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有没有女人当官的？有！在陈端生的弹词小说《再生缘》里，孟丽君做官做到宰相，真可谓牛逼烘天！不过《再生缘》这种小说属于意淫风格，比后世的穿越小说还要荒诞。

光绪听说林海推荐的是个女人，立刻就沉默了。他相信林海敢推荐给他的人一定是难得的人才，但是让一个女人当官即使是皇帝也要面临很大的压力，那些奉经颂典的迂腐老臣肯定要冒死进谏，怒斥这种“伤风败德”的行为，如果自己不屈从，这些老家伙恐怕要在金銮殿上撞柱子的。

他倒不是可惜这些老东西，但是真撞个脑浆横流，挨骂的肯定是他光绪。

光绪犹豫不决。林海见了他的表情，只道他不敢把女人推荐给皇帝，于是说：“如果尹兄真有门路，不妨向皇帝进言，向他陈述成立财政部的好处即可。我那位朋友的家人其实也是朝廷的大官，如果她的家人愿意让她出仕自然会举荐她，就不劳你我操心了。”

此后话题转向风花雪月，诗词艺术。太阳渐渐升高，醉霄楼里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四起，已经不再适合把酒聊天。一个时辰以后，四人作别先后离开酒楼。

走出醉霄楼，光绪令翁同龢拦下一辆马车，直接驶向总督府。第二天，赵凤昌找到林海，说圣旨下来了，请林海前去签约。

合约一式四份，林海和张之洞分别在合同上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自此，汉阳铁厂改朝换代。

汉阳铁厂的牌匾仍然悬挂在铁厂大门的顶端，然而在四个有些褪色的镀金大字的右下角却多了一行小字：华欣钢铁集团有限公司。

静静站在这块牌匾下，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袭上林海的心头，令他感到一种强烈的责任感。

在中国的历史上，汉阳铁厂在很长一段时间承载了中国几代人的梦想，它在洋务运动的潮流中诞生，见证了中国在十九世纪末寻求富强的求真之路，最后与清朝一起衰败，可以说汉阳铁厂就是中国在清末的一个缩影。

今天，汉阳铁厂被林海接收，它的命运一定会得到改变，可是中国的命运呢？又将何去何从？

历史就像一列正在高速行驶的列车，能否以只手之力将它拉向另一条轨道？林海不知道，但可以试一试。失败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粉身碎骨而已。

注视着灰色的牌匾，林海如炬的目光闪过一丝毅然。

……

汉阳铁厂技术总经理办公司，吕贝尔神情疲惫，眯着眼靠在椅子上养神。他已经得到消息，汉阳铁厂易主了，新老板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帅气青年徐志摩，这对他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紧随而来的很可能是人事的变动。人事变动意味着有升的有降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即是危机又是机遇，但对吕贝尔却只能是危机。作为代理厂长，他的官已经做到最大，不可能再升职了。

如果降低他的职位，他是不能接受的，只能辞职。他刚把妻子儿女接到中国来，准备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安家，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办公司的门被推开，林海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海因里希，一个是赵凤昌，赵凤昌是总督府派遣来协助林海进行厂务交接的人。

看到海因里希，吕贝尔的眼光变得更加黯淡，海因里希是老板的朋友，而且技术能力比自己更强，看来很可能会取代自己成为新的技术总经理。

“徐老板。”吕贝尔站起来，向林海哈腰致意。

林海示意众人坐下，说道：“吕贝尔，以后不要叫我徐老板，就叫我徐志摩，或者徐，这样有助于我们进行沟通。”

“好的，徐老板。”

吕贝尔略感高兴，徐老板要经常和自己沟通？看来自己的位置很可能保住了。可是紧接着，林海的下面的几句话令他感觉犹如从天堂掉到地狱。

林海看了看办公司的摆设，桌椅都是上乘木料制成，墙上悬挂的几幅油画也是高水平的，看来吕贝尔很会享受生活。

办工桌上插着的一束玫瑰花引起了林海的兴趣，“吕贝尔，你堕入爱河了？”

吕贝尔莫名其妙：“徐，为什么这样说？”

林海指着玫瑰花：“玫瑰，象征着爱情的经典之花，你把它插在桌上，难道不是因为恋爱的原因？”

“噢不，这是因为玫瑰花是我们卢森堡大公国的国花。”吕贝尔说。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岁数也不小了，娃儿都该打酱油了，还搞这个调调，实在有点奇怪。”林海走了几步，来到墙边一副油画前。画面上描绘的是一座美丽的峡谷上，一座连拱大桥连接着峡谷两端，一列火车在桥梁上驶过。画风细致朴实，十分真实生动。

林海说：“这是一幅好画。”

吕贝尔说：“这是我们卢森堡著名艺术家尼古拉斯·利耶先生的一幅名画《卢森堡市》。”

林海说：“吕贝尔，你这办公室里的都是好东西，留给海因里希这个没有品位的家伙有点浪费了，你尽快打包搬出这间办公室吧。”

吕贝尔一听这话当即就傻了。“徐老板，你要我搬出办公室是什么意思？”

林海说：“海因里希将接替你的技术总经理的职位，这间办公室将属于他。”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冰水从吕贝尔的头顶泼下，他一脸落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垂头丧气的说：“徐老板，你要解雇我？”

“当然…不是这样。”林海笑道：“你现在是技术总经理的职务，行使的却是厂长的权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想干脆这样，我当个挂名的厂长，你当副厂长，工厂主要由你来管理，技术总经理就让海因里希来担任，你从这里搬出去，我会给你另外一间办公室。”

“@#￥%……”吕贝尔心里将林海一阵咒骂，这个人说话半截半截的说，先说“当然”，过了半天才说“不是这样”，不怕搞出人命？

吕贝尔的心情就如坐过山车一样，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如果这个时代有过山车的话。

握住林海的手，吕贝尔心情激动，“老板，谢谢你！”

“吕贝尔，有几件事情需要你和海因里希一起来完成。”林海坐下，翘起二郎腿：“你应该有所闻，我将会对工厂进行一些改变。第一件事情是要重新购买碱性法的高炉，海因里希将随我一起去德国购买，买回来以后还要进行调试，开炉的时间至少也在半年之后了，所以工厂要停产半年。我们的工人本来就偏多，一旦停产就更不需要如此多的劳动力，我决定裁减七成的员工，我将在十天之后对员工进行考核，达不到要求的员工就会被淘汰。”

歇了一口气，林海继续说：“我曾经考察过工厂的运作情况，可以说工人的业务熟练程度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这次考核的重点是笔试，我需要你和海因里希一起整理一份锻炼钢铁的理论知识和操作技巧，印制成册，发给每一个员工学习。”

“徐，你的这个想法很高明。”吕贝尔说：“可以让工人在竞争中得到提高，能够留下来的都是具有上进心的优秀工人，这些人可以称为工厂的骨干。徐，你的这个考核不仅是淘汰的过程，更是一个选拔的过程。我认为我们可以把这个方法保留下来，形成制度，以后每一个季度考核一次，将成绩最差的几个员工淘汰，而对成绩好的员工进行嘉奖，这样就能使每一个员工积极进取。”

林海向吕贝尔竖起大拇指。留下吕贝尔其实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为了平稳过渡，他还是希望由一个中国人来管理汉阳铁厂。但吕贝尔在工商管理方面真有一套，经自己无意的提点，他竟然想出了末位淘汰法。

“徐，你放心，我和海因里希会加班加点的把炼铁的知识整理出来。”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这天中午，林海请汉阳铁厂的技术专家和中层管理人员会餐，在会餐的过程中，林海宣布这些人的职务都不会改变，全场欢声一片。

三天以后，蓬头垢面的吕贝尔和海因里希在旅店里找到林海，吕贝尔拿出一本缝钉好的小册子对林海说：“徐，我们三天没睡觉，终于把你交给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林海接过这本小册子，发现封面没有书名。他粗略翻阅了一下，这本书图文并茂，内容充实，经辜鸿铭翻译以后，文字简单易懂，很适合文化不高的工人阅读，吕贝尔和海因里希的工作完成得不错。

林海合上小册子，说道：“这本书怎么没有书名？”

吕贝尔奇怪的说：“这只是一份内部学习的资料，还需要书名吗？”

林海严肃的说：“当然需要。在我的家乡，这种内部学习的书都是有书名的，比如《三个代表》、《八荣八耻》，怎么可以没有书名？”

吕贝尔说：“那请厂长先生赐一个名字吧。”林海想了想，掏出签字笔在书面上写上几个大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