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时无言，许久宁存志才问道：“陆弟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她最近怎样。”陆远渊直截了当道。

“她？离歌么？”宁存志心里暗笑，如今能让陆远渊正常一点儿的也就只有姜离歌了。

“正是。”陆远渊原本都不尴尬，结果被宁存志这么一问，耳后有些可疑的红晕。

宁存志好笑不已，面上却是继续一本正经道：“离歌么，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陆远渊心中蓦然几分懊恼之意，宁存志分明知道离歌的近况，却不愿意直接告知，莫非……是了，小时候宁存志对谁都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却唯独对姜离歌和颜悦色。可心底到底是太想知道姜离歌近况了，又再一次问道：“还请丞相具体告知。”

“丞相”二字一出，宁存志知道自己触碰到陆远渊底线了，笑道：“陆弟如今倒是不称为兄一声宁兄了。丞相二字着实是伤人心。”

陆远渊也猛然意识到自己思想上的变化，是了，进丞相府这半月，他一直称呼宁存志“丞相”，尽管宁存志已经纠正了不下十遍，不管如何说，如今宁存志是为离歌办事，又好心好意收留他，他怎么好意思，又有何颜面面对宁存志？就算是再如何觉得自己如今和宁存志天壤之别，可不管怎么着宁存志如今也是全心全意和离歌合作，他不该怄气的。

带着几分歉意“宁兄，是为弟狭隘了。”

宁存志心中也不好受，似在回忆道：“远渊，当年巫岭，若不是你给了我解瘴气的草药，我早已经是一抔黄土，是以，为兄心里一直感激你，无论你我各自做出什么选择，咱们之间的这份情谊也不会变。”

陆远渊闻言，蓦然想起那年巫岭，自己听闻姜家覆灭，镇北侯身死，姜离歌被抓，而且这些还和自己的父亲有着莫大的关系，心中痛苦不堪，几欲自刎而亡，若不是宁存志时时陪伴，自己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又谈何报仇？可自己竟然将宁存志视若敌人，着实是该死！说到底，变的不是他宁存志，而是他陆远渊！惭愧不已，道歉道：“宁兄，对不起。”

宁存志心中大石放下，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谈什么对不起？”

陆远渊也扯出一抹浅笑。

宁存志又主动道：“你就放心吧，离歌她没事，昨个儿刚传信来，再说宫中杜公公好像也在帮离歌，她如今比你还安全。”

陆远渊彻底放下了心，不由舒了一口气。

“丞相和陆小将军如此旁若无人，对本殿下是不是太轻视了呢。”六皇子见二人是越来越亲密，脸色阴沉下来。

宁存志如今是丝毫不害怕六皇子，桌下轻扯他的衣袖，面上云淡风轻道：“殿下说笑了，并没有忽视殿下。”

六皇子察觉他的动作，心中微暖，脸色顿时好看起来，别扭道：“本殿下也只是玩笑话。”

陆远渊不语，他对建文帝恨到了极点，对六皇子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如果不是六皇子向着离歌，他连行礼都想忽略去。

离尘嘴角微抽，别以为他没有看见宁存志的动作。原本以为一切都是六皇子自作多情，如今看来宁存志也不无辜。亏他还用尽了手段，没想到还是不能阻止他们。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原本是因为宁存志合自己眼缘，这才想要帮助宁存志躲过一劫，没想到天命难违，到底是无法扭转这二人的命数，既是如此，是福是祸，他们自己去尝吧。不过话说回来，宁存志那日莫非并不是被女子强上了，而是被六皇子……这样的话，后来的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这气氛着实有些暧昧，陆远渊有些不适应，又接着道：“左右如今陆某留在丞相府无事，倒不如进宫保护离歌。”

宁存志忍不住咳了一声，隐晦道：“离歌武艺高强，又有杜公公在旁边，着实不用保护。”他不想说是现在的陆远渊太弱了，打不过姜离歌不说，还需要凤二保护着。

宁存志没有见过陆远渊御蛊虫，是以才敢这么说。再者宁存志只是文臣，就算陆远渊废了一身武艺也不见得能够打得过。

“宁兄，为弟是真的想要保护离歌。”陆远渊自然知道宁存志话里的意思，可他不愿意让姜离歌孤军奋战。

“陆弟，听为兄一句劝，离歌让你到丞相府，便是不想你陷入危险之中，莫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宁存志见陆远渊还在坚持，继续劝解道。

“所以，你们都有用，唯独我没有任何作用，是吗？”陆远渊咬牙切齿道。眼中满是不甘，甚至变得通红。

宁存志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六皇子下意识伸手护在宁存志身前，至于离尘则是皱起了眉毛，脸色不是很好看。场面一度尴尬。

还是宁存志打破僵局，讪讪道：“不是没有作用，这样吧，你可以前往边疆，和凤皇一起作战，毕竟你在乌城呆了十几年，对乌城了解至极，能加快攻破南楚的速度。”

“不行，我要进宫，保护离歌。”陆远渊依旧坚持道。

见陆远渊隐隐有些癫狂的模样，宁存志头疼不已，旋即脑瓜子儿一转，故作叹息道：“陆弟，不是为兄阻碍你，北凤攻破南楚，最多两个月，届时离歌便可以出来了，你不必着急，倒是你，陆小将军的脸这宫里谁不知道，再说陆尚书面上虽说不找了，可保不齐人手还在京城某个角落呢，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能有半点儿差错，你就放心呆在丞相府，待两月后接应离歌，我想离歌让你在丞相府的意思也是这个。”

陆远渊闻言，果然眼睛一亮，高兴道：“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宁存志赶紧道。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准备，两月后一定把离歌平安带出来。”陆远渊满脸高兴，念叨着离开。

终于劝住陆远渊，宁存志歇了一口气。

六皇子见他如释重负，调侃道：“哥哥原来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宁存志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别说陆弟，就是殿下您，让微臣无可奈何的时候也颇多。”

六皇子自知理亏，赶紧闭嘴，只是桌下的手却是不安分地握住宁存志的手。

宁存志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其他动作吗，算是默认了。

倒是离尘这时候开口道：“这位陆小将军着实奇怪。”

宁存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离尘这人虽然算的卦十个里有八个不准，可他看人命数还是挺准的，担忧问道：“什么情况？”

“说是活人，可死气沉沉，说是常人，又失了一魂一魄，怪哉怪哉。”离尘高深莫测道。

“大师，您可别开玩笑。”宁存志自认为学富五车，此时却是无法理解离尘在说什么，又或者不肯相信离尘在说什么。

这人失了一魂一魄，还能活吗？再说陆远渊和他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这样了？定然是离尘在开玩笑，宁存志心中思绪万千，犹疑不定。

“老衲怎么可能开玩笑！”离尘顿时炸了，质疑他可以，但是质疑他的人品不行，更何况这种小事他还不能完全把握么。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见离尘的确不是开玩笑，宁存志追问道。

“哎呀，让老衲想想，这有些奇怪。”离尘有些不耐烦道。

宁存志怕打扰他的思绪，屏住了呼吸。

“老衲知道了，这是南疆巫蛊之术！”离尘猛然惊呼。

宁存志被吓得不轻，皱眉道：“就是游记中说过的巫蛊之术，能敌千军万马的那个？”

“老衲还以为丞相只看四书五经呢。”离尘嘲讽道。

“说正事。”宁存志心中腹诽，这离尘哪里都好，就是这张嘴巴太坏。

“的确很多游记中有记载，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但千军万马是不可能的。”离尘中肯道。

“不知不觉取人性命还不厉害？”宁存志是文臣，武功这一块只能说是勉强自保，是以觉得不知不觉取人性命很厉害。

离尘见他如此惊讶，没有丝毫丞相该有的风度和威严，鄙视道：“丞相，您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老衲很头疼啊。”

宁存志：“……”

六皇子听离尘如此贬低宁存志，自然是不高兴，在他心里，宁存志就是最好的。讽刺道：“学海无涯，大师敢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吗？”

离尘自然是非常自信道：“那是自然。”

“那本殿下问问大师，这东海里有多少水，这南湖里有多少鱼，还有这与舟山上有多少猿？”六皇子淡淡道。

离尘顿时脸色难看了，他又没有数过，如何知道？可要他承认自己有不知道的地方，这不可能！嘴硬道：“六殿下不知道的事，如何能拿来考老衲？”

“一海水，一湖鱼，一山猿！”六皇子满眼轻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