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今天正忙着调试柜子，忙得焦头烂额，并不是她没经验，而是因为这批柜子里放了安防的设备，那是A.B.公司另外个集团的设备。把两个集团的产品整合在一个包里出售，这有个概念叫TOTAL/SOLUTION（完整方案），当初拿单时很爽，上报给销售总监时也很有面子，但真正应用起来问题却一大堆。

半途她接了个据说是华东区销售经理的打来的电话，竹子浑没在意，顶头上司的更换对她基本没什么影响，她照样跟她的客户，经理照样制定他的策略，双方互不干涉。她也不以为谭瑞石会真来工厂，因为地方太偏，除了本地的出租车司机外，很少有能认得路的。竹子来的前几趟，不得不打市区的车而后换当地的车，才能保证不走错路。兴许谭瑞石到了这转一圈，找不到地方就不来了。

带电测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幸好都是小问题，竹子带着几个工程师反复一遍遍做检查，把工程师折腾得筋疲力尽。

“好了，冯总，这下差不多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快不行了。”

竹子一摸柜板，有点发热，现时正是夏天，厂房内是没空调的，柜内温度基本在40度以上。竹子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给安防集团的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的竹子一脸紧张，问工程师有没有风扇。

“现在去哪儿找那玩意儿。”工程师懒洋洋道。

“周围有五金店吗？”竹子急匆匆问。

“有，出厂门向南，相隔两公里。”

竹子连忙亲自去买了风扇，回到柜子前盯着看了一分多钟，突然又问工程师：“替我找个冲击钻吧。”

“没有。”工程师回答。

于是竹子又去隔壁的五金市场，买了冲击钻和锯条。回到工厂后她就开始对着柜子赶工，直干得大汗淋漓，当她蓬头垢面站起来时，背后有人在叫她的英文名。

竹子猛然一回头，看见一长得格外白净、四十多岁的老外对着她笑。

“谭瑞石？”她试探着问。

“是啊，是啊。”谭瑞石的注意力却没放在竹子身上，而是放在竹子刚才鼓捣了半天的柜子上，竹子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在旁偷偷看了半天了。

“JESSICA，你好。”老外道。

竹子微笑，没在乎脸上有点蓬灰，手上也有点脏兮兮，直接伸手给谭瑞石：“很高兴见到你，BOSS。”

谭瑞石愣了下，也把手伸出来：“你好，JESSICA，很高兴见到你！”

竹子从工具架上拿块抹布擦了下手，笑着审视自己的下任老板：她是个多么敏感的人，只好看一眼，听几句说话，便能把对方将来会怎么做事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她给谭瑞石的第一印象判断是：不功利、追求实实在在的增长、做事脚踏实地、尊重有才能的人、性格开放、好学、缺点是不愿意在关键时刻做决定，需要强有力的下属作支持。

谭瑞石这时问竹子：“JESSICA，你刚才在忙什么？”

他盯着竹子刚才操作的柜子，刚才被挡住了没看清，现在才看到，柜子的底部被挖去一块，开了五厘米见方的孔，孔上覆了层绝缘滤网。

谭瑞石摇摇头，不明白竹子在做什么：“你在给柜子开孔吗？为什么？”

“散热不行啊，只能开个孔。”竹子说。

“STRANGE。”谭瑞石连连摇头，“难道我们A.B.亚太的销售需要做这些工人做的工作？难道售前支持在方案设计时没有将散热考虑进去吗？为什么要你这个销售经理亲历亲为？”

“配电系统调试。”竹子简洁地说，“发觉散热有问题。”

“能把整个SOTRY给我讲一讲吗？”谭瑞石要求道。

“这是TOTALSOLUTION的东西，在配电柜里加了安防设备。通常配电柜内不用加装风扇帮助散热，四十五度是许可的工作温度，然而对安防设备来说，四十度以上就是不能忍受的高温了，售前技术支持在整合产品时没考虑到这个因素，临到调试的关键时刻，可容不得重新设计了。”

“所以我只能先去五金店买两个风扇装在柜子里帮忙散热。但不能光有排气，还要有进气啊，于是只能在柜子下开个通风口，这得先拿冲击钻头钻孔，再拿锯条锯开口，勉强应付了。”

谭瑞石连声嗟叹：“这是你碰到过最麻烦的事情了吧？”

“其实还行。”竹子轻松地释然道，“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有一次我把配电设备和照明设备整合在一个包里卖。送到客户那儿调试时，下午四点省长会来，两点调试时，高秆灯上传来一清脆的爆破声，灯泡爆了，爆没关系，我赶快找人七手八脚换上去，结果，用电机把灯降落下来，却再也升不上去了，当时心急火燎，因为已经三点钟。我连忙请现场工程师一起做全面电路检修，结果发现是个焊点松了，做完正好四点钟。”

“对不起，瑞石，我得继续检查看柜子另外的情况，不如我先安排您去休息室，稍后再来和您谈。”

谭瑞石忙说不用：“我就在这边看着。”

调试完成，竹子同谭瑞石回公司正好遭遇上堵车，谭瑞石乐得有这么段时间同竹子交流。竹子觉得谭瑞石挺专业，从市场角度上问得很透彻很到位。让竹子感到舒服的是，谭瑞石在最后真诚地对竹子说：“JESSICA，我是来学习中国的销售工作的。”

“我到中国得有很长段适应期，带我到处转转？”

“好啊。”竹子一口答应，心说要体验销售生活可是必须吃苦的，“明天我得去个工地，您老跟着我吧。”

“JESSICA你真是个实干派。”谭瑞石赞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