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有道所说的上海餐馆就是离保龄球馆不远处的水上龙宫——长航美林阁。那儿，本来是莫有道安排了和林森、唐定强一起吃中饭的地方，包厢也是一早预定的，并不需要特别再准备。

因为离得不远，也害怕坐在车里，莫有道会对她动手动脚，程亚提议说：“咱们，走过去吧！”

莫有道微微犹豫了一下，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出保龄球馆，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早上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一派和风煦日的景象，谁曾想，到中午，却变了脸，阴沉起来。这个转变，仿佛是跟着程亚的心情一模一样，十分应景。

“真冷啊！”她把风衣扣上，系了起来，再看看一旁的莫有道，整个肥胖的身子，完全地包裹在黑色的毛料大衣里，正缩着头，步子有些微跛，艰难地往前行走着，嘴里还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起风了，就应该让小魏送过去的。”

对于莫有道，程亚心里厌恶得很，但是看到他的这副狼狈样，不由得也偷偷好笑：看起来，刚才莫有道在球馆里摔的那一跤明显是不轻啊！

到了美林阁龙宫，莫有道在前，报上包厢号，服务员直领着他们往里走，程亚心里不由起疑：难道，莫有道今天的举动，是早有预谋的？她的心里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包厢里面，开足了暖气，莫有道的模样有些委顿，稍坐一会儿，喝了一杯热茶，他才慢慢地回复了精神。

服务员过来询问：“可以上菜了吗？”

莫有道点点头，示意说，“可以。”

程亚心中更是疑惑：怎么还没有点菜。就要上菜了？

不一会儿。两个服务员穿梭往来。络绎不绝。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只见有：白斩醉鸡、糟泥螺。生扁草头、蟹黄豆腐……这些菜。倒果真都是地道地上海本邦菜。程亚吃得惯。也喜欢吃。可是。看着这番动静。她却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刚才在保龄球馆。她已经决定跟莫有道先应酬着。“看鸡作笼”。处处防备着他。能够周旋就尽量先周旋着。免得自己在经纶地业务上。前功尽弃。

一轮菜上齐。服务员站在一旁。说道：“还有一份清蒸武昌鱼、酱板中华鳖和黄金马蹄虾球汤。我们稍后再上。”

“嗯。”莫有道点点头。吩咐道：“先上一瓶酒。其他地。慢慢再说！”

程亚看他一下子点了这么多菜。而且事事都像早有准备地模样。不禁又开始后悔。我不应该明知道他心里图谋不轨。还要冒着风险。跟他来这里吃饭。

莫有道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一桌子酒菜。本来就预定好。准备和林森他们打完球后地宴局。现在。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在程亚面前。这个排场和气派。他却不愿意省略掉地。反正。这个费用就算再贵。花地也是公家地钱。

吩咐完服务员之后，他转回头来，对着程亚呵呵笑道：“小程，我们今天，既然是在龙宫里吃饭，那就非得要讲个排场，把这些虾兵蟹将鱼丁龟丞相什么的统统请来，尝个周到，那才算数啊！”

程亚掩嘴笑笑，应承道：“可是，这么多菜！我看我们两个，是绝对吃不掉的。”

“哈哈……”莫有道仰头一笑，道：“吃不掉，我们就慢慢吃，反正，有的是时间。”

程亚陪着笑道：“也是，也是，那我现在就慢慢向您汇报一下我们公司的竞标方案吧！”

莫有道不置可否，程亚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接着话头，说开了。那个竞标方案是她早已经看熟了地。程亚很仔细地从经纶立项过后，要第一步的工作，硬件建设和产品配套开始讲起，有条不紊地向莫有道介绍起高星公司设计地方案。

莫有道脸带着微笑，眼睛色眯眯地看着程亚的脸，一面假装正在很认真地倾听着她的方案，一面却把手有意无意地搭了过来，覆在程亚搁在桌面上的左手背上。

这个老色鬼，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真面目了。程亚心里一颤，再也讲不下去了，一阵鸡皮疙瘩像是过电一般，通过全身，她勉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尽快思索对策。

这个时候，服务员正好拿着一瓶酒进来，微笑着说道：“五粮液，现在，就为你们打开吗？”

“嗯。”莫有道向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头，对着程亚说道：“你地方案说得很好，继续说啊！”

莫有道并没有因为有外人的存在，而收敛一些，他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程亚的手背，说这话的时候，还假装是长辈一般地轻轻拍了她一下。

服务员把酒瓶打开，正要给他们满上，程亚灵机一动，一翻左手手腕，挣脱开莫有道的掌握，然后站起来，双手顺势接过服务员手中地酒瓶，笑道：“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倒吧！”

哎，手掌还没有捂热，又被她跑了。莫有道有些失落地收回手掌，朝服务员挥了挥手，说道：“嗯嗯，用不着你了，你先出去吧！”

服务员应声，松开酒瓶，然后转身出去，把门关上。程亚一边慢慢地把两个人的酒杯都满上，一边琢磨着：莫有道是早有预谋，想要染指于我，这酒，绝对不能多喝，而这个场面，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下来，绝对会吃亏，怎么办才好呢？

倒完酒，她递了一杯给莫有道，然后，把自己地酒杯端了起来，笑盈盈地说道：“莫总，今天是您请我吃饭，说起来，您和经纶真可以算是我的衣食父母了。来，这一杯酒，我就借花献佛，先敬您了。”

酒杯小小地，大概是7钱左右的份量，程亚先干为敬。莫有道接过酒杯，看着她喝完，笑笑道：“不错，有豪气。”然后，仰着脖子，也跟着一饮而尽。

程亚再把酒给他添满，然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再次举杯，问道：“莫总，我们认识也有半年多了吧？”

“嗯。”莫有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记得，刚从学校毕业，踏入社会，我最先学会地就是一句老话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程亚笑道：“莫总，您对我来说，不止是朋友，也是老师，更是长辈，这半年多来，承蒙您方方面面的照顾，就像我地父母一般，让我处处事倍功半。我敬您！”

莫有道心里冷哼了一声，左一个衣食父母，右一个父母长辈，我看你给我扣上这两顶帽子，想要做啥？他也不动声色，看她杯空，也跟着举杯浅了一

酒杯虽小，但是，两杯急酒下肚，仍然止不住有些上头，程亚的量浅，又是属于一喝就脸红的那种。此时，她的脸色已现绯红。但是，她又再第三次，给彼此添满了酒。

莫有道笑眯眯地看着，心说：喝，喝，喝醉了，才好。

“莫总，这第三杯酒，我还敬您！”程亚向着莫有道说道：“您也知道，经纶的业务对我十分重要，所以，我斗胆想请莫总您，给我透露一点儿竞标的标底。”

这酒桌面上，本来是不谈生意的。生意是一定要等大家的酒量都到了，各自都满意了，尽兴了，彼此的心里反而就亮堂了，心中有数，这生意也就成了。但是，程亚面对莫有道的意图不轨，索性也就把话挑明了说，抱定主意，看你怎么做，我再怎么应对。

程亚再次把酒一干而尽，然后坐下，用一旁的小湿巾轻轻抹了一下嘴。

这一杯酒，莫有道没有喝，他只是举着酒杯，手指在杯沿上轻轻划着圈儿，若有意味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呵呵一声，笑道：“小程啊，你倒是鬼精灵，既说是衣食父母，又说是父母长辈，看起来，我今天若不向你透露一点儿底细，倒真是对不起你先前那两杯酒。”

程亚扑哧一笑，说道：“莫总，我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心话，一点儿都不掺假的。”

“呵呵，真的么？”莫有道用眼睛斜睨了她一下。

程亚作出一付真诚的表情，笑道：“那当然是真的。”

莫有道呵呵一笑，没有细究。他的身体往后顿了顿，用一种十分悠闲自得的语气，缓声说道：“不过今天，在我看来，这个标底该不该说的决定权，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哦？”莫有道话里有话，程亚只作不知，睁大了眼睛，很茫然地问道：“莫总，您的意思是……”

莫有道的身体，朝前探了探，往程亚跟前凑近了一些，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她，正要张口说话，包厢门上，嗒嗒”两下轻响。

“上菜。”服务员推门进来，把菜放下，介绍道：“武汉特色，清蒸武昌鱼。”

两个人停止说话，看着服务员把菜挪来挪去，摆放端正。趁此机会，程亚站起来，朝着莫有道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