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内，太平天国杨秀清特使张达常与天地会大当家赵九松，与一众天地会成员聚在香堂前，垓心的地板上趴着正在呻吟的陆世远。

陆世远趴在地上，全身**，下身只穿着一件衬裤，后背上鲜血淋漓，自肩胛骨至臀部以上血肉模糊，一位天地会的大汉赫然提着一块与后背大小相同的人皮，那块皮上还滴着鲜血。

赵九松从手下接过一个盐罐，蹲下来对陆世远道：“小子，你杀了我的一个弟兄，这笔账只揭你一块皮还远远不够，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出天王有什么秘密，我便放过你。要不然，这一罐盐洒上去，那滋味……”

“呸！”陆世远啐道，“要来就来吧，废什么话！”

赵九松大怒，说道：“那滋味一准儿让你飞上云霄！”说罢，把盐罐扔给一名手下，说道：“给陆老弟腌上！多涂几层！”

那名手下接过盐罐，顺势将一罐盐洒到陆世远被剥去皮的血肉上，陆世远惨叫连天。

张达常漠然地看着陆世远，缓缓地品着茶。

那名手下还嫌陆世远不够痛苦，把一罐盐洒完之后，用双手又在陆世远背上涂匀，豆大的盐粒在没有了皮肤的肌理上不断摩擦，使得陆世远痛得大嚎起来。

张达常放下茶碗，对陆世远说道：“这又何苦呢？”

陆世远颤抖的手狠狠地挠着地上的青砖，痛苦地说道：“你真他妈狠！”

张达常冷笑一声，说道：“本来让你在醉香楼玩姑娘、喝花酒好好的，你不承我这个情啊，非得弄成这样，怪谁啊？”

赵九松不耐烦地问道：“说不说啊？”

陆世远喘息着道：“杀了我吧！”

“妈的，”赵九松真的被激怒了，“真是硬骨头啊！来吧，兄弟们，把头发拔了，然后剥头皮！”

张达常长叹一声，踱步走到门口，望着天空，说道：“就算你不说，我去抓了潭林，照样能问出来！陆世远，你应该这样想，东王为什么要我跟踪你们，不就是怕你们找的东西对东王不利吗？若是你要找的东西对东王没有威胁，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块找！”

陆世远已经痛得青筋暴起，紧紧咬着的牙齿把牙龈都逼出血来，手下的青砖被抓出了近一寸深的长沟，全身痉挛了一阵，昏死过去。

※※※※※※

紫禁城由于各宫之间高墙耸立，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到了傍晚，地面的热气挥散不去，所以显得闷热异常。

每年的暑季，照例皇帝会巡幸热河，到承德避暑山庄度过炎热的夏天。即使朝中有了紧要的大事，也会移驾到圆明园，在那里享受山水一色、宜人清风总会比紫城城的幽暗肃穆要好得多。

但是，咸丰四年的皇帝却没有这么做，第一个原因是由于太平军北伐，一路攻至天津静海，当时朝野大哗，京师百姓人心惶惶，所以为了稳定局势，便没有在春天的时候移驾圆明园；好不容易挨到了夏天，本该去承德避暑山庄过夏的，不想康慈太妃突然病重，不宜车马奔波，所以前往承德的计划就搁置了起来。

慈宁宫的花园早在道光以前，是各宫花园里最为繁盛的，但自道光年间白银不断外流，为了节省费用，当时居住在慈宁宫的孝和皇太后便将花园的种植管理经费缩减，以支持皇帝的节俭策略。不过，慈宁宫花园里的植被已有数百年的积累，所以在慈宁宫一度被闲废了十多年后，花园里的植物依旧茂盛，只是由于无人修剪，便显得凌乱之极。

由秀女降格为包衣秀女的悦珺，与宫女们一起在慈宁宫的浣衣局工作，浣衣局就是洗衣房，由于慈宁宫被闲置，所以慈宁宫、慈宁宫以南的咸若馆一直向南到慈宁宫花园，便都是浣衣局宫女晾衣服的地方。

中午见过潭林之后，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悦珺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气，她和众宫女一起在慈宁宫花园收拾晾干的衣服，平日里破败不堪的慈宁宫，在她今天看来，倒还有着一丝生机。

宫女瑾棠平日和悦珺比较要好，她见悦珺收衣服时心不在焉，便对她说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相对于内宫的其它宫殿，慈宁宫里由于居住的都是前朝的嫔妃，大多都已暮年，在此服役的太监也多是老弱病残的，所以管理相对较为松懈，在慈宁宫花园这个空旷的地方，往往是宫女们闲聊的地方。

悦珺一边收衣服，一边道：“没有啊，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瑾棠年只有十七八岁，比悦珺要小，但她生在穷人家里，自幼便操持家务，所以非常聪明伶俐，她听出悦珺话里有话，便试探性地问道：“你过了选秀年限三年才入宫，必是在家里已有了中意的郎君了吧？”

被这小丫头一语说中心事，悦珺一时无法掩藏，便承认道：“是啊，是有意中人了！”

瑾棠眨着两只大眼睛，说道：“你父亲是二品大员，那你的意中人一定也是个当官的？”

“不是。”悦珺在二十多天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去隐瞒这些，于是很释然地坦白道，“他是个举人，在乡试里中了解元！”

“解元？”瑾棠惊呼，“那不是离状元不远了？”

悦珺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还差几步呢！”

瑾棠歪着头，想象着他心中的解元样子，说道：“那他是不是和戏里的小生一样，文质彬彬的？”

这个问题还真让悦珺不好回答，她一时无法很恰当地描述出潭林那特有的气质，所以喃喃地说道：“他不像戏台里小生那么软，他有魏晋的洒脱，又在洒脱之中藏着一些锐利！”

没有读过书的瑾棠是品味不出魏晋风骨和名士风流的，她对男人最直白的标准就是长相上的俊与丑、权力上的大与小这么简单，所以她对悦珺的描述是这样理解的：“听你这么说，他一定是长得俊俏，今后又能做大官的那种了？”

听了这话，悦珺想起潭林为了救自己，竟然放弃了仕途功名，不禁有些伤感和失落，所以神情黯然地说道：“以前他倒还有机会平步青云，但现在不可能了。”

瑾棠见她又黯然神伤，便不再说什么，等她们二人收完了衣服，向慈宁宫走去的时候，瑾棠突然对她说道：“你听说了吗？太后的病这几天几乎痊愈了，皇上觉得宫里住着太热，所以这两天就准备和太后一起移驾圆明园呢！”

悦珺抱着衣服向前走着，很不在意地说道：“皇上带着妃子们走了，那我们干的活儿不是就少了。”

“可是，”瑾棠道，“浣衣局的总管说，圆明园里洗衣的人手不够，咱们局里的宫女都要跟着去圆明园！”

“什么？”悦珺不禁一惊，她心中暗道，“如果我去了圆明园，那么潭林所筹备的一切不都化为泡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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