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孰王孰寇
作者:云意深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44

静下心来,我拟一道密旨,让揲儿回丞相府交给她义父。有些不宜公开的事,由小老头之类处理追查更好,这叫以毒攻毒。当然,其中也涉及到皇家的脸面,我不会坦白自己的顾虑。

让小柜子抱来这半月的奏折,我振作精神重新批阅,因为担心沧平王乱折腾为我铸下更多的错。老驹子颤巍巍晃进来,见状,欲言又止,垂手侍立下首。他那样子,不明内情的还当他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呢。

我搁下笔:“驹公公,有事吗?”

“皇上,皇后娘娘来看您了。”老驹子的眼光似乎有点迷离,我纳闷的打量他一下,起身快步出迎。

“臣妾参见皇上。”

“梓童免礼。”搀起乳燕,我才讶然的发现,这位皇后一身素服,云鬓环绕,竟连一根珠钗都没绾。她来想做什么?留意到这女人的眼神,似乎比初见时更为冷漠,以前至少还含有那么点眷恋与企盼,现在更多的是绝望与淡泊。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林燕不着痕迹的把手从我手抽离,后退数步,一道无形的墙将我们隔开来。望着她冰凉的表情,我如坠五云雾中。

“皇上,臣妾是来向你请辞的。”

“请辞?”请什么辞?由来只听说下级向上级请辞,没听说老婆可以向老公请辞的,而且她还贵为一国之母。

“皇上为臣妾费劲心力修建的专用祠堂已竣工,遵照圣意,臣妾今天下午就搬进去住。日后古佛青灯,当无时不刻为我主颂德,为大沂祈福。”林燕的口气听不出一丝讽刺,但她的果决让我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

见她丢下这堆硬邦邦的话转身就要走,我忙上前一步拽住她:“梓童你在说什么?朕为何一个字都听不懂?”

林燕轻轻的拂开我的五指,黝黑的瞳仁仿佛直视进人的内心深处:“臣妾不才,无福得拥傲人之姿以悦天颜,愧为国母。一如圣意,实难统领六宫,今愿交还后玺,便皇上另择贤人。”

我楞在那,林燕已三拜毕,头也不回离去。难道这半月来还发生有我许多不知道的事?我回头注目老驹子:“驹公公,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老驹子淡淡地答:“很简单啊,皇上,半月前您伤重卧床时,皇后亲奉羹汤屈膝左右,您却嫌娘娘人老色衰,打翻药碗,将其逐回。并令在坤宁另劈一静室建祠,由她安身养性,不准擅自出入。娘娘这也是遵照您的意愿在做啦皇上!”

我听得又惊又气:“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

“可皇后娘娘不知道啊……”老驹子垂下头。我怒瞪他一眼,撩袍追出门。一路上的宫人都莫名震骇地看着我,我已顾不上他们的眼光,前方只有皇后孑然孤零的影子,枯瘦而踟躇。我当这个皇帝,步步艰难,牵累重重,怎能现在还伤害一个可怜的女人。

十余年的等待与折磨,皇后对“我”的情早所剩无几,可恶的冒牌货贪图一时之欢,击破了她对我的最后一点幻想。我也许不懂得心死的感觉,但料皇后,此刻的悲比我当初走失牟涵青更甚吧!否则,她不至于看我的眼,里面连一点点的恨都没有。

“乳燕,你等等……”我喘息着扯住皇后长长的袖子,她回顾我,难忍一丝讶异:“皇上还有什么话要叮嘱臣妾的吗?臣妾这张脸……只怕皇上看久了更作呕,不如经由内侍传旨吧。”

我更紧的抓住她:“你跟我来,朕让你去见一个人,你就会明白的。”

本来我无意让皇后参与到这些丑恶的内幕中来,不过,良心驱使我不能忽视这个女人的存在。

回到寝宫,我让小柜子找来套太监衣服给皇后换上,然后带着她,慢慢走向天牢。我要让她见的,当然是沧平王。以她目前心境,也许敌人的话她更容易听进去。

戒备森严的门口,一群狱卒看见我,先是一楞,继而面色惨变。其惊惶的程度,远远大于正常匆忙接驾的措手不及。我立刻起了疑心。喝退环绕左右还想唠叨碍我脚步的狱头,一头闯了进去。

这是第二次来这种地方了,迎面扑来的一股刺鼻异味熏得我倒退一步。回头见皇后也一脸惨白,忙扶住她的手。皇后轻轻挣开,转而搭住老锔子的臂弯。我苦笑,真不知我前辈子作下什么孽,今次老推搡不过的黑锅。

“皇上要亲审钦犯。沧平王呢?关在何处?快带上来!”小柜子吆喝。

狱头立刻如释重负的神色令我更加起疑,我伸手拦住道:“不必了,带路,朕要直接去见见这位皇叔。”

狱头点头哈腰的诺诺连声,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门,最后停在一间石室前。这里的空气清新,甚至还带点香,游目四顾,过道两侧摆放数盆娇艳欲滴的鲜花,而门上,甚至没锁。狱头拿钥匙的手哆嗦个不停,我的火气不打一处冒上来!一脚踢远这故意迟迟拦门不开的狱头,踹开门闯了进去——

沧平王悠悠闲闲倒在把躺椅上,大肚子上盖着本书,一副小憩的样子。听闻动静,眼睁一线,我们四目相对,这老小子哎呀呀一声:“未知圣驾翌临,老朽失礼啦——望皇上恕罪恕罪!”口口声声抱歉不停,身子不动,甚至没有一丝起来的意思。我那个气啊,恨不得立刻喊人来把他抬到外面去喂狗!

这老小子有恃无恐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大出我意料之外。环视整个房间,床是新床,展的锦被;地下纤尘不染,铺的是豪华地毯。与之前我探霍光的监,真是天壤之别。我强抑住自己的声色,开始反思自己的平判行动是否太过急促?明显沧平王的势力已扩张到令人想象不到的地步。

“朕今天是特来看望皇叔你这还缺少什么的,”我语气出奇的平淡下来:“显然,皇叔你是什么都不缺了。”

“皇上说错了,”老小子头发白完了,眯缝着吊带眼还这么讨人厌:“老朽还缺很多东西,不过,都是皇上你不能给的。”

“朕不能给,所以皇叔就可以巧取豪夺罗!”我微笑,与其跟这种人吵,不如省口气。我摆摆手,让狱卒退出去,只留下残,小柜子还有皇后。沧平王根本没向他们望一眼,他眼里,能容纳下的人事已太少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已至此,老朽也无益多言。唯一纳闷的是:素来不问朝政,只知玩乐的那个昏庸皇帝,上哪去了呢?老朽含辛茹苦,忍耐煎熬数十载,却终究没能看破皇上的伪装,哈哈!其实全天下人也都被皇上给愚弄了吧?!”

沧平王盯着我的眼,闪过一抹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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