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2)
作者:星汉乘槎可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63

贯良身上的东西不多,好在何家娘子叔叔屋里,家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倒也不用贯良再去重新购买,只是床上的被褥却是要去买新的了。

贯良坐着椅子上休息了会,方待出去,便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同时耳中听到何家娘子喊道:“贯公子,贯公子开开门”

贯良起身将房门打开,便看到何家娘子带着自己的小孩,手里抱着一卷铺盖道:“公子,我家叔叔临走时,已经将铺盖拿走,所以我将我家多余的铺盖拿来了”,说罢贯良一拍手中的被子,续道:“贯公子,你看看,这被子我前两天刚晒过,热和的很”。

贯良心中一阵激动,一把接过铺盖连声谢谢。方才他还在想自己待会要去哪买床铺盖呢,没想到何家娘子会这么热心,主动将自己的铺盖送将过来。本来世人做事,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所以贯良心中也从没有起过何家娘子会送来铺盖的念头,只是没想到人家会纯朴的考虑到这个,这确实让贯良感动不已。

何家娘子见贯良接过铺盖,伸手牵过自家孩子,笑道:“贯公子,你要不要今晚就到奴家家里吃饭,奴家男人也从外面回来了,只是怕家常便饭公子吃不惯”。

贯良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朝何家娘子微微一笑,忙道:“哪里哪里,只是这吃饭就不用了,我待会还要出去办事,所以不麻烦了”。贯良心中深知在这开封生活不易,如果自己答应在何家吃饭,那估计何家娘子又得准备一番,说不定还要耗费他们几天的饭钱。

何家娘子见贯良没有应允便牵着自己孩子,告别离去。

是夜,开封城便像是一只躲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也闭上双眼,慢慢的进入了一种另外的安静之中。

贯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油灯,看着那油灯的火焰一高一低的闪烁着,但觉一阵困意袭来,终于抵不住睡意趴倒在桌子上,陷入了沉睡当中。

黑暗,无边的黑暗,贯良在黑暗中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直到他感到心中惶惑不安的时候,前面才透出一点光亮。看到那光亮,贯良心中一喜,现在这光亮对于黑暗中的贯良来说,不啻于那救命的东西。

贯良也不管黑暗之中是不是有各种怪物,只是向那光亮处跑去。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贯良但感到自己肺部生痛,已经跑不动的时候,才跑到这光亮处来。贯良心中一片欣喜,睁眼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光亮处竟然是一处杏花林。此时林中繁花盛开,一树一树白色粉色的花朵,挂满了枝头,看上去便像是那天边的云彩一般,而林中的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芳香。

就在贯良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的时候,他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当初他在那杏花林遇到自己的义兄时,听到的临死前声音一样,充满了绝望和凄惨。

贯良不由捂住自己双耳,想要避开那声音,但无论他往哪个方位跑,总是跑不出这杏花林,而那声音始终在他耳边萦绕。眼见自己无法逃开,贯良将心一横,放开捂住双耳的手,朝那发声处走去。

越往前走,那声音便越发的凄惨清晰,让贯良全身的寒毛都竖将起来,只是冥冥中彷佛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促使着贯良朝前走去。

血,鲜红的血,地上、树上到处都是,而地上更是不时能看到一只只,断落的手臂、大腿。

贯良强自忍住心中的呕吐感,继续向前走去。刚进入到一处林地,贯良便感到自己脸上微微一热,似乎有东西溅在自己脸上,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贯良这才猛然发现,手上全是血。只是贯良还来不及惊骇,耳边已是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大喝:“拿命来”!

贯良一阵狂喜,心中喊道:“是大哥,是大哥,他原来在这”。

贯良循声望去,心中又是一阵惊骇,原来自己的大哥童诚,此时正被一群面容模糊的紫衫人在围困着。在大哥周围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紫衫人的尸体,而自己大哥脸上、身上也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不过童诚彷佛没有看到贯良的到来,只是状若疯虎的厮杀着,高大的身躯,彷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手中长刀每次挥出,便会带走一个紫衫人的性命。只是那些紫杉人便像杀不完一般,一波一波的围拢上来,杀完一个,便有另外一个补上。

不到多时,贯良便看到童诚手中的长刀,挥舞的越来越慢,而童城高大的身躯,也慢慢的迟滞下来,口中更是剧烈喘息起来,再看那些面孔模糊的紫杉人却是越来越多。

贯良看到这,大叫一声不好,心中却是毫无半点办法,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大哥脱困,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童诚高大的身躯,忽然散发出无边的气势,手中长刀疾出,一刀便荡开前面几个紫衫人的刺来的长剑,同时先前踏进一步,一刀向前方几个紫衫人横扫过去。贯良看得心中一喜,正待为童诚欢呼时,忽然变从腋生、情势急转而下,此时童诚身后的紫杉人已经趁隙几剑刺来。

这几剑正是在童诚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之极,眼看着童诚避无可避,贯良不由的一声疾呼:“童大哥小心”。

只是童诚便像一点也没有听到贯良的声音,对于身后那几剑更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贯良半捂住嘴巴,心中悲痛之极,看着眼前大哥高大的身躯,在刹那间,被数柄长剑穿过。那几个紫衫人将长剑刺入童城体内后,又是用力一送。贯良但听得大哥童诚闷哼一声,顿时身体被几把寒光闪闪的剑身透将出来,而身上的鲜血更像泉水一样四下飞溅,高大的身躯,更是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贯良目睹大哥如此,但觉五内俱焚,不由的失声痛叫出来,而童城这时也彷佛听到了他的尖叫,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眷恋,嘴唇更是微微颤动了几番,像是有话跟他说。

便在此时,那些紫杉人转身看向贯良,将插在童诚身上的长剑一拨,带着淋漓的鲜血朝贯良,大踏步走来。

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近,贯良全身不由的一阵冷汗直冒,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些人哪里理会贯良的喊声,刷的几剑便刺向贯良。。。。。。

贯良“啊”的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过来,但觉全身冷汗直冒,适才梦中被插中的伤口彷佛还在隐隐作痛,贯良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看桌子上那盏油灯依然是幽幽的冒着淡蓝色的灯光,而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不过尽管还是深夜,贯良已经浑然没有半分睡意了。适才梦中的场景还一直在贯良的心中显现,而他的眼前更是一直浮现着自己大哥童城被杀害的场景,只要自己一闭眼,大哥在梦中惨死的场景便会浮现在贯良眼前,而大哥一张一翕的嘴唇更是动人心魄。

在屋里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贯良终于顶不住困意,又躺在床上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不过昨晚的梦,想起来依然让贯良后怕不已。

难道大哥真的遭遇不测,已经不再人世了,可是大哥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自己要不要跟赵小蝶说上一说了,一个接一个疑问,不断在贯良心中闪现,思索良久,贯良决定还是再到童府一趟。

推开门,登时一股晨曦照在贯良的身上,暖暖的日光,将贯良心头的寒意一下子驱散了不少。周围的邻居看到贯良出来了,都是纷纷的问好,贯良也一一的回礼过去。这些邻居很是热心,看到贯良气色不好,一个个都是嘘寒问暖的,而何家娘子更是给贯良送来了早餐,这些善良的邻居,热心得让贯良心中涌出咕咕暖意,但觉自己在开封城中不再是孤身一人。

好不容易推辞掉这些热心的邻居,贯良便朝大相国寺附近的童家走去,好在已经去过一次童家,这一次贯良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由于起得早,街上还没有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但是一路行去,叫卖声已然不绝于耳了。

离童家还很远,贯良便看到童家朱红色的大门洞开着,门边似乎还站着几个人,彷佛在等待着谁似得。待得贯良稍微走进,那立在大门边上的人,已然迎将上来,朝贯良一礼道:“贯二爷早上好”。

贯良看着眼前的架势一愣,这人中他认识便只有那童虎,当下冲着那童虎,微微一回礼道:“童虎,敢问你们是在等我吗”?

童虎朝贯良一躬身,脸上俱是喜悦之色,道:“小人正是奉我家主人之命来迎接二爷的”。

贯良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继而一喜,上前一把抓住童虎的手,道:“你说是你家主人派你来的,难道我大哥回来了,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童虎微微一笑,轻轻将自己的手挣开出来,朝贯良一礼,道:“二爷,我说的我家主人其实是我家少奶奶,还有便是,先前有人在菜市买菜,看到了二爷朝这边走来,便快步回来禀告给了我家少奶奶,所以我家少奶奶命我等,来迎接贯二爷的”。

贯良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又是一阵失望,微微一叹道:“你们真有心了”。

童虎侧身站在贯良前面,微微往前一躬身一伸手道:“贯二爷,请随我入内吧”。

童虎将贯良带到赵小蝶所在的位置,便自转身告辞离去。

贯良看着眼前的赵小蝶,此时的她已经跟昨日所见的装扮大不一样,一身素雅的孕妇装扮,更是将突起的小腹显现出来,让贯良但感到一种母性的光辉,笼罩在她纤弱的身躯上。不过这打量只是在瞬间完成的,打量完毕,贯良便将自己的目光垂下,朝赵小蝶微微一礼道:“贯良见过嫂嫂”。

赵小蝶福了一幅道:“叔叔休要多礼,还没问叔叔今日为何事而来”。

贯良脸色显露出一份悲哀之色,哀声道:“贯良昨晚做了一噩梦,梦见我童诚哥哥已经遇刺身死,今日醒来便直往嫂嫂这而来,犹恐这梦是不祥之兆,今日告诉嫂嫂,实在是不得已”。说罢,贯良已是失声垂涕而下。

赵小蝶闻言脸色一阵煞白,纤弱的身躯更是一晃,差一点便要摔倒在地,口中更是失声道:“叔叔,可休要胡言乱语,奴家夫君一定会一生平安的”。

贯良脸色一黯,道:“嫂嫂,贯良也不想如此,只是昨日那梦实在吓人,我梦见一群紫衫人围着我哥哥,将我童诚哥哥乱剑刺死,我哥哥临死前还跟我说了句:仇人便在家中。所以我今日才来找嫂嫂商量事情,我哥哥是不是在回家遭遇了这些紫衫人的暗算”。他心中虽是悲痛,却是没有失去方寸,说话间,更是旁敲侧击,想要在赵小蝶言语中发现疑似破绽。对于赵小蝶和现在的童家,他心中已是抱着一丝怀疑。

赵小蝶也不理会贯良话中之意,只是低声泣道:“奴家可怜的夫君,还没有见过奴家腹中的孩子一眼,便要遭此大难,不过叔叔,这边有何打算”。

贯良闻言一叹,眼前赵小蝶话语中毫无半分破绽,更是将童城大哥生死未卜的事,抛将与自己。心中郁结下但觉恍若有失,良久才道:“贯良一介书生,现在真还是觉得手足无措起来,贯良也便算是知道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了”。说罢,神情一黯,朝赵小蝶微微一拱手道:“嫂嫂,贯良先告辞了”。

赵小蝶闻言抬头,双眼犹自充满泪水,哽咽道:“叔叔便自要走,便要留下奴家这孤儿寡母的可怜人么”。

贯良黯然神伤,微微一叹,道:“嫂嫂,贯良但觉无用,留着此处也徒能添乱而已”。说罢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赵小蝶见状轻声一叹,道:“叔叔自便吧,恕奴家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