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叵测
作者:尾行的竹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85

() 到中军帐时,却被告知林修远去了城上。林继寻过去时,就见最高的城上,林修远一人孤零零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北方草原。

“爷爷……”林继小声唤道。

林修远“嗯”了一声:“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了。”想起珑夏的话,林继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一时无语。

“那就好,”林修远淡淡地道:“你从小到大,没少受伤。只是这一回,着实伤得不该。”

“……爷爷教训得是,是孙儿大意了。”林继心悦诚服地道。

“我早知你性子冲动,本不该让你去设伏。”林修远摇了摇头:“不过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是无用,人没事便好。”

“爷爷,那鞑剌……”

“援兵到时,鞑剌王庭已是空空如也,那落败的一万残兵已逃得不知所踪。”林修远淡瞥她一眼:“北关之围既解,我便没有再乘胜追击。”

“原来如此。”鞑剌退兵,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回去了?

林修远忽地咳嗽起来,昔日笔挺的背脊痛苦地弓起,浑身也止不住颤抖着。

“爷爷!”林继忙上前搀他。

林修远略一挥手,将她抚退一步,捂着嘴猛咳一阵,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半晌,他摇头道:“爷爷虽然老,但还没有到要人扶的地步。”

“爷爷……”林继蹙眉看着老人,心中止不住担忧。

林修远年已过八十,虽说身子硬朗,但终究是老了。想到此处,她不禁庆幸自己领兵来了,否则以林修远性子,定会亲自上阵,到那时若是有个万一,当真不堪设想。

“我没事。”林修远一手扶了城垛,看向漫无边际的草原:“只是想起了你爹。”

“爹爹?”

“我中年方得此一子,一直视若珍宝,将林家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林修远缓缓道来:“你爹虽资质平庸,兵法韬略,总也不会活学活用,却始终没有让我失望过。”

“他自小勤奋练武,一直深信勤能补拙,从未有一刻懈怠过。”林修远叹了口气:“还记得有一回他得了风寒,却仍坚持在冰天雪地里练枪,直练到昏厥过去,才有人发现了,将他抱回来。就是那一回,他险些病得丢了性命。”

“爷爷,我……”对比沉溺于儿女私情的自己,林继惭愧地低下头去。

“小时候的你,几乎与你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爹生得太漂亮,还被旁人取笑过。不过他的枪法练到第十七式的时候,已没有人敢轻看于他。”

“爷爷……对不起,孙儿,辜负了您的期望。”林继无地自容。

“看到你小时候努力练功的模样,我总能想起你爹爹……”林修远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自小我便让你随秦王入京,便是不愿你再搅入这战场烽烟。可林家世代忠良,不能就此放弃了为朝廷镇守北关。”

“你可还记得八岁那年,我派人将你接回来那天对你说的话么?”

林继点了点头:“爷爷问我想不想继承爹爹遗志,镇守北关,以一生性命,换得中原太平。”

“那个时候,你毫不犹豫便应了是。现在想想,当真对你不公……”

“爷爷?”

“如今,爷爷再问你一回,你可还愿意如此为国效命,为天下人而战?”他凝视着她。

“孙儿……愿意!”林继决然道。

“好、好……”林修远长叹一声,用力一掌击在城垛上:“不愧是我林家的孩子,不愧是你爹的孩子!”

林继愧疚不已——林修远在她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可她却隐瞒了他那样的事情,实在不孝之极。

“爷爷,其实我——”

厚实的手掌重重落在林继肩上,林修远注视着林继,眼中包含了多少复杂的含义,最终,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有些事情,永远不要说出来的好。”

林继心中一阵狂跳:“你知——”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林修远的孙子。”五指微屈,扣住了林继的肩膀,林修远遥望远方草原:“是我林家的希望。”

林继本该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却渐渐沉了下来,胸中闷闷的,十分难过。

“我明白了……”她低声道:“爷爷。”

走下城时,林修远遥遥看着她,直到她拐过边角,再也见不到踪影,方长长一叹:“老天……竟如此作弄于人,当真可恨。”

“继儿,莫要怪爷爷……你的身份,注定你只能一辈子如此。”

一个装满了马奶酒的瓦罐狠狠摔落地上,砸成粉碎,乳白色的酒液四下洒溅。

男子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回帐篷中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人一身鞑剌华服,满脸络腮胡子,正怒气冲冲地在帐篷中走来走去。

“驸马爷息怒。”

“息个屁的怒!”那人吼道:“你们不是说过,我领兵进犯北关,便里应外合,让我大胜一场,好收服鞑剌人心的么?如今兵败,你们定要给我个交代!”

“鞑剌虽然兵败,驸马爷的神箭不也射倒了那封狼将军么?”男子淡淡地道:“此事有许多人亲眼目睹,再加上在下的造势,驸马爷要收服鞑剌残部,决计不成问题。”

“问题是我凭什么损兵折将,又捞不着好处?”那人狠狠瞪着男子:“射倒了林继又如何?北关一日不破,我便一日不能挥师中原。”

“驸马爷可知那林继乃是天朝皇夫,身份地位举足轻重。若他死了,女皇非将天下翻过来不可。到那时候,我主在中原制造混乱,驸马爷便可趁虚而入,率兵直指长安。”那人循循善诱:“驸马爷所盼,不正是有朝一日可以挥师打回长安,向司徒皇族讨回你失去的东西么?”

“你说得不错……”那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待我收服鞑剌残部,得到草原九部的支持,定要让中原皇朝好看,以雪我当年之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他两手握拳,面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当年司徒景明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定要加倍报偿!”

“会有这么一天的,”男子双手笼在袖中,嘴角浮起淡笑:“说起来,在下送与驸马爷的药,驸马爷可曾用在了那支箭上?”

“你放心,我仔细地抹匀了。”那人没好气地道:“怕只怕你的毒药不好。”

“药自然是好的,却并非毒药,最多,只能算是奇药罢了。”男子微笑道:“那药能促使伤口很快愈合,而药却会永远地留在她体内,慢慢地生根发芽,随着气血行遍全身。渐渐地,他会发现自己不能动性,亦不能动情,只少气血稍稍翻腾,浑身上下,便会说不出地难受。要不了多久,天朝的皇夫,便会慢慢地死去,谁……也察觉不出死因来。”

那人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我便在这草原之上,静候中原传来的好消息。待我拿下中原,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只要驸马爷信守承诺,与我家主人平分天下,一切,都会顺利进行。”

“这是自然,若我能报得大仇,不过是半壁江山,有什么不能让的。”想到得意处,那人仿佛已坐在了太极殿富丽堂皇的龙椅上,睥睨天下,眉飞色舞。

“如今,驸马爷有何打算?”

“王庭已毁于战火,我打算将残部向北迁移,营造新的王庭,养精蓄锐。”

“如此甚好,我们的人已向草原九部进行了说服,到时候,他们自会给你以便利,你不必担心背后遭人暗算。”

那人摸了摸胡子,得意地道:“如今最妙之处,便是那留在长安的三百王族。我这一打北关,他们定是死路一条。王族既灭,这鞑剌,自是我的天下。”

“那便恭喜驸马……不,薛单于了。”

“哈哈哈哈——好!”

“待中原内乱之日,便是我挥兵再临北关之时。”

“到那时候,无论是司徒家还是林家……所有的血仇,我薛权都要一并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炮灰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