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粮食局长推开黄办公室的门时，黄正在接听电话，他指了指沙发，示意粮食局长坐沙发上。粮食局长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听见黄对着电话说，是的，是的，发展镇级经济是我们重点要抓的工作，可以说是李书记推出的第一个发展思路吧！这也不是我们的首创，其实，强镇富民的口号已经提了好几年了，我们只是把口号化为实际行动。又说，当然，当然，招商引资是经济发展的重中之重，我们还是摆在首要位置，这个不放松，我们专门安排副书记分管这项工作，有好几个项目正在洽谈中，争取年底能够拿下！再说，好的，好的，你就按我们上报的情况呈送领导吧！我们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常委副市长联席会议确定的。黄放下电话，搓了搓耳朵，对粮食局长说：“没办法，地级市的电话。一个衅长，问点情况竟打到我这来了。”他离开大班椅，走到沙发前，拉了一张移动椅子与粮食局长面对面坐下来。一边给粮食局长斟茶，一边问：“最近忙不忙？”粮食局长说：“想不忙也不行了，摊上申报万亩良田的事。”黄突然问：“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粮食局长愣了一下，问：“有什么奇怪？”黄笑了起来，说：“你是在装糊涂。”他说，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李书记和钟市长之间的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市县局以上领导哪个不知道？他说，这样的两个人都这么重视一件事，你会不奇怪？粮食局长没想到黄会说得那么直接，尴尬地笑了笑，说：“领导之间有什么不和，存在什么矛盾，我从不关心，我只管干自己的事，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务。”黄说：“李书记要钟市长抓这件事，其实是希望证明自己并不介意钟市长前期对他的态度，希望钟市长也能与他真诚合作。但是，李书记又对钟市长不放心，所以，你们一从省城回来，就急着要了解情况，要听你们的汇报。”他说，老实跟你说吧，你们的那个汇报有点不正常，全都是钟市长在说，你们两位局长几乎就没说话。他说，钟市长说的都是你们想要说的吗？钟市长的汇报全面客观吗？因为，你们谈得不多，李书记有点不放心，想再听听你们的意见，比如，争取立项难度大，大在哪里？粮食局长“嘿嘿”地笑，心里却在想，你李向东不放心钟市长还要他负责这项工作干什么？你李向东发现了问题，直接问钟市长不行吗？为什么要找我们这些干活的麻烦？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兄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他不想得罪哪一头，不想说了实话得罪了钟市长，又不想不说实话得罪了李向东。这事总有一天要败露，败露后，李向东肯定会责怪他。他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不得罪钟市长，也不得罪李向东。他说：“其实，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黄问：“怎么这么说呢？”粮食局长说：“进了省城，我们先去粮食厅了解情况，后来，我还有其他事，就没随他们去农业厅省政府。所以，农业厅的情况，省政府那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他忙又补充道，这次立项活动主要是由农业厅发起的，我们粮食部门只是协助单位，要争取立项，农业厅是重点。钟市长和农业局长更了解情况。黄笑了笑问：“农业局长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去农业厅后，也有其他事要办，就只有钟市长去省政府？所以，你们这次去省城，最了解情况的是钟市长？”粮食局长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认为，整件事最清楚的还是钟市长。”他不能只考虑自己脱身，有机会也要为农业局长着想，他们两个人只有共同进退，才有可能尽量避免卷入党政一把手之间的纷争。这会儿，他想，离开黄的办公室后，要马上跟农业局长通通气，能装不知就装不知，旧能地把事情都推到钟市长身上去。其实，在两位局长中，黄跟农业局长倒是有些交情的，黄在城郊区担任区委书记的时候，农业局长曾给予城郊区不少支持，但是，黄也知道那农业局长表面嘻嘻哈哈，却是很有些城府的人，如果，想要挖出他的心里话，他总会装糊涂胡乱调侃蒙混过关。因此，黄才先找粮食局长谈的。此时，看来，这粮食局长也是个滑头，一个提前离队，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了。这样，黄反倒意识到这事有点古怪了。他说：“你也知道，其实，是李书记点名要我跟你谈话的，既然你是这种情况，我想，有必要向李书记解释一下。李书记在办公室，你还是当面跟他说清楚吧！”粮食局长苦着脸说：“你帮我解释一下就行了，我怎么说呢？我说我只是留在粮食厅办其他事，没跟他们去农业厅，去省政府似乎不好吧！”黄说：“这有什么？你留在粮食厅，也是为了工作嘛！”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示意粮食局长和他一起去李向东的办公室。粮食局长见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随黄去李向东的办公室，这短短的路程，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立定要把假话说到底，即使以后事情败露了，那也是钟市长的责任，他一个小小的局长也不能得罪钟市长啊！李向东正从在大班椅上看文件，见有人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粮食局长，以为黄已经从粮食局长那里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把粮食局长带过来向他汇报的。李向东问：“是来谈争取立项的事吧？”粮食局长很心虚，说：“也是，也不是吧！”李向东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说：“坐吧，坐吧！”黄没有坐，只是把粮食局长带进李向东的办公室，就离开了。他要去见农业局长，要在粮食局长还没和他通气之前，用粮食局长提供的线索，套出他的话。黄把粮食局长带进李向东的办公室，就是为自己争取时间，不管粮食局长怎么在李向东面前耍滑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不可能在与李向东谈话的时候打电话给农业局长。农业局离市委大院不远，出门一拐弯就到了，黄打电话给农业局长，还没挂线，人就已经到了。那局长听说黄要来，已在走廊上等他，一见面，就笑哈哈问，你这是干什么？搞突然袭击啊！黄说，有点事经过，看看你在不在，你不在就算了，在就上来坐一坐。农业局长说，你黄秘书长是大忙人，没事会跑到我这来？他说，争取立项的事我们已经抓紧了，文字材料也准备得七七八八了，过两天，再进趟省城，先把申报材料呈送上去。黄说：“抓得很紧嘛！不过，我担心粮食局那边跟不上。”农业局长说：“不会吧？粮食局那边的情况你也了解了。”黄说：“这次争取立项是以你们农业厅为主，他那边是能推卸责任就推卸，我担心，这立项争取不来，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你身上了。”农业局长还是笑“哈哈“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事是钟市长负责的，主要责任应该在钟市长那吧！”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进农业局长的办公室。这会儿，黄坐在沙发上，“哈哈”笑起来，说：“你也同样不负责，一个个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不过，粮食局长推得比你还干净，竟然说他不清楚整件事，说他去省城只是去了粮食厅，其他地方都没去，省政府、农业厅都是你和钟市长去的。”农业局长还是笑，却不答，心里在想黄说的是假话还是假话。黄说：“我看他对这次争取立项一点信心也没有，所以，先把责任都推干净了。”农业局长说：“这家伙，不知是怎么想的？争取立项难度再大，也不能没有信心啊！钟市长决心那么大，李书记又那么重视。”黄说：“李书记为什么那么重视呢？是听了钟市长的汇报，才重视的，如果，听了粮食局长汇报，我担心就不会那么重视了。”农业局长问：“他都跟你说了什么？”黄说：“他会跟我说什么？跟我说什么也没用，现在，他在李书记办公室，说整件事与他们粮食局关系不大，看样子，倒像有点想退出的样子。”农业局长就不说话了。想这粮食局长溜得倒快，当初还誓言旦旦的，这会儿却想开溜了，然而，他也觉得这粮食局长溜的也不是没有理由，开始只是说要拖延一下时间，钟市长却改变了主意，却要死老虎当活老虎打，这种吃苦不讨好且又得罪李向东的事，谁又愿意掺和进来？黄见他沉默着，知道他心里正矛盾，想应该再刺激他一下，就说，你这边有什么好茶叶，我的茶叶快喝完了。农业局长醒过神来，说，你又不先打个招呼，这一时半会的，我那有什么好茶叶。黄说，你自己喝的呢？农业局长说，喝得也差不多了，总不好意思把喝得差不多的茶叶送给你吧！黄便说，白跑了一趟。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说：“明天你弄两罐叫人送到我办公室去。”农业局长忙喊住他，说：“你急着走干什么？”黄说：“不知道粮食局长和李书记谈完话没有？我得回去了。”农业局长问：“粮食局长真在李书记办公室？”黄笑着说：“你一直以为我在说假话？你打他手机，问他在哪里不就知道了？”农业局长心跳了一下，狠狠心说：“你再坐一坐，有个事，我要向你汇报。”黄说：“你向我汇报什么？轮得到向我汇报吗？”农业局长说：“你是秘书长，市县的大事小事你都管，不向你汇报向谁汇报？”黄便装着不耐烦的样子说：“好吧！你说吧！长话短说！”农业局长便把初入选名单的事告诉了黄，说这次立项几乎是不可能的，说他也不知道钟市长为什么要死老虎当真老虎打。同时还希望黄在李向东面前多为他解释几句，说他本不想隐瞒这事，只是怕得罪了钟市长。这会儿，在李向东的办公室，粮食局长也抵不住李向东的盘问，向李向东坦白了立项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