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数了很久，早被仿佛突如其来的思绪打乱。数到多少了？程亚暗想，不管多少了，总是一群羊而已。

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朦胧透亮。闹铃还没有响起，这个夜，真是长啊！

面试过后的等待十分漫长，连带着夜里都有些失眠。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一直都保持着一种自信。而现在，这种自信却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时间消耗折磨光了。

是不是我在面试官眼前的形象还有某些疏忽？是不是语言交流、谈吐方面还有某些漏洞？是不是回答的问题还有某些错误？……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来着？

程亚想了想。

四个面试官齐刷刷地看着她，等待程亚给出自己的答案。没有时间容她慢慢仔细地思考。

这肯定不是一个数学问题，那是一个概念问题，一个被限定了前提条件的概念问题。只是，这个被限定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呢？

“1加1等于1。”她很自然地联想到那群可爱的绵羊。

“为什么？”金建军的笑容十分温和。

因为……她沉声说道：“一个人，再加上一个人，就可以组成一个销售团队。如果两个人能够同心协力，相互信任，真正做到可以合二为一的话，那就是一个十分强大的销售团队。”

其实。这就是一只羊加上一只羊。等于一群羊地道理。

她看到。金建军地眼睛似乎一亮。

这一宝。难道押对了？想到当时地情景。她躺在床上。嘴角边不由地抿起一丝微笑。如果押对了宝。那可真要感谢那群可爱地绵羊。

接着。金建军又再提问了几个并不出奇地问题。比如说。“销售地核心理念是什么？你对销售及销售地团队有什么经验心得？……”

专业如是。又触类旁通。她虽然只是从事了两年商务助理地工作。但是。这些问题统统没有难为住她。

最后。几个面试官对视了一眼。方华东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微笑着说道：“面试结束了。程小姐。感谢你地参与。三天之后。我们会联系你。告诉你此次面试地结果。”

她也赶紧站起来，走近前去，跟方华东，还有另外三位，坚实地握了握手，说道：“谢谢各位老师。”

面试结束之后的第二天，程亚给高星中国的招聘方寄了一封信，表示感谢。

信的内容十分简洁，提及了她的姓名，简单情况以及面试的时间，重申了她对高星中国能源销售职位的兴趣，并表示了她的信心，以及将来为高星中国努力工作，做出贡献的决心。

信是亲手笔写的。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独有风格的签名，一定会让面试官对她的印象加分不少。

可是，应聘结果的消息还没有来。程亚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这两天，她做得最多的两件事情，就是查看手机和邮箱，看看有没有高星中国方面的好消息？

事实上，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程亚叹了一口气。绵羊自然是数不成了，她的心思却全在这个小小可爱的诺基亚手机上面——什么时候，它才会报响喜讯？

叮呤呤！

床头柜上突然铃声大作。她没有动弹，因为知道这不是什么报喜的电话，而是每天设定好的闹铃，该要起床了，新工作还没有落定之前，一切照旧。

先前睡不着，等闹铃响了，她却有些困意，懒懒地又躺了一下……等第二次的闹铃大作，她才一个鱼跃，从床上坐起。

6点2o分，刷牙洗脸，施上淡妆，从衣柜里拿出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今天要穿的米兰色套装，喝一杯热果汁提提神，吃营养早餐……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宁愿早上少睡点儿，也不愿意像身边很多同事那样——为了睡懒觉，大清早手忙脚乱地，边上厕所，边刷牙，边赶地铁，边吃早点，匆忙而且疯狂，最后还有可能会迟到。

8点4o分，程亚提前到达现在的公司打卡签到。环宇电子是一家中日合资公司，规模并不是很大，与高星中国是同行，主要经营机电类的产品。

她是这家公司销售部的商务助理。办公室里，一眼望去，纵横交织，隔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小式样相同的格子间，像极了一个硕大的鸟笼。泡了一杯咖啡，她就坐在其中一格位置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管理工作档案；催缴销售员的周、月报表、计划；进行货、回款统计……程亚学的是正儿八经的营销管理，这些繁复琐碎的事情，对于她来说，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程亚，把上一周的销售成绩公布一下。”上司齐藤课长把一份报表递给她。

“嗯。”她接了过来，站起，然后在众目聚焦下，来到一块大壁板前，一手拿着报表，一手小心地擦拭着壁板上的旧数据，准备填上新的排名。

填数据的时候，她一直想：什么时候，我也能从一个商务助理变成一个销售人员？什么时候，我也能让自己的销售成绩在这块大壁板上，最前端的位置出现？

这几乎快要成为她的一个怨念了。

林凯曾经问她：“商务助理做得好好的，干吗一门心思想要跳槽去做销售？销售工作压力大，又苦又累，不适合你们女孩子的。”

“哼！谁说的？我在大学主修的专业就是营销。”她耸耸鼻子，不服气地说道：“而且，我就是喜欢这些有挑战性的工作。”

“呵呵，那你之前咋就选择做商务助理了呢？”林凯故意抬杠。

“明知故问！”程亚白了他一眼，“当时，还不是急着要先解决户口的问题嘛！”

她在壁板前登记新数据，同事在身后指指点点的，有的在议论销售的排名，有的却在暗中评点着她的身材和穿着……

程亚长得漂亮出众，高挑迷人，她从不介意别人当面评头论足，只是这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第1乐章》……她的。整个办公室绝无仅有。

她只是微微一怔，没有理会，她总是习惯要让手机铃声先响上一段时间。可是，只是一转念，程亚突然意识到……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接起了电话。

“程亚小姐，您好！我是高星中国人力资源部……我十分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被我公司正式录用，请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上午9点，准时到公司报到……”

程亚强强压住心中的一阵雀喜，说了一声“谢谢”。

挂过电话，她又急匆匆地打开自己的邮箱，一封来自高星中国的录用通知函在她的新邮件文件夹里一闪一闪。

此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忘乎所以地从自己的格子间里蹦了起来，双手振臂一呼——yes！

“yes，成功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地看着她。

程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辞职信，脸带着微笑，向课长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