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吻印在脖颈间，顺势而下，激起皮肤的一阵颤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她的神经上，她想到了林连殊，那般温柔的笑意，在她所有不堪的时候，将她拥在怀中。霎那间，大大的眸子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崩溃，在这一刻化作泪水翻涌而出，落入发间消失不见。
“柳知翎！我要你死！”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柳知翎有些许的愣神，再次抬眼，看到的只有那夺眶而出的泪水，在这昏暗的光色下竟那么清晰，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有些清醒，这算是……为他流的泪吗？
他自己承认自己喜欢苏青娆的时候，是在去孤迟国的灵船长，他清楚的记得，那夜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吵闹的世界里，那女子的呼吸声却那般清晰，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默默的看着那蜷缩在拐角的女子。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欣喜，就像是从未得到过奖励的孩子，就算是自己偷偷拿到的奖励，竟也会开心的不得了。
再后来，他看见她为了林连殊那般拼命，能够对他展颜欢笑，又能对他痛哭流涕，那般鲜活的影子，似乎又成了他心中的一盏指向灯，他想，或许看她挫败狼狈并没有多少成就感，如果她也能为自己而落泪，似乎更能印证她对自己的上心。今日他做到了，这泪因他而起，可他却高兴不起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愿看到她如此绝望的哭喊。
霎那间的迟疑，连带着双手都有所松懈，几乎是疯了般的挣扎，趁着这一刻猛地抽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发间的金钗，飞快的朝柳知翎的脖颈划了过去。
下意识的反应，反手挡住了脖颈，那锐利的金钗也是直直的划过手掌，一路蔓延，一道曲线，擦着脖颈而过，幸好是撇过了头，并不足矣真的刺破喉咙，可鲜血此时也是瞬间崩裂，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女子的红裳之中，染上一片暗红。
一刀不致命，却并未就此放弃，反而是转手又朝他刺了过来，这一回柳知翎却早已有所防备，瞬间跳开，退后三两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你想杀了我？”掌间的疼痛让他愈发清醒，也明白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鲜红的血液，竟有些刺眼，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有些恍然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我一步一步的跟着你，你的每一个脚印我都小心翼翼的照着去走，我努力的学习剑术，我努力的步入骄子之门，我那么想离你近一点，想着有朝一日你会真的看我一眼，你被迫嫁给百原祉，我就不惜一切代价的救出你！我宁愿与苏锦璃抗衡也要救你，可你呢？你为什么偏偏不看我一眼？！”
“倘若你仔细看看，我也不比林连殊差到哪里去，他能给你我照样能够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你的安危，你的地位，你想要我都可以为你夺去，可他呢？他能为你做什么？他现在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从疑惑到嘶吼，情绪愈发激烈，昔日的少年早已变了副模样，踉跄着尽数挥去了桌上的茶碗，瓷器碎裂一地，刺耳的声音让苏青娆更觉得惊慌，揪紧了自己的衣裳，拖着自己废物的身躯，努力的朝里面躲了躲，眼中的泪水却并未停止，不止是因为恐慌，更多的是这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厌恶这般颓然无力的自己，也不想再次经历曾经畏畏缩缩的生活，她愧对于林连殊，更愧对曾经信誓旦旦励志要活下去的她，如今的一切，又好似从会以前，可这一次能够挽救她的不再是林连殊，而是她自己。
“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拼命的嘶吼，可换来的却是她漫长的沉默，他有些气馁，无力的垂下双手，温热的血流顺着他的指间，在地上留下斑驳，忍不住笑出了声，嘲笑自己的疯狂，嘲笑自己竟如此卑微，“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目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上，她竟没有多大的悲痛，反倒是哪刺眼的红色，让她有些心安，理智重苦海逃离，眸色也逐渐清明。
“放我走。”
“什么？”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迎上她冷静的眸子，似乎是没有听错，长眉微微皱起，片刻的迟疑，却再次让他变得坚定起来，缓缓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重回以往的淡漠，“走?去哪？唯有这一点，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就是死，你也应该死在我身边。”
屋门一记重响，苏青娆才意识到柳知翎已然离去，同时后知后觉的，还有躲在暗处的慕颜惜，手中的热水早已凉透，或许是因为这夜晚的温度。
她从未见过柳知翎这样癫狂的模样，虽说她深知柳知翎喜欢苏青娆如痴如狂，就好比会拿她来当做替代品，会为她酩酊大醉不堪思苦，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对苏青娆百般殷切，就如她这般，卑微而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都仔细的照看着。
卑微而小心的喜欢，她深有感触，此刻似乎更能体会到柳知翎的心情，她何尝又不是这般，对着捂不热的石头，依旧报着那么丝丝的幻想，希望有一天会有冰川融化的那一刻。
屋内的灯光依旧明亮，而地上的血迹也鲜红夺目，愣神许久，直到端着盆的手臂都觉得酸了，隐约有些颤抖，才恍然如梦，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掂量，转身再次没入黑暗。
“世子。”
黑夜的亭阁之中，柳知翎一坛一坛的饮酒，上好的佳酿，此时似乎有些廉价，毕竟不能消愁，这酒也失去了意味。寂静的一方天地，忽的有人轻唤，侧目看到女子的面容，还有些迷离，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师姐。”
“世子，你喝多了。”慕颜惜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发挥用处，毕竟只是个赝品，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恰是如此，她才与苏青娆并不相似，上前一步放下了手中的清茶，神色清明才，缓缓道，“让我帮你吧，帮你完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