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季竹尘与半魂药芝
作者:棠时      更新:2019-07-29 05:18      字数:3276

一钩弯月挂在天边,像是仙人似笑非笑莫测高深的唇角,淡淡的云雾像是一层薄纱,笼着星光,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朱棠走在林间小路上,路过一处泉水,忍不住蹲下来,用手掬了一捧,浇在自己脸上,清冽的山泉让人清醒,朱棠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在水边清洗自己身上的伤口和血迹。

季竹尘解救黑疫时,留下了半瓶解药,到底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还有之前雪心珊瑚的失窃想必也不是偶然,还有无惧峰失火时的蓝色剑光,让季竹尘顿时变得可疑起来。

修斓想让魔血的秘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所以在曲盈逃离永生之地之后故意放出假消息,设计让离尽忘毁掉林风幻海,事实上煌珠的原材料只要少了一种,那么煌珠就不可能造出来了,但如今的情况看,想要造出煌珠的人明显没有停手。

修斓也有失算的一天,他的假消息编得太晚了。

朱棠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是枫琅一头青丝瞬间成雪的模样,他微微笑着:“从前小琊也喜欢煮茶,取山林间百花以竹叶包裹,再用梅上落雪化了水烹制,那味道我已经记了三千多年了。”

枫琅托着那小小茶团,指尖搭上朱棠肩膀,整个人都变得半透明起来,道:“多谢姑娘赠茶,枫琅无以为报,只能将仅存的力量赠与姑娘,只是如此,我便无法再压制住六层的妖阵,如何出去,只能靠你自己了。”

一时间朱棠竟然不知如何反驳,这到底是感谢还是嫌她命不够长?朱棠在山泉边,扯下一缕衣襟,用牙咬着,将伤口包扎起来,朱棠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能凭着一人一剑,让六层封印的众妖死伤过半,那一场血战虽然凶险,却还是平安闯出来了。

这就是天魔的力量吗?残存的一个魔影都这样强大,若是得到了全部的天魔传承,又当是怎样光景?朱棠默默握起祈景剑,那把剑上季竹尘留下的封印已经随着朱棠体内力量的暴增而荡然无存了,从此以后,祈景剑便可真正为自己所用,朱棠向后一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星斗,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有人背后操纵,有人坐收渔利,有人沉溺在一己悲欢,有人心怀天下苍生。

一环扣一环,总觉得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如果那想要炼制煌珠的人真是季竹尘,那自己应该怎么办?

身怀魔血之人与普通人并无差别,一旦煌珠被炼制出来,必然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一个普通人,原本该有平安喜乐的一生,就因为携带魔血,就活该被看做异类吗?

天魔之血的真相实在是太残酷了,那是天魔临死前,对这个世间的一个诅咒——我,必将归来。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处,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天亮的时候,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便醒过来了。

今日蒋笛回来得要稍微晚一些,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见朱棠醒过来,蒋笛立刻道:“棠棠,闫衡教习要辞去讲武堂教习一职!”

朱棠也很意外:“你见到他了?”

蒋笛摇摇头:“没有。”然后有示意朱棠凑近,一脸神秘地道:“在蜃语楼撕书的人会不会就是他啊?还有夺了赤蝎王珠的,会不会也是他啊?闫教习看起来斯斯文文,应该还蛮厉害的吧?”

闫衡当年是蓬莱府的外门门生,师从柘清掌门,与伯梅槿也算得上是同门是兄弟,实力如何还真不好说,算起来他有好几个月没露过面;了,朱棠曾经怀疑过他是去养伤了。

如果真是闫衡做的这些事,那倒正好洗清季竹尘的嫌疑,朱棠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蒋笛道:“掌门今天一早就叫师父和两位宗主去商议了,我觉得此事定然不简单。”

朱棠点点头:“好了无敌,我觉得我要去一趟疏风苑。”

蒋笛:“啊?”

朱棠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去看看季竹尘上次带回来那半瓶黑疫解药还在不在,她拿不准季竹尘知不知道煌珠的事情,若是他早就知道煌珠可鉴定魔血并且有意炼制,那么赤蝎王珠已经到手,半魂药芝肯定不会在了,也许还能在疏风苑中发现炼器鼎,若半魂药芝还在,那么起码可以安心,这件事有可能与季竹尘无关。

以往朱棠出去偷鸡摸狗都是在晚上,这次是少有的白天出门,难免有些发慌,剑宗人来人往,为了避免被人看见横生枝节,朱棠兵行险招,索性用了个术法幻化成了季竹尘的样子,然后硬着头皮,努力模仿着季竹尘气定神闲的样子,走近了疏风苑。

朱棠扮谁都有可能不像,扮季竹尘可真是像到了骨子里,关了疏风苑的大门,一头扎进季竹尘的书房,原本朱棠以为这里起码会有个藏宝用的暗室,却没想到那个装解药的小瓶子就光明正大地摆在书架上,朱棠踮起脚尖将那个小瓶子拿了下来,晃了一晃,是空的。

一瞬间心中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过,论起手段确实不够光彩,确实没有人可以一直光明伟岸下去,季竹尘痛恨妖魔是理所当然,自己总不能名门正派当久了就忘了分寸。

朱棠再次踮起脚,要将那小瓶子放上去,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够不到吗?我帮你放上去吧。”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温润而和善,只是此时听到无异于惊雷炸响在耳畔,朱棠几乎是条件反射,转身跪下,头也不敢抬起来,道:“季宗主。”

季竹尘淡淡道:“出来说话。”

都已经被抓个正着了,在哪说话不是说。朱棠扁了扁嘴,跟在季竹尘身后出了书房,重新在廊下跪好。

季竹尘坐在窄案后,与朱棠隔着大堂相对,有条不紊地拿起了一卷古书,手撑着腮,也不说话,眼睛微闭,似乎是睡着了,朱棠几乎以头抢地,不是吧?说睡就睡?那我怎么办啊!真的睡了还是装装样子啊!跑又不敢跑,只能继续跪着,膝盖下就像是长了针,欲哭无泪。

不过说起来,季竹尘睡觉的样子可真好看,睫毛就像小扇子,在香炉的云雾中还在轻轻抖动,整个人就像是玉雕出来的一样。

过了大概一柱香时间,季竹尘从小寐中醒来,看了一眼跪在廊下的朱棠,看到她还在,道:“可真是出息了,苏洺看到我回来,还以为我是假的,说怎么一个师父回了疏风苑,又来了一个,你连苏洺都能骗过去,真是好本事。”

这话说的慢条斯理,半分火气也无,根本摸不准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反而更加让人心里发慌,只能将头压得更低。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季竹尘问道。

朱棠的腿已经麻了,也不敢移动位置,老老实实道:“弟子会保守秘密的,绝不会让此事被第三个人知道。”

季竹尘以为她会求饶,会辩解,或者干脆坦白从宽,却没想到这小姑娘来了这样一句,好像做错事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一样。

朱棠心想,即便是宗主,也是不能私闯禁地的,更别提放火烧山了,现在掌门还在调查无惧峰一事,蜃语楼丢失引雀珠一事也在调查,之前药庐丢的雪心珊瑚,段老先生也未必能善罢甘休,这些都应该好好隐瞒才是,要不然自己与季竹尘串串口供,帮他把罪责担了吧。

“我倒是想听听,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需要你来帮我隐瞒。”季竹尘道。

朱棠道:“无惧峰失火那日,季宗主早就在山上了吧。我是说,失火之前。”

季竹尘的神色变得严肃,周身三尺的气场仿佛结了冰,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眸注视着朱棠,朱棠感觉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自己,将自己牢牢钉在地上。

膝盖好麻,快要失去知觉了。

朱棠硬着头皮道:“无论季宗主做什么,我都会选择相信季宗主。”

季竹尘语塞,这一脸虔诚是闹哪样,并且自己也没做什么需要别人保密的事情吧?沉吟了一下,道:“我那日确实在无惧峰上,有人想要窃取赤蝎王珠,我与他打斗,却被他逃了。”

话锋一转,道:“莫非你觉得无惧峰放火之人是我?”

朱棠赶紧道:“弟子岂敢!”

季竹尘哼了一声,道:“你连我的书房都敢闯,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朱棠瑟缩着,道:“不敢,不敢闯季宗主的卧房。”

季竹尘紧接着道:“若是半魂药芝在我枕边呢?”

朱棠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季竹尘绝对是在耍她吧?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窘况,煌珠爱谁炼谁炼,自己绝对不会来这一趟。

“我早就知道蓬莱府不止有一股势力盯着这些东西,却没想到你也参与其中。”季竹尘看着朱棠,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季宗主,我知道错了……”朱棠老老实实认错,眼睛眨巴眨巴,很是无辜的样子。

“罢了,你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季竹尘摆了摆手,示意朱棠可以走了,然而过了一会却看到朱棠还跪在原地,不由得很是奇怪。

“季宗主……我腿麻了……”朱棠一脸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