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羽斋。

不过小小几进院子，但经龙羽一翻布置后，却处处透着一股清秀的味道。

今日里的梦羽文会是赵良珩三人好容易说动了龙羽来置办的。

龙羽图着方便，在中央大院里叫人先铺了一层布，再铺了两层棉被直到廊下，最上面铺了一层红毯，把这露天的大院布置成了会宴的场所。

红毯上设了十来条矮桌，与会人众各取一条坐垫席地而坐，令赵良珩等人都暗暗叫奇。

杜康酒香，文会已经到了中场，有不少好文章和诗词已经贴满了宴席周围的走廊柱子。

王老夫子和程老夫子今日都很是高兴，这次文会置办的是颇有特色，美酒佳人俱全，才子云集，各文人士子都席地而坐，不拘官品富贵，有才即可发言阔论，居然被他们发现了好几个有才的士子。

酒酣脸热之即，赵良珩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径自坐到了凝月大家的旁席，把喝了点杜康酒的凝月的脸弄的红红的。

坐在凝月身边的如意乐不可支，一个劲的取笑两人。

赵良珩看到凝月发窘，仗着酒劲就要“报复”如意，如意和龙羽本人他都不敢惹，就把矛头对准了平日里看起来脾气最好的胡媚娘。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大声说：“各位！”

众人见他有话，都停止的议论谈笑，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赵良珩醉眼迷离的笑说：“各~位，可知道我们梦羽斋中有一位佳人，曲舞绝佳，不在几位大家之下啊！”

“哦~！？”众人顿时都大感兴趣。

赵良珩嘿嘿笑着，冲正纳闷的龙羽一抱拳说：“云还兄，可否请媚娘姑娘给大家露上一手啊？”

龙羽听他一说，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着。什么人你不好惹，偏惹个随时可以要了你命的狐狸精！

“呵呵，”龙羽不好扫了众人的颜面，只得说，“只要媚娘自己愿意，龙某没什么好说的。”

赵良珩听了冲着龙羽嘿嘿一阵“奸笑”，一幅“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他递给谭雨生一个眼色，谭雨生心领神会的进到里间去了。不一会，胡媚娘居然真的抱着一方古琴跟在谭雨生身后出来了。那谭雨生还一个劲的和赵良珩、叶庭礼得意的打着眼色。

“靠！”龙羽狠狠的灌了自己一杯，肯定是谭雨生这个家伙假传圣旨，说是自己让胡媚娘出来献艺的！

胡媚娘一露面，在座的士子文人们都是一声惊叹，好一位佳人，虽是青衣布裙，却掩不住她绝世佳容，清丽脱俗中透着一股无边的妩媚。

胡媚娘抬起头，带起了一片惊艳声。连四芳楼的四位大家都觉得自己不如胡媚娘许多。

“婢子本不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献丑，却不能不尊主人之命，略微技艺清诸位公子不要嫌弃。”胡媚娘的轻声细语习惯性的加入了一点惑人的法力，顿时众人都觉得谭雨生是个不可饶恕的家伙，居然敢欺骗如此佳人，实是该杀，不过又因此能欣赏到佳人的妙曲，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谭雨生这个“败类”了。

而如意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唤醒了他们。如意拍着巴掌叫着：“好哦，好，媚娘来一个！”

胡媚娘就在走廊上架好了琴，谭雨生亲自给她搬了座位让她坐下。

她理了理琴弦微笑着对众人说：“婢子前些日子听我家少爷谈唱过一首曲子，还记得些，就弹此曲请诸位共赏一回吧。”

说完，她轻轻闭上双眸，院子里人们都渐渐屏住了呼吸，等着佳人的弹唱，只有龙羽仍在自酌自饮中。

只见胡媚娘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缓缓的拨动了琴弦，一串略带忧伤的音符在院子里响起，她轻启朱唇唱到：

“相见时难~~~别亦难~~~~，”

众人几乎同时心道，好曲！好词！不敢有丝毫走神，都专心的听着。

“东风无力~~~百花残~~~~。”略带凄婉的歌声将院里的人几乎都带入了一片离别中的秋野。

歌声轻轻一转，“春蚕到死~~~~丝方尽~~~，”众人的心猛的一颤，一股无奈的苍凉顿时沁满了整个灵魂。那股心灵中的悲哀和执着令人有股不忍再听下去的念头，却又极度期盼着这股哀伤中的尾音的到来。

“蜡炬成灰泪~~始干~~~！”

听到这句，许多士子的清泪已经不觉中流下了脸颊。

“啊~~~啊~~啊~~~，相见难~~~，啊~~~~，啊~~~，啊~~，别也难~~。”胡媚娘美眸模糊，隐带一丝泪光，显然她自己也是深入了这首曲子的灵魂之中。她微微摇着头，轻声的清唱却将所有的人带入了曲境。

良久，众人满脸是泪的清醒过来，却发现廊上的胡媚娘早就离开了。其中也如意和四芳楼的几位佳人眼泪流的最多，眼圈红红的。

“啊`~~~！”王老夫子叹了口气，抹了抹老泪说，“如斯妙曲！”一边的程老夫子也是接口说道：“如斯妙词啊！”

士子们听了都大是点头，看龙羽的表情更是崇敬了。

“呵呵呵呵，”程老夫子笑了起来，对龙羽说，“云还啊，老夫听此曲似乎还缺了半首啊？”

王老夫子一摸胡子，有些急不可奈的说：“云还不要藏私哦！”

龙羽也是刚刚想起了自己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健在的家人和恋人，自己几日前因思念心上人而唱的这首歌，不想却被媚娘学了去。相见时难别亦难~，玉，你在何方~~！龙羽猛的一仰脖子将一大杯酒灌进了喉中。

熟悉龙羽的人包括如意在内，都没有见过他有过如此哀伤的眼神，一双平日里笑看风云炯炯有神的双目，此时却带着无尽的哀伤空洞的望向天边，口中喃喃念道：“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诗句念完，手中的杯子也轻轻的滑在了地上。

龙羽强压着心中的痛苦，把强烈撼动着他仙心的“家”字生生的望心底压去，这个字没沉一分，他的心就痛苦一分。

只有酒，对，酒！最烈的酒才能帮助到他。

龙羽抓起一壶酒，连灌了几口，心情放松了几分。接着他一伸手就摸出了自己腰间的洞箫，踉踉跄跄的走到一脸关心的如意身前，把洞箫塞给她：“如意乖，帮哥哥伴下奏。啊~。”

“哦，”如意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盘坐下来，吹起了洞箫。

箫音婉转，如一缕远方飘来的轻烟般慢慢的淌满了整个院落。

龙羽在清婉的箫声中，仰面望天，闭目深思，慢慢持壶长吟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随着龙羽声音的苍凋，如意的箫声转为苍凉。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龙羽一首词念完，思乡的泪水终于滑出了眼眶，强烈震动的仙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好词，真好词耳！”程老夫子抚掌叹道。

满院一片叹声。

“呵呵呵呵，”龙羽忽然轻声长笑起来，从一脸迷惑的如意手中接过了洞箫，径直向里院慢慢走去。

今天他已经没了会文的心情。

就在众人醒悟过来，觉得龙羽有些失仪时，一阵比方才如意的吹奏更为沉厚的箫声从后院隐隐传来。这箫声就如同杯中的杜康酒一样，瞬间让所有人再次迷失在箫声的意境里。

如意静静的靠在凝月的怀里，随着龙羽的箫声流转，轻轻的哼唱起歌词来：“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郎君，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忽然箫声一扬，变得激愤起来。

“说什么王权富贵？论什么戒律清规？”

箫声又是一低，众人心情又是一翻。

“只要心上人儿紧相随~~。”

“爱恋依~~，爱恋依~~~，心上人儿紧相随~~~。”

箫音消失了，众人却感觉魂魄中都好象少了什么似的，又是良久不能言语。

王老夫子泯了一口杜康酒说：“绕梁三日，不过如此啊！”程老夫子也是深以为然。

龙羽虽然失陪了，但是文会一会却更加热闹了起来。龙羽的“才华”深深震撼了在座的每个人。他们深知就凭龙羽这几首诗词，这次聚会将在文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地位，更不用说那绝世的美酒杜康的面世和当世两位大儒的主持，都激动的要在剩下的文会时间里发表自己的文章和诗句，以求编入文会合集中，以流传千古。

这次文会，被赵良珩三人请来坐笔录的是四芳楼的凝月、茗露、吟云、佩雪四位佳人。她们本是冲着王、程两位老夫子和赵、叶二人的面子，再就是凝月欠了梦羽斋主人的人情的份上才同时来的。要知道除了去年乾德帝的五十大寿，四女同时应邀进宫献艺外，还从来没有同时应过一个人的邀。

但是她们此时却觉得来的非常的值，龙羽的表现的令她们大开眼界。不过她们此时心里也有些奇怪，按道理面对龙羽这样才华横溢的青年公子，她们应该多少有些心动才对，可是自从见过龙羽那隐藏的极深，有哀伤莫明的眼神后，她们再也对龙羽生不出任何爱慕之心，居然全是满心的崇拜！对！就是崇拜，就象别人崇拜她们一样，她们深深的崇拜上了龙羽。龙羽的诗、龙羽的举止、龙羽的曲、龙羽的才！

这都成了她们几个此时探讨的内容，而得知这些消息的途径自然就是赖在凝月怀中的如意了。

凝月心里正在思考着，自己的琴艺已经有年许没有寸进了。看起来龙羽先生对音律的造诣相当高，直接找他讨教，似乎不是很妥当，看来又要麻烦下赵良珩公子了。她想着就不觉看了赵良珩一眼，谁知赵良珩借着酒意，色胆包天，居然正在一直望着她！两人正正的对了一眼，都急忙把目光移开，凝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何必麻烦他来着，说不定直接从如意妹妹身上就能得到首好曲子呢？奇怪，我怎么会舍近求远的想去拜托他呢。

四雁中的茗露以笛艺名扬南豫，如今见到龙羽一家都把洞箫吹得出神入化，哪里还忍得住，早笑着把赖在凝月怀里的如意接到了自己怀里，直接套起如意的话来。

四雁之一的佩雪对如意唱的歌也是极感兴趣，也不替那些望眼欲穿的士子们录文章了，和如意、茗露可劲的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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