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随手翻了一下那个措施，也没真看，说，我回去再细看吧！他对阿岩说：“你重点谈一谈它的形式。”

他想看一看阿岩的表达能力。

阿岩沉思片刻，说：“一句话概括，就是按目前的市场价把每一幢别墅转卖给现居住人。”

他说，本来，我是想以卖拍的形式，公开拍卖，但书记说，这些毕竟是大家的福利住房，还是按目前的市场价转卖给大家更合适。

他说，另外那两幢空着的书记和市长楼还是进行拍卖。拍卖价肯定比转卖价格高，也好让大家从这个差价中比较出自己住的是便宜别墅。如果，李市长愿意，可以搬进市长别墅。我们改拍卖书记和常务副市长那两幢别墅。

他说，如何保证转卖价格更接近市场价呢？我认为要公开透明，先由有关单位研究制定一个参考价，然后公榜征求意见，主要是在市府大院风公榜，接受干部们的监督。如果，大家认为价格定得低，就往上调，调到大家没有意见为止。我认为，大家没有意见，也应该是相对接近市场价了。

李向东点点头，觉得这阿岩一点不显木讷，在表达能力方面可以给他打满分。他说：“我就不搬了，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

班长说：“这事我准备让阿岩具体负责。”

他说，除了他，那个部门那个人负责都不合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毕竟都是常委市长，都得罪不起！

他说，这个措施实施下来，至少可以为财政增加两千万的收入。

李向东想，这应该就是班长到青山市烧得第一把火了。这把火烧很得人心！老百姓肯定大声叫“好”。

班长说：“明天，我们就召开常委市长联席会议讨论这个事。会议由我主持，你向大家宣读这个措施。也算是向大家表个态吧！我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大家更在乎你的态度，你带个头，大家即使有反对意见，我想，也会收敛不敢提出来。”

李向东暗暗叫苦，这不是要他去得罪人吗？或许，别人还会以为这是他李向东的馊主意。整改没错，但你从人家口袋往外掏钱，觉悟再高的人心里都不会爽！这班长真够老谋深算的，拿了彩头，却把得罪人的事往他李向东身上推。

下午下班的时候，副书记接到会议通知，也知道明天的会议内容，打电话问李向东：“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李向东说：“只有执行！”

副书记在电话里笑了笑，问：“这不会是你的意见吧？”

李向东说：“你怎么就认为是我的意见呢？我也要往外掏钱，我总不会自己为难自己吧？”

副书记说：“有人说，这种改革的事，多是你李向东的主意，你李向东来青山市，就是要证明自己是一个改革者。有人说，你当了市长，发现市财政困难，想不出什么弄钱的招，就想出这个办法来掏大家兜里的钱。”

李向东笑了起来，说：“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副书记说：“我和他们不一般见识，我认为，这不应该是你李向东想出来的馊主意。你毕竟是大家选出来的市长，就是再算想出政绩，目前，也不会拿我们这些常委市长开刀。”

李向东说：“这不能说是馊主意。老实说，我还是挺佩服班长书记的，至少，他敢拿常委市长开刀。这一整改，他的威信就上去了，常委市长们的利益他都敢动，还有谁他不敢动的？以后，谁还敢不听他指挥？”

副书记说：“我担心的是，他躲在幕后，只要你出面得罪人。”

李向东笑了笑，说：“刚才真应该建议让你来牵头负责这件事。”

副书记笑了，说：“果然让我猜中了。”

李向东问：“你认为，明天的会上，会不会有人提反对意见？”

副书记说：“应该不会吧？虽然，大家不愿意整改，但这是大势所趋，最多也就把气发泄在整改措施的某些细节上，动机不纯地提些一些修改补充意见。”

李向东说：“这倒没什么，整改措施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多提意见，修改补充也不是坏事。”

这时候，女常委也在班长办公室谈这事。

女常委笑着说：“这应该是李市长的主意吧！”

班长说：“也是我的意见。”

女常委说：“当然，没有你同意，他也不会召开常委市长联席会议讨论这事。”

她说，你不觉得，他这是要你得罪人吗？把所有的常委市长都得罪了，以后，你怎么开展工作？

她说，表面上，大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但心里肯定不高兴。你一来当书记，就损伤了大家的利益，大家记在心里，处处跟你作对，以后，就未必有人听你指挥了。

她说，也不是说他们就会当面顶撞你，那些老滑头会暗地为难你，磨磨蹭蹭应付你，提出这样那样的客观理由怠慢你。

班长问：“你自己的看法呢？不会也怠慢我吧？”

女常委说：“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支持你，从一而终地支持你。”

班长说：“你就不心痛那些钱？”

女常委笑着说：“心痛，怎么会不心痛？那些都是我辛苦积攒的血汗钱。”

她说，虽然，我当了那么多年领导，也不是没有机会贪污受贿，但我这人老实，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所以，一点也不富裕。

她说，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是不是担心我会叫你补贴补贴？

她说，我不会那么做的。我那么做把自己当什么了？我要想弄点补贴，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我很清楚，现在好多人手里有点权，都会向下面伸手要钱，常委市长中，我想，除了我，没有谁不这么干的。人家怎么干是人家的事，我只挣自己的辛苦钱，虽然不富裕，但心安。

女常委说：“这个事，我自己能处理。”

班长说：“让你干点事吧！”

女常委说：“你说。”

班长说：“在明天的会上，我想你提反对意见。”

女常委愣了一下，问：“你不同意这个整改措施？”

班长说：“不是。”

他说，我想让大家知道，这个措施是李市长弄出来的，并不代表我的意见，当然，这是大势所趋，既然，他提出来了，我又不能不同意。

他说，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那个措施，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特别是制定价格方面，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个更有利于大家的做法？整改是必须的，但能不能让大家少掏钱？

他说，我希望，通过你的反对，引出李向东的一些观点，让大家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能让大家把这笔帐算在我身上。

女常委说：“好吧！我听你的，回去好好看看那个措施，草拟几条反对意见。”

说着，她转身要回去，班长却一把拉住她，她心领神会，说这是上班时间。班长说，快下班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找我了。女常委说，阿岩随时会进来。班长摇摇头，说，你没见你一进来，他就出去了吗？只要你在这里，他是不会进来的。女常委问，他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班长笑了笑，说，他精灵得很，早应该猜到我们的事了。女常委说，看来，我应该少点到你这来了。班长说，你到我这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向书记汇报请示工作，再正常不过吧？谁不希望书记重视自己的工作，不希望多向书记汇报请示自己的工作。这么说着，他们半拥半抱地走进去了班长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