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眉看着躺在地上的莲生，洋洋自得地道：“你哭呀，怎么不哭了。 你不想你的小弟弟么？”边说便露出两排红齿，笑嘻嘻地看着莲生。

莲生满脸泪水本来已经被风吹干，见到红眉满嘴獠牙，垂涎四溢的样子，只比吃人的夜叉还厉害，不由自主地又哭出声来。红眉一把抱起莲生，伸出舌头将莲生两颊的泪水舔了又添，舔的干干净净才道：“真是个乖娃娃，就是哭的太少，爷爷我吃的不甚畅快。快快再哭点！”突然双耳一动，皱了眉头道：“该死的野人，又来坏我好事！”夹起莲生一溜烟的走了。

莲生被红眉夹的迷迷糊糊，也不知过得多久，耳边风声渐小，终止于无声无息，才重新睁开眼来。旦见红墙黄瓦藏深山，晨钟暮鼓悬四门，古柏苍松刺青天，香烟袅袅飘九霄，好一座雄伟的古寺！山门一副大扁上书着“妙泉寺”三字，苍劲有力，虎虎生风。

寺门轰隆一声洞开，涌出一群小沙弥，分跪在石阶两边迎接红眉，口称“爷爷”孰不像出家人举止。红眉问道：“祖奶奶可好？”携着莲生的手走进院来。执事的和尚忙答道：“安好，安好！”

莲生向那和尚望去，见他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一翘一翘地还在动，又惊又怕，唬的不知道是真是梦？待到群僧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才看分明，不光人人拖着一条长尾巴，而且还露着红红的屁股蛋，满脸长毛纠结，尖嘴猴腮，一副副猢狲模样。

红眉拉着莲生走到一间禅房前，跪下禀道：“娘亲，你看孩儿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的乖乖肉，还不快进来让老娘看看。尽跪在外面作甚？”

红眉和尚拉着莲生推门进去，莲生万没有想到，黄塌床上侧躺着一只大马黑猴，裹着一袭血红绸衣，彷似一堆火围着黑炭在烧。红眉一把将莲生推在地上，对着大马黑猴道：“娘亲，你看看这个宝贝，孩儿好不容易搞来的，孝敬你老！”

大马黑猴咧嘴一笑，道：“孩儿，一片好心，知道孝敬老娘。只是上次才送来用的别致，以后便给这泪水起了个名目叫做玛瑙双泉酒。便是起了一座大寺也叫什么妙泉寺，反正都离不开这泪水二字。”

本嗔“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我竟一点不知。却不知师弟所说的那个泪湖是怎么回事？那要多少人一起哭，才能汇成个泪湖啊！”

本痴压低了声音道：“多少人哭？还要多少人？就一个人哭的！听说那人是爷爷的老父亲，当年……”

“本痴，本嗔，谁让你们两个乱嚼舌根，不怕爷爷抽了你们的舌头，做一道肉蛭炸舌下酒么？”有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本贪师兄，我们再也不敢了，你千万要为师弟们周全啊！师兄，以后有什么吩咐，我们兄弟赴汤蹈火不敢辞也！”两人好像极怕这人告密，都在哀哀告求。

那被叫做本贪的沙弥，鼻中冷哼一声道：“我又能叫你们做什么事，还赴汤蹈火。这一次记下了，以后再犯，我也没得办法周全。被爷爷知道了，谁都吃罪不起！”

两人齐道：“师兄教训的是！我们万万不敢了！”又说了无数阿谀奉承的言语。

那本贪听得十分受用，过了一会才道：“还愣着做什么，爷爷陪着祖奶奶在大雄宝殿开了宴，就等你们上这道主菜呢？今个儿你们有功，少不得多商你们几杯双泉玛瑙酒。哈哈哈”笑声中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两人陪着笑道：“还是托了师兄的福呢。”一面打开禅房，拖了莲生就走。

大雄宝殿青灯万盏，照的屋宇如昼，一群长尾小沙弥众星拱月般的围坐在红眉和尚和大马黑猴的周围。红眉和大马黑猴的桌子极大，又只坐了两人，看起来空荡荡的。两个小沙弥将莲生按在两人中间的红色空凳上。大马黑猴伸出手来在莲生身上摸来摸去，好像在看那块肉质鲜美，该从哪里下口一样。中间只摆了一大盘黄干焦脆的虫蛹，像是蚱蚕又不是炸蚕。有执事的小沙弥过来禀告：“祖奶奶，爷爷，柿子村已经将双泉玛瑙酒置办妥了，在门外伺候，是不是传进来？”红眉和尚“嗯”了一声，道：“让他们进来吧！没有酒怎么吃得欢快？”

两个鹤发苍颜的老人合抬了一个红漆大坛，恭恭敬敬地放在红眉和尚的桌上。小沙弥桌旁伺候的则是十几个梳着小髻的少年，每人也抱来一坛酒，只是小得多啦。一个那抬酒的老人跪下禀道：“柿子村，全体老少感念佛爷护佑，供奉双泉玛瑙酒三十六坛，敬请笑纳。恭祝佛爷金体安康，祖奶奶寿比南山，长命百岁。”按照惯例，凡是完了供的都要说少几句吉祥话，才能告辞离开。

不料那大马黑猴听了此言，把面一沉，抚着胸口，连连出气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人心底不好，巴望着我早死呢！”

那老人吃了一惊，全身筛子般地抖，连声音也颤了，道：“祖奶奶息怒，祖奶奶息怒，小人心心念念都是你老人家长命百岁，好看顾我等儿孙，万万不敢诅咒。”

大马黑猴气喘吁吁地道：“还说不敢，长命百岁，百岁才有几时？照你这么说，我是早该死了的？。”

大马黑猴修炼多年，百岁早过。老人只为讨她开心，哪里知道长命百岁犯了她的忌讳，忙改口道：“不，不，不，是长命千岁，长命千岁。”

大马黑猴掐着指头道：“一百，二百，便怒不可解，暗道：“偏偏就你有心，我就没有么。”笑容一敛，道：“我怎么知道你是有心还是无心，有心无心看了才知道。”出手如电，在老人胸口轻轻一划，自喉一下止小腹立刻被剖为两半，不但是心，五脏六腑皆可见矣。

“啊”“啊”两声接着是“噗通”“噗通”摔倒在地声的声响。前一声“啊”出自被剖腹的老人之口，后一声则是莲生情不自禁喊出的。两声噗通之声，前一声自然是被剖腹的老人摔倒在地。后一声却是因为另一个老人见同伴，一言不中和尚之意便被挖了心，吓得昏倒在地发出的。跟来的众小儿都吓得傻了，故而鸦雀无声，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红眉道：“母亲莫要生气了，孩儿已经替你教训了这个老儿，他以后不敢了！”

大马黑猴转怒为喜道：“他以后自然不敢了，想敢也不能啦！”言罢二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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