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刻满奇异花纹的黄金长筒，顶端有一支长长的空心针；看着这根针缓缓刺入自己松弛的皮肤下，老人有一种错觉，仿佛生命力正从长筒中注入自己的身体；他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只觉得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亚洛维奇伯爵，你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皮肤黝黑的少年将针拔出，小心翼翼地将黄金长筒收回盒中。
“阿蒂大师，感谢你亲自为我治疗；如果没有你这种神奇的技巧，我这条老命早就没有了。”老人郑重地说道,显然异常重视这位少年。
“很荣幸能为你服务，伯爵大人。”少年有些腼腆，连忙躬身回答。
这里是亚洛维奇家族位于郊外的一处庄园，已经九十高龄的加武西奥*亚洛维奇伯爵隐居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时间；眼看伯爵的身体每况愈下，糟糕的健康状况已经不能接受副作用极大的草药治疗。
幸好，新任圣殿骑士团中央行省统领拉伯顿上任时，同时带来了两名具有神奇技巧的药剂师，他们懂得使用一种特别的炼金圆筒，可以将无副作用精炼药物的吸收率提高一百倍。
这无疑救了亚洛维奇伯爵的命，近几年来，他一直接受着这两位药剂师的治疗。
“管家，去取二千金镑给阿蒂大师。”加武西奥虚弱地说道。
阿蒂吓了一跳：“伯爵，你弄错了。今次的诊疗费用只需要一百五十金镑，你给我太多了。”
“我听说，在上个月你的父亲去世了。我这副身子，实在不容许我出门为这位伟大的药剂师送行，多出的金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加武西奥在软椅上微微欠身。
阿蒂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回绝他，又不好；但接受了，又不妥。
加武西奥又笑道：“阿蒂大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掌握这种神奇的技术了；你有想过收徒弟么？”
阿蒂一愣，说道：“伯爵大人说笑了，我今年才十三岁，都还没成年呢，哪有资格收徒弟？”
加武西奥道：“年纪并不是问题；阿蒂大师，你的医术比宫廷里的御医要好多了。没关系，我只是提一个建议而已；如果大师愿意收徒弟的话，请记得亚洛维奇家族就有不少年轻人可供你挑选。”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拉拢了；阿蒂只能含糊地敷衍了过去，赶紧拿钱走人。
看着阿蒂离开，加武西奥的笑容渐渐凝重起来；他离开宁静的书房，进入到一处重门深锁的会议室中。
室内有十几个人员正淹没在大堆的资料、情报之中；自从东神圣帝国剧变的消息传来，他们已经紧张工作了两日两夜。
房中还有四人围在一张小圆桌上，安逸地交谈着。
这四人却是亚希纳*亚洛维奇，塔希*贝菲尔德，诺查丹玛斯，和一名穿着法师长袍的美艳女子。
这女子容貌在三十上下，美艳之极，但眼神中却有着洞察世事的沧桑；她便是曼塔罗*诺斯特达罗姆，诺斯特达罗姆家族的族长。
政权世家亚洛维奇，神权世家贝菲尔德，奥术世家诺斯特达罗姆，正是法尔兰帝都三大贵族门第。
见到族长行来，亚希纳连忙站起来将位置让出。
“小塔希，首相还没有回来么？”加武西奥慢慢地坐下并问道。
“这次的局面太大，父亲被教皇陛下紧急召回，恐怕还要多一些时日才能够回来呢。”塔希皱眉回答道，显得有些担忧。
“唉……”加武西奥叹息了一下，先向曼塔罗点头致意，然后向亚希纳问道：“情报分析有什么收获吗？”
亚希纳连忙回答道：“爷爷，因为东神圣帝国的局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很多帝国宫廷的人员逃难之际都落到了我们的人手中，经过拷问，结合这些年来的情报积累，菲雷尔*奥尔维克在暗中搞的小动作完全查清楚了。
看来他刺杀皇帝的行动是早有预谋的。恐怕在十年前，菲雷尔凝聚了奥尔维克家族的所有财富组建圣战私军，就是为了今日的行动而做的准备。
菲雷尔的妻子爱沙尼亚是格兰岛国的王室远亲，与都铎王室的关系极为密切；八年前，便是他在暗中怂恿格兰岛国王室与教皇翻脸，然后又贿赂牧首，让他建立坎伯雷主教区；一手策划了牧首和教皇的决裂。
而事变当日，菲雷尔利用蝎子王的分身在神圣之都大开杀戒，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恐怕他一直与蝎子王有所联系，虽然没有得到证实，我怀疑蝎子王的叛乱也是他局中策划的。趁着蝎子王与异教‘真神’开战的时候，他却背叛蝎子王，将蝎子王城掠夺一空，简直是卑鄙无耻之极。
到最后，他也是利用东神圣帝国皇帝的贪婪，用计将皇帝和牧首一并杀死。因为东西方宗教决裂时，教皇曾颁布谕令将东神圣帝国和神圣光明教会斥为异端，因此没有人能够指责他的行为。
经过我们的调查，事发当日，神圣之都城外有一座小教堂被人屠戮一空；而该教堂中，却发现了一个规模庞大，结构严密的地下宝库，但已经被彻底搬空了。
显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蝎子王的宝藏和神圣皇室的财宝上面之时，菲雷尔已经偷偷搬空了神圣光明教会的财富。他就是用这种手法，偷偷转移了人们的视线。”
加武西奥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恩，你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亚希纳想了一阵，说道：“爷爷，我估计，疯子伯爵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他在圣战中掠夺的财富已经完全陷在了神圣之都，给我们造成一种他力量空虚感觉。”
“小塔希，你觉得呢？”加武西奥转头去问塔希，塔希一怔，连忙说道：“亚洛维奇伯爵，我连情报都还没有看完呢，实在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亚希纳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亚希纳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向塔希点头致意。
加武西奥又转头望向曼塔罗，这个美艳族长脸上，正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呵……曼塔罗，恐怕要劳烦你指点一下这两个小辈了；我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加武西奥淡淡说道，这话一出，亚希纳脸上刚挂上的一点喜色顿时褪去。
“如你所愿，尊敬的伯爵。”曼塔罗向众人一笑，淡淡道：“亚洛维奇家族不愧为法尔兰王国消息最灵通的家族，刚才亚希纳所说的情报和分析，几乎都是正确的；不过我有一点补充的就是，蝎子王的分身可不是大路货，随便一件物品就可以召唤的。以我所知道的，只有蝎子王权力的象征‘蝎王手镯’才有这种能力。这枚手镯只有在蝎子王自愿的情况下，别人才能掌握到；那等于是蝎子王愿意与别人分享他在部落中的一切权利；菲雷尔和蝎子王的联系，恐怕不仅仅是忠诚或背叛那么简单……”
“诺斯特达姆罗是奥术世家，我绝对相信你的判断。”加武西奥点头道。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细节而已，”曼塔罗继续道：“刚才亚希纳只分析了情报，却遗漏了情报外的一些事实，所以并没有得出最核心的结论。”
亚希纳动容了：“曼陀罗大师，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首先说格兰岛国的都铎王室；你或许不知道，格兰岛国与神谕大陆有着一海之隔，他们的信仰并没有得到统一，相当一部分的岛国居民信仰的对象并不是全能的上帝，而是奥丁战神；而都铎王室显然不打算让教廷彻底统一王国的信仰，所以他们注定是要翻脸。”
“而东神圣帝国的糜烂早就为世人所熟悉。我询问了一些参与过圣战的族人，在异教徒的内部，蝎子王部落对真神命令的抵制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时间；这两者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我不明白大师的话，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并不是菲雷尔的计谋？”亚希纳和塔希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困惑。
“确实不是计谋，但也不是巧合……”曼塔罗幽幽一叹：“这个疯子的层次太高了，他玩的是‘局势’，而不是‘计谋’啊。”
看到两人一头雾水，曼塔罗只好解释道：“所谓计谋，一旦暴露在阳光下让人洞察内情之后，必然让旁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其中的一切算计，目的,结果都会随着整个计谋的完场而彻底暴露出来。但是局势却不同，不但有‘局’，而且有‘势’；
菲雷尔分裂东西宗教，劫掠蝎子王城，崩溃东神圣帝国，这就是‘局’。而且，他不但布下了‘局’，而且这个局已经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但问题是，他到底从这个局之中得到了什么？”
亚希纳提醒道：“神圣光明教会的财宝……”
曼塔罗不屑道：“牧首不过是皇帝座前的一条狗，东神圣帝国的一切权力都紧握在皇帝手中。没有真正的实力，你以为牧首能搜刮到多少钱财？何况历代牧首的贪婪与奢侈同样著名；神圣光明教会积累的财富绝对不可能与蝎子王部落数千年的宝藏相媲美。
疯子伯爵以放弃蝎子王的宝藏为代价，花了极大的力气杀死皇帝，却没有拿走神圣皇朝的一块金子；与这些宝藏相比，光明公教的财富不过是九牛一毛。劫掠神圣光明教会不过是菲雷尔顺手牵羊的举动，绝对不是最终目的。”
“会不会是奥尔维克伯爵的‘局’还没有完成呢？他说不定还有进一步的举动。”塔希不禁问道。
曼陀罗眯着眼睛反问：“连皇帝和牧首都死在他手上了，你觉得那个疯子还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刺杀教皇吗？”
“怎……怎么可能？”塔希吃了一惊：“曼塔罗大师，我可没这么说过。”
“呵呵，当然不可能。如果疯子有这个能力，他根本就不需要摆弄局势了，靠绝对的实力就足以解决一切麻烦。”说道这里，曼塔罗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加武西奥一眼，这个老伯爵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那么，是‘势’的关系吗？什么是‘势’？”塔希只好问道。
“所谓的‘势’，是‘局‘制造出来的情况；正如刚才分析的那样，其实疯子伯爵所挑起的几个事端，早就有它发生的趋势所在，这就是‘势’；菲雷尔不过是让这几件必然会发生事情在他所选择的时间爆发出来，所以大陆的乱局并不是他一力造成的，他只是‘借势’；同样的，当完成了这个局之后，牵涉整个大陆无比混乱的‘乱势’就出现了，哪怕他的‘局’已完成，但‘势’不可挡，依然会循着惯性前进。
这才是我最感到畏惧的地方，整个局是菲雷尔布下的，从局中衍生出来的势恐怕早就被他揣摩得一清二楚；菲雷尔是疯子，而不是白痴；他布下这个局，必然牵涉到了一桩天大的利益，只是没到收获的时候；
他已经完成了‘局’，现在只要静静等待‘势’发展到某一个特定的阶段，他真正的目的就会自动暴露出来。
但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无论我们做什么补救措施，也阻止不了奥尔维克家族的崛起了。”曼塔罗的总结，让其余几人心中凉了一茬。
“不，如果我们能够看破他的‘势’，说不定就能够截取他等待的收获！”亚希纳咬牙切齿道。
“怎么破？”曼塔罗冷笑道：“你们亚洛维奇家族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奥尔维克的侦察和打压吧？在疯子伯爵的‘局’完成之前，大陆的‘势’比现在要简单一千倍，但就是在整整十年之中，也没有人能看破他的‘借势’。现在整个大陆都在‘乱势’之下，贵族、教廷、神圣帝国、格兰岛国、异教徒，每一个方向都可能是他的利益所在，你能管得了几方？”
“不，或许我们还有一个方法。”加武西奥凝重地插嘴，然后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工作人员离开会议室。
曼塔罗会意道：“不错，还有最后一个方法，这也是今日我们聚会的目的。”她转过头，望向一直没有开口的诺查丹玛斯：“我亲爱的侄子，展示你神奇本领的时候到了。”
“如你所愿，我的姑姑。”灰白头发，俊美得妖异的男子优雅回礼；那本书满古老字迹的典籍就摊开在他面前；诺查丹玛斯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着这本典籍，一串串通鬼神魔法咒语在他眼前快速闪耀着。
忽然，诺查丹玛斯一招手，在堆满了情报纸片的桌子中一张纸片平平飞出，直到他眼前。
诺查丹玛斯一手接过纸片，用羽毛笔在纸张的背面快速书写着；只见漫天飞舞的通鬼神咒语如长虹贯日一般，全部被吸入了纸张之中。
很快，诺查丹玛斯放下纸笔，“啪”用力合上古籍；满室的通鬼神魔法咒语骤然消散；他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汗湿，脸色苍白，似乎耗尽了力气。
亚希纳有些心急，一把抓过纸片大声念道：“
不再神圣的仆人死去，
骏马奔跑，践踏着泣血太阳；
蹄声止步在冰霜之原，
但癫狂依然继续。”
这是一首四行预言诗，大预言炼金术的炼金作品。
塔希想了想，首先说道：“前面两行很容易理解；不再神圣的仆人，是指屈服在皇权下的牧首；神圣帝国一直用‘太阳’作为皇权的象征，如果泣血太阳暗示了神圣皇朝的覆灭；那么踏着太阳奔跑的骏马就是菲雷尔*奥尔维克。但是后两句的意思就很含糊了，冰霜之原……”
“莫非奥尔维克居然和极北冰原的野蛮人有联系？”亚希纳不禁将视线投向曼塔罗，询问道。
“哦，别问我，我已经够头疼了。好侄儿不要装死，快揭开谜底。”曼塔罗笑道。
“更正一下姑姑的说法，我只能得到提示但无法看清未来。”诺查丹玛斯艰难地笑了笑：“我也仅仅是猜测，不过如果结合纸片正面的提示，其中的含义应该不难想象。”
“正面？”亚希纳翻过纸片，念出一段情报记录：“宫廷侍应乔约翰言说，当他从奥尔维克伯爵手中接过手镯时，感到他身上散发着莫名的森寒。”
“身上有莫名的森寒……蹄声止步于寒冷的荒原……难道说……”亚希纳的双眼猛然亮了起来，露出惊喜的表情；但他忍耐住了，只等待诺查丹玛斯的解说。
“我也是如此认为，蝎子王的诅咒不是那么好承担的，疯子伯爵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诺查丹玛斯虚弱地笑道。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为了完成这个局，疯子居然连命都不要了。到底是什么利益，足以与奥尔维克家族的封地，蝎子王的财宝，以及他的性命这三件事物的总值等价？”曼塔罗反而露出深深的忧色。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又过了一阵，加武西奥终于说道：“不用再猜了。‘蹄声止步于寒冷的荒原，但癫狂依然继续。’这句诗可能是指即使疯子倒下了，他引出的‘乱势’依然继续；但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一个疯子死了，又会有另一个疯子继承他。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或许不是那个高深莫测的老疯子，而是伯爵府里的两个小奥尔维克。在疯子伯爵回来之前，做点什么吧……”
……
菲辰从朦胧中醒来，只见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床前；“妈妈，是你么？”菲辰努力撑起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小菲辰，我是露易丝。”女子淡淡答道。
“哦……原来是大嫂啊，好久不见了……”菲辰挣扎了几下，身子一软，又想沉沉睡去；过了几呼吸时间，隐隐觉得不妥。
菲辰心中“咯噔”一惊，整个人顿时惊醒，差点跳了起来。
他张开眼睛，便看到露易丝公主端坐在床前，脸上泛着淡淡的羞红，但眉宇之间又很落寞，既羞涩又神伤。
妈的，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菲辰自责着，连忙说道：“露易丝公主，对不起，我刚才还迷迷糊糊的，你不要怪我乱说话。”
“哦……没什么的。”露易丝说道：“今日我本是来跟伯爵夫人说些事情，也顺便来看看你。你的身体好了么？”
“我已经痊愈了，谢公主关心。”
“恩……这个给你。”露易丝拿出一张纸片，菲辰一看，上面写满了名字，还有红色标注的记号。
“这是……？”
“贵族的成人典礼不限于帝都贵族，全法尔兰只要是十五岁的贵族子弟都会参与。对于不是生长在帝都的贵族子弟，为了弥补他们在礼仪和见识方面的缺陷，每次成人礼之前，王室都会组织一个短期的训练班，让这些外地贵族熟悉帝都贵族圈子的一切。
伯爵夫人已经让你参加了，这里是今次训练的名单。”
“那红色的标注是……？”
露易丝淡淡道：“我认为值得注意的人。至于他们会是朋友还是敌人，由你来选择。”
PS：昨日太忙，早九点到晚十一点，崩溃了……断更一日，心里很不安稳，中午不休息搞起六千字放上来，才得安乐。不过这其中有一千+是昨晚睡前码的，二千是上班前码的，所以不要误以为我一个中午可以搞定六K。还是那句话，尽力了，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