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
作者:尾行的竹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87

() 建业城古时曾为数国之都,因此城池雄豪而不失华丽,街道宽阔干净,建筑布局严谨,尽现古都风范。

此刻大街之上,却为盔甲殷实的朝廷军队所封锁,将百姓都赶到道路两旁,每隔几步,便有一名侍卫手持长枪,戒严守卫。

此刻正当午时,酷暑之际,头顶上太阳曝晒,却丝毫不曾减少围观民众的热情。

“哎哎哎,老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刺史府的守卫么?”有不明状况的看热闹群众问道。

“刺史府的守卫算得什么,这可是京里来的龙牙卫,天子亲卫!”

“什么龙牙卫,这名字早在四年前便改了,现今叫做御林卫了。”一人纠正道。

“哎,这是为何?龙牙卫这名称本朝用了几百年,怎地说改就改了?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听说,是女皇陛下力排众议论,非将龙牙卫改了这个名字,说是……要纪念什么人罢。”

“这个在下也有听闻,说是为了纪念已经薨逝的皇夫殿下。”

“这……我就不明白了。”

“那年京城里可是轰动了许久,在下恰好在京,也有所耳闻。皇夫殿下姓林,薨了之后,陛下日夜思念。最后便想将龙牙卫改名叫‘毓林卫’,后来因为犯了陛下的名讳,朝臣力谏,陛下才取了御用的御字。”

“原来如此……陛下对皇夫殿下当真是情深意重。”

“可不是,殿下薨后,整整三个月,陛下都悲痛得不能临朝,落棺那日,更是大为失态,当时若不是朝臣死死拉住,陛下只怕就跳进棺椁里陪着殿下了。”

“这……这也未免太……”听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那人叹道:“即便如此,陛下也时时移驾皇陵,祭奠皇夫英灵呐。”

有人摇头道:“都说天家无情,当今女皇,却如此重情,当真是异数。”

“可不是么,皇夫殿下也薨了五年了,陛下却说什么也不愿再立皇夫,可急坏了那班大臣。”

“怎么?”

“陛下与皇夫殿下成亲,却无所出,如今陛下后继无人……”

“那朝中,不是还有魏王殿下么?”有人小声道。

“可有些老臣仍希望能立陛下亲子为嗣,那魏王殿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三年前,不知从哪里传出了魏王殿下是秦孝武王私生子的消息,之后陛下竟也不否认,反而封了他做魏王。”

“如今魏王殿下声望权势如日中天,朝中党羽广布,说是朝廷第一权臣,也不为过。”

“我可听说……女皇陛下有退位的意思,多半啊……”

“哎,安静安静,车驾来了!”

四周的议论声陡然小了下去,只见一辆金碧辉煌的銮车缓缓自远处驶来,车前车后侍卫无数,将銮车重重护卫起来,銮车之侧,却有一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白衣玉冠,顾盼生豪,很是得意。

道旁百姓极少有机会见到皇帝车驾,一见之下,都兴奋起来,若不是立在道旁的侍卫台过威严,只怕立时便议论交流起来。

车驾缓缓经过,平地里忽起了一阵狂风,将车帘吹了起来,那一刻,百姓们分明看到车中端坐着一名极美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金冠龙袍,威严之中,难掩国色天香的妩媚。

“啊!”有人按捺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马上男子目光陡然犀利,手中马鞭一挥,准确地从人群中将那人卷了出来,扔在地下,寒声道:“你方才喧哗什么?”

那人颤声道:“小人……小人……啊!”

一记马鞭准确地落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男子冷冷地道:“亵渎圣颜,你可知道是死罪?”

那人被抽得满地打滚,哪里还答得上话来。

男子狠狠抽打几下,道:“来人,将这冒犯天威的刁民拖下去——”

“谢游。”车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男子忙向车内拱手道:“陛下。”

“此人罪不至死,你也打了几下,放了他罢。”

男子闻言狠狠瞪了那无辜的人一眼,应道:“是。”

车驾得以继续前进,被众多侍卫簇拥着,进了刺史府。

直到此时,百姓们才松了口气,敢出声说话。

“这人是谁,好大的威风……”

“还能有谁,御封的国师,谢游,谢子焕呗。”

有人低声道:“呸,什么国师,不过是仗着自己与皇夫殿下生了一张脸,才得陛下宠幸罢了!”

“兄台慎言!此话要落入国师党羽耳中,兄台只怕就要大祸临头了!”一人忙捂着他的嘴。

“他敢做,为何不敢让人说?当年皇夫殿下北退鞑剌,固我河山,那才是好男儿大功臣,那个小白脸算得什么!”

“唉,如今连鞑剌也变成历史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说到鞑剌,林老将军当年那一箭可当真是神威盖世。”一人眉飞色舞道。

“可不是!当年那新任的鞑剌单于号称草原神箭,结果被林老将军在城上拉满了雕弓,开云追月,将他射了个对穿,从此草原上便再无鞑剌一国。”

“我可听说,那为鞑剌单于便是当年被孝安皇帝送去和亲的驸马薛权……”

“啧啧,汉贼,当真是汉贼!死得好,死得好啊!”

“都别说了,热闹看完了,该干啥干啥去罢,言多必失的道理都不懂么?”

听得此言,百姓们不再说什么,渐渐散去了。

“唐公子,今日可好些了?”建业城另一端的豪宅之中,珑夏小心地扶着唐赋坐起身来。

“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唐赋向这些年来一直尽心照顾着自己的女子微微一笑。

“那便好,”珑夏报以一笑:“今日春和日丽,公子不若出去走走,或许对身子大有好处。”

唐赋笑道:“姑娘既是这样说,在下少不得要出去走走了。”他喊了人取轮椅来,然后摇头道:“如今我形同废人,到哪儿都要使轮椅,当真麻烦之极。”

“公子……”

“姑娘不必为我难过,只要唐某还活着,便还不至伤春悲秋。只是想不到当年的病如此厉害,竟让我半身动弹不得……”

珑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要再说了。”

唐赋微微一笑:“其实姑娘愿意随我回建业,已是望外之喜。能得姑娘随行,便是上半身也动弹不得又有何妨。”

珑夏面上微微一红:“别瞎说……”

“对了,你可听说了,女皇陛下今日进了城,已在刺史府歇下了。”

珑夏面露不悦之色,摇了摇头。

“姑娘似乎不喜欢女皇?”

珑夏讥讽道:“我一介小民,岂敢对天子至尊有什么看法。女皇陛下权力通天,爱喜欢谁便喜欢谁,爱宠幸谁就宠幸谁!”

唐赋注视她良久,叹了口气:“你还在介怀那国师一事?”

“那个谢游仗着自己生得与少将军一般,便得了女皇宠幸,成日里作威作福,简直侮辱了少将军的面容!”珑夏咬牙道:“此刻我当真怀疑,当年女皇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少将军。”

“女皇对皇夫殿下情深义重,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当真如此情深,她的地位,便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珑夏冷笑道:“可结果呢?少将军才死了一年,女皇便与那谢游勾搭上了,哪里还想过躺在皇陵里的少将军!”

“姑娘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然则天家之事,还是莫要擅自揣测为好。皇夫殿下已逝,陛下要喜欢什么人,都已与我们无关,不是么?”唐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嗯……你说得是,我只是……替少将军不甘罢了。”珑夏叹了口气:“不提她了。”

“令妹……眼下还在长安罢?她竟未与陛下同行么?”

珑夏面露忧虑之色:“她说她在京中有事,便没有跟来。”

“你担心?”

“如今魏王权势滔天,她却与他关系僵硬,我怕……”

“魏王权势滔天,难道她的权势便下了?”唐赋摇了摇头:“你不必为她操心,她……自有办法自保的。”

“嗯……”

说话间,取轮椅的人匆匆推了轮椅过来,急道:“大公子,不好了,三公子四公子又在花园里吵起来了!”

唐赋与珑夏对望一眼,摇了摇头,道:“咱们瞧瞧去。”

珑夏推了他来到花园中,果见唐词与唐曲正怒瞪着对方,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模样。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唐赋无奈道。

“大哥!”唐词舍了唐曲,几步奔过来问安。

唐曲看他一眼,眼中闪过愧疚之色,随即扭转了脸,没有说话。

“词儿,你怎地又与曲儿吵起来了?”珑夏摇头问道。

“我不要他在府中待着!”

珑夏道:“他是你的弟弟,你怎能这样说话。”

“我才没有这样的弟弟,是他将大哥害成这样的!”唐词愤怒地瞪着唐曲:“我有好几回看到他在大哥房外转悠,肯定是不怀好意。”

“词儿,为兄的病与他无关,你莫要错怪了他。”

“错怪?他到现在还认为当初将他赶出家门,差点害死了他的事是大哥所为,他早已忘记大哥当年是怎样力排众议将他这个私生子接回家来,又是怎样百般照顾的了。如此忘恩负义,简直禽兽不如!”

“你够了!”唐曲吼道:“你们唐家没一个好人,接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百般羞辱于我!枉我当年还以为是真的找到了家,却险些被你们害得尸骨无存。你们有胆做,难道没有胆子承认么?”

“那分明是舅舅——”

“好了词儿,”唐赋摆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转向唐曲道:“曲儿,在建业可还住得惯么?”

唐曲轻哼一声:“不用你假惺惺。”

“你在宫中得罪了太多人,如今你失了帝宠,人人都要落井下石。这里虽然不及皇宫富丽堂皇,却是个安全的所在,你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用你管!”唐曲咬了咬牙,转身跑开。

“大哥,你看他!”唐词对他恨之入骨。

“词儿,你是哥哥,便不能让他一让么?”

“可是……”

“不管怎么说,当年是咱们家对不起他,舅舅已死,这份责任自然是落到我的头上了。”

“大哥……”

“好了,到书房看帐去罢。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唐赋摸了摸他的脑袋。

唐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向两人点点头:“大哥,还有未来的大嫂,告辞了。”

“瞎说什么呢……”珑夏红着脸瞪他一眼。

“反正是迟早的事么。”唐词眨了眨眼。

“对了词儿,近来可有你姐姐的消息?”

“姐姐……姐姐已经失踪很久了,”说到唐诗,唐词眸光立刻暗淡下来:“连封信也不寄来……”

“你姐姐的武功,没什么好担心的,去罢。”唐赋拍拍他的肩膀。

待他走后,珑夏道:“诗儿……先前我还在紫月见过她。”

唐赋轻叹一声:“由她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