的精神……”他突然顿了顿，然后才又接着说道：“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还能从姜大中那儿得到经纶的标底……”

“我一直都十分赞赏你，觉得你聪明，进步很快；觉得你有韧性，不屈不挠；觉得你的个人能力完全可以在工作中独当一面……”

程亚本来保持着的冷静，被一种悲哀的感觉一点一点地瓦解，她实在是不明白，既然金建军认可她，那为什么还

“可是……！”一个转折，金建军的话音突然加重了，他说道：“我们是一个销售团队！经纶的业务，也不是单兵作战，而是团队协作！一切，都以销售为重，这才是每一个团队成员应该要做到，应该要理解的事情。”

说到这里，金建军突然长吸了一口气，目光咄咄地逼视着她，然后缓缓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和莫有道之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原来如此！程亚恍然大悟，这样的原因，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突然之间，有一种悲从心来的感觉，她也毫不畏惧地注视着金建军，咄咄追问道：“就因为这个原因吗？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您要把我换掉？就因为这个原因，公司可以把我之前的工作一擦干净了

金建军平静地说道：“这是我必须要给莫有道的一个姿态。”

“姿态？”程亚不由忿恨起来，“您的姿态，就是要牺牲我吗？”

“不是牺牲。”金建军轻轻地摇摇头，接着又说道：“薇薇安，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处理那件事的？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要信任你的团队，应该要相信你的老板能够帮你处理好那件事，而不是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程亚的忿恨更加浓郁了，她诘口反问道：“如果在当时，我就告诉您，莫有道对我性骚扰。那您……还会继续把我留在经纶的业务上吗？”

“呵，”她冷笑一声，嘲讽道：“恐怕，不用莫有道开口告状，您就会在第一时间里，把我撤出经纶，还会美名其曰：那是在保护我。”

“不错，你说的方法，可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但是，我也许并不会这样处理。”对于程亚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金建军微感不悦，他说道：“薇薇安，你错

“我错了？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一心想要把经纶打下来，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我到底有什么错？”程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

金建军的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错在不相信你的团队，不相信我；你错在没有一早跟我沟通，等到莫有道开口告状的时候，我们已经被动信您？”程亚的委屈一下子漫涌上来，她恨不得撕破一切幌子，恨声说道：“如果，我不相信团队，不相信您的话，您让我这只马前卒，冲锋陷阵的时候，我退缩了吗？……”

“如果，我不相信团队，不相信您的话，您让我高估预期收益、低估可控风险，做你们手上一枚炮灰的时候，我拒绝了吗？……”

“如果，我不相信团队，不相信您的话，您让我跟副总裁抬杠开战的时候，成为出头鸟的时候，我犹豫了

“我没有！”程亚重重地说道：“那就是因为我相信您，相信我们的团队，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都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打下经纶。”

“可是，”她冷冷地盯着金建军，“我如此相信您，而您却让我离开了这个团队。”

程亚愤怒了！但是，这正是金建军所期望的，他只是没有当面说出来——你太隐忍了，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不说，那就是对团队的不信任。而现在，我就是要逼一逼你的火气，让你把心中所有的愤怒统统都泄出来。

面对着程亚一个又一个的“您”字的控诉，金建军反而变得冷静下来，他十分冷酷地说道：“是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都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打下经纶。”

“这，”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团队存在的意义！”

“可是，一旦离开了经纶，团队于我，就变得毫无意义。”程亚悲哀地说道，这就是结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