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4秘密

李世勣兴冲冲地跑进合香院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房间之内，卧榻之上，两条人影交缠在一起。这夜的月色很迷离，但这夜的星光太灿烂。月华与星光交织着洒落在李世民那**的身体，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银晖，也把一切都照耀得如此的清晰可辨。

室内的两人都太过投入，又或可能这其实只是一场意外，因此双方都忘记了房门并没有关上，也在彼此的喃喃密语之中听不到世勣走近的脚步。

在最初的一瞬间，世勣是呆住了。他也忘记了应该掩饰自己的身影，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门前，看着房中二人像是活在只有他们存在的世界之中，忘情地任由各自的本能在沸腾。

可能只是过了一刻钟，但世勣觉得像是很漫长。片刻之后，他终于清醒了些儿，连忙悄无声息地闪身到门边。虽然已看不到房中的情形，但尉迟敬德那细碎的诱导的话语，以及世民那毫无抑制之意的轻吟低喘之声，还是一丝不差的直往世勣的耳朵里钻去，也如一把尖刀往他心房的深处扎刺而进……

忽然，掌心处似也传来尖锐的痛楚。世勣低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这疼痛却终于让他完全地清醒了过来，强迫着自己拖起那灌了铅似沉重的双腿，向合香院外走去。

将到合香院大门之际，忽听得从那房间里传来世民的长声呼叫：“……无忌──！！”

世勣悚然一惊，回头往声音响处望了一眼，心念如闪电般掠过：“这……才是真相吗？”

但紧接着就是房间那边传出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冲了出来。世勣不敢多作停留，只怕会被房中那二人看见自己，连忙也飞奔了起来，往逍遥亭的方向跑回去。

跑到半路，旁边黑乎乎的树丛里忽然跳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他，叫道：“阿勣，你跑那么急干嘛？”

世勣大吓一跳，双手差点就想往外用力一推。但那熟悉的声音提醒了他这人是谁，连忙收住脚步，也硬生生地把正要往外力的双手顿住，借着月色星光定神往那人脸上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程知节的脸容。

程知节这时也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惊奇的道：“你怎么这样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你不是去合香院叫‘黑炭头’回来跟我们斗酒的吗？等了你半天都不见你回来，我还想着你生什么事了，过来看看，却见到你一路足狂奔的跑过来，你不会真的是见鬼了吧？”

世勣这才明白程知节怎么会来到这逍遥亭通往合香院的路上。

程知节一如既往那样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滔滔不绝的说过不停，但这对现在的世勣来说倒是一件省心的事情。程知节只顾着自己说得高兴，自己就算不吭声，他也不会怀疑自己其实是一时都想不出该怎么应对才好。

慢慢地，世勣的心沉静了下来，而程知节也终于说到无话可说，一再的追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而做出如此不同寻常的举止。世勣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指向夜空，道：“知节，你看到今晚的天象有异吗？”

“什么？”

“紫微星被黑煞星冲撞了呢。”

程知节抬头一看，见到天边有一团乌云涌来，正好遮蔽了北斗。但他仍是听得莫名其妙，道：“阿勣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夜观天象，做了牛鼻道士？”

世勣冷冷的答道：“观天象是为了知世事。那反过来说，如果能知世事，自然就会观天象了嘛。”

程知节听得越的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要待再问，世勣已然一甩脑袋，扬长而去。

次日一早，世勣拿着手令，径直前往武牢，并没有试图以辞行之名再求见唐军元帅李世民。

武德四年，三月二十五日，武牢关。

李世勣来到这武牢驻守已有五个月了。他的亲兵注意到他今天显得特别的高兴，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微微地泛着笑意。

“今天李将军心情很好啊。”

“嗯，阳春三月的日子，满眼都是绿意盎然，看着就愉快。”世勣转头望着窗外黄河对岸的绿草茵茵，那绿色确乎是明晃晃得有点耀眼呢。

是这样的么？可这整整的三个月里，哪天不是这样春光明媚的？却也没见你这样笑过啊……

亲兵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自然不便说出来，只好转移话题道：“昨天洛阳那边来了急报，说元帅今天要率三千五百精骑前来武牢，阻击夏军。元帅他们大概中午时分就会到达，李将军要去迎驾吧？”

世勣仍是扯宰徘妆⒀弁巴猓蛔魃氐懔说阃2k芨芯醯阶约旱淖旖窃诎茨刹蛔〉耐锨唐穑慌氯粼倏谒祷埃老仓獗慊嵩诨坝镏涠夹孤┝顺隼础?

世民一直没有再召自己回去洛阳，他却亲自前来武牢了。

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更能让人喜出望外的呢？他不仅可以在事隔差不多半年之后又再见到世民，而且从昨天的急报来看，世民虽说是把以屈突通老将军为的麾下一半的将佐留在洛阳辅助齐王李元吉继续围困洛阳，可是最骁勇的大将都会跟在他身边来到这武牢。世勣由此可以肯定，留在洛阳城外的唐军将领，没有一个人能是单雄信的对手。那也就是说，至少在世民留在武牢的这段时间里，单雄信的性命会很安全。如此一举两得之事，直如是完全把五个月前他领受世民把他调来这武牢的命令全颠倒了过来。于是，五个月前他的心有多么的焦虑不安，现在他的心就有多么的欢快轻松。

可是，“夏军听说有十万之众，连元帅都要亲自前来坐镇对抗，这场恶战一定很不好打吧？”亲兵皱着眉头道。

是的，如今这武牢关内，全是笼罩着像这亲兵那样担忧紧张的情绪。从洛阳过来的那三千五百唐军，大概也是差不多恶劣的心情吧？听说在为商讨如何对付突如其来的夏军而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几乎所有主要将领——包括这次留在洛阳的屈突通——都反对与夏军开战，要求撤军解围，退却到新安甚至潼关，以回避夏军的锋芒。大家只是在元帅李世民力排众议的坚持之下，才勉强撑持了下来。

但世勣还是感觉很愉快。

他忽然暗暗地在心里微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在大家都欢声笑语的庆功宴上，惟独他一人满怀心事；而在如今这大家都愁眉深锁的时刻，他却偏偏喜心翻倒。他就总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吗？

世勣凝望着窗外的绿草，其实只是借此来聚精会神，把这个问题好好地想一下。

不是的，当然不是因为他总是与众不同。他很高兴，不仅是因为世民的到来与单雄信暂且可保性命无忧，更因为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世民在此唐军久攻洛阳不下而军心疲惫之际，仍坚持选择看似甚为凶险的“围城打援”心抱疑惑。

没有谁比我更能看明白世民的心思了……

当世勣带着亲兵向武牢关的城门走去，准备迎接从洛阳那边远道而来的、包括元帅李世民在内的三千五百名增援将士的时候，他不无得意地在心里再次想到了这一点。

此番洛阳大战已历经十个月之长，世民深知唐军必须毕此功于一役，也深信——他，和他统领下的唐军，可以毕此功于一役！

三月的阳光扑面而来，照得世勣的脸庞暖烘烘。这阳光也似透进了他的心房，一扫这五个月来的阴霾。世勣就是揣着这样满怀的阳光，向着一身戎衣、风尘仆仆的世民躬身行礼——

“末将参见元帅……”

后记：

1、诺诺看完这一章的初稿时说：“真是，世民与无忌这两口子，还以为他们的‘秘密’有多秘密鸟～～～～原来都那么多人知道鸟～～～～”

2、这章写世勣说什么“黑煞星冲撞紫微星”的胡话，是从演义小说那个牛鼻道士形象的徐茂功那里借用过来滴～～～～是不是借用得很巧妙啊，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