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亲王端华回到京城，紧急召见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的高级司官，商讨火灾一案新的查办方向。

巡捕营统领永泰在衙门会议上向端华汇报了一个新的情况，他说道：“王爷，从今天早上开始，有很多五城兵马司的暗探在东城和北城出现，更奇怪的是，北城兵马司的一个探子被东城兵马司给抓起来了，说是内讧吧，又不太像，具体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端华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怔，说道：“五城兵马司的暗探在北城和东城做什么？”

永泰道：“咱们分布的眼线回报说，他们的架式是在监视和跟踪什么人，活动地点主要集中在刘家园粥厂和德胜门外火灾现场周边，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过，属下心想，他们有可能也是在查昨晚火灾的案子。”

端华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并不是在查案，而是在销赃！”

“啊？”永泰等人一惊。

端华脸色凝重地道：“我奉圣上密旨，特意回京来查办此事，你们几位都是巡捕营的顶梁柱，这趟皇差就全靠你们几个了！”

永泰等人忙起身行礼，齐声说道：“属下一定竭尽犬马，誓死效忠皇上！”

端华点了点头，说道：“五城兵马司归都察院管辖，都察院虽是风宪衙门，但是设立了十五道监察御史，分布全国各地，名义上是监督官员风纪，实际上在这个公开的名目下，还进行着某些秘密行动，说白了，有些差使是和明朝的锦衣卫是一样的。昨晚一场大火，从火灾现场的各种蹊跷来看，必定是事出有因，所以，皇上怀疑都察院有人捣鬼！”

永泰等人听罢，不禁手心冒汗，朝廷中心的各个衙门按道理来讲都由皇帝来掌握，不过，在皇权的变革期内，的确会出现一些权力的转移，像康熙末年的夺嫡之争，最后雍正皇帝的胜出，有很大程度上是得自当时任步军统领的隆科多的支持，所以，历次政变发生前后都和京师里有警备职能的机构有关，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机构都是如此。

永泰虽在步军衙门多年，但只经历过道咸之交的皇权变更，但是，这次变更并没有大的风波，当时咸丰皇帝的竞争对手恭亲王还算年幼，并没有形成羽翼，所以这次变革算是和平交接。而此时，永泰听到端华如此凝重地来交待这件事，不禁心中一寒，因为他的巡捕营消息极为灵通，所以明白都察院一系现在由恭王一手操纵，这一点在他与五城兵马司进行案件合作的时候就有所感觉。因为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自从恭王进了军机之后，便显得傲慢起来，对于一些合作的案件显得十分懈怠，虽然永泰曾经向上级汇报过这种情况，但是都因为军机领班的恭王而被压制了下来。

昨夜这场火灾如果皇帝把矛头指向都察院，那目的很明显，这是在与恭亲王斗法，面对这样大的政治风波，永泰等人都有些心惊胆颤。因为他们害怕夹在皇帝和恭王两派之间，无从取舍。

端华看了看他们，继续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尽管放开手来做，凡事都由我来承担，若是在办案时得罪了都察院那边，出了事都算到我端华的头上！”说着，拍了拍放在桌案上的帽子，“我大清朝有八个世袭罔替铁帽子王，我这儿算一个，只要出了事，都有这顶帽子顶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永泰等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

永泰问道：“王爷，请您示下吧，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端华道：“杨记皮货行是前湖北巡抚青麟的一位弟子唐子清的住所，据说这位唐子清拿了几百条签过字、画过押的证供来到京城为他老师翻案，并且把证供都已呈给了三法司，然而在这个当口儿，有人却在他住的地方放了一把火，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所以，你们现在就去找到那个唐子清，并把他保护起来，皇上想从他的那里看看那些被放火之人惦记的证供，究竟是什么样子！”

永泰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端华道：“事不宜迟，五城兵马司那边也在行动，你们要紧把手儿了！”

“喳！”永泰众人叩头行礼，起身退出。

永泰退到门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等众人走了之后，又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后，对端华道：“王爷，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得跟你回！”

端华问道：“什么事？”

永泰道：“天地会那边的动向我已经查明了，会中事务暂由赵九松的亲随崔五署理，而四大金刚那边儿，在今天晚上会在宛平县聚会，八成儿是要商议分家的事！”

“哦？”端华道，“你是说，这四大金刚想把赵家天地会的生意给分了？”

永泰点点头，说道：“八成儿是这样。天地会的生意本来就已分给他们四个经营，平日也只是按月交数而已，此时龙头已死，他们四个定然想自立门户了！”

端华捋须想了想，说道：“昆昂量暴四大金刚，哈，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从这四个里挑一个软杮子出来，我们就从这个软的下手！”

永泰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端华的意图，所以点头道：“王爷高见，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

唐子清在京师的宛平县还有一所老宅，宛平县自明朝开台，便与大兴县一起归属于北京顺天府的辖县，清兵入关后，按旗属封地，所以这里归属于正黄旗。

潭林和唐子清从京北绕道向京西的宛平县而去，在路上与事先安排好的杨记伙计和护院会合。

经过潭林的计策，暂时甩掉了黑白两道的跟踪和追击，所以目前需要将辛苦保存下来的证供和图纸安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唐家在宛平的老宅暂时并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便分成几队，绕道向宛平而去，以图避开追踪。

在路上，唐子清一直对潭林要把图纸带到宫里有疑问，这个疑问不仅仅是潭林如何绕过追踪，更重要的是潭林如何通过宫门。

这一点，潭林似乎胸有成竹，但他就是沉默不语，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唐子清。

所以，唐子清不断旁敲侧击地询问：“你现在在宫里有单独的住所吗？”

潭林摇了摇头。

唐子清又道：“你申请教习已经批准了？”

潭林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那么快了！”

唐子清道：“那你怎么把图带入宫呢？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是感觉我们把东西放在宛平的老宅里也不能保证长久的安全，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要请个镖局什么的来保护这些东西！”

潭林忙道：“不行。现在哪个镖局里的趟子手不是江湖出身，他们的身份黑白不明，说不定哪个就是天地会的人，让他们来保护不是引狼入室吗？”

唐子清道：“可是，即便是你能把图纸安全地带入宫去，可是我又怎么能安全地保护好这些证据呢？”

潭林道：“这个我也仔细想过了，你说在都察院接受证供的官员名叫柏葰，那么，就把剩下的证供全部交给他！”

唐子清十分不以为然：“不行不行。我现在和你一样，对清廷的官也不相信了，况且如果这场火灾是和都察院有关的话，我怎么能保证这个柏葰不是幕后主使呢？再说，我们好不容易把这些证据从他们手里抢出来，现在又怎么能再送回去呢？”

潭林一笑，露出了自信的眼神，说道：“证据在我们手里是没有用处的，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杀一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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