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试之二
作者:尾行的竹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17

() 怀古台上,五十七份答卷已一一收齐,其中有二十份是白卷,意味着有二十个人放弃了资格;另有十人的答卷似是而非,完全避开了粪土二字;有两人自作聪明写了情诗交上来,自是失去了进入第二试的资格;余下二十五人中,又有八个人文笔平常,虽能切中题目,却无力表达;只有这最后十七人的文章,中规中矩,为李敬亭所选中。

他正自翻看那十七人的文章,翻到一处,手突然一僵,脸色有些难看。过了片刻,又捋须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那张答卷上只写了短短一首七绝,道是:自古名士傲且狂,粪土功名轻寿阳。臣愿以身试轻薄,掬得粪土献君王。落款:李昀之。

“这臭小子,倒机灵得紧。”李敬亭笑着轻骂一声。

一旁协助审核的官员忙笑道:“令公子文采斐然,这诗着实有几分曹子建的味道。”

李敬亭捋须道:“不过是一首取了巧的打油诗,哪里敢与先人并论。”说着便要将李昀之的答卷拿开。

那官员忙按住了他:“如此好诗,通过文试绰绰有余。李大人清正不阿是我辈楷模,然则内举不避亲,大人也不能因此否决了令公子才是。”

李敬亭瞪他一眼,心中念头一转,便将答卷放了回去:“也罢,我倒要看看,这逆子究竟有几分能耐。”说着便让人去请司徒毓。

好一会儿,司徒毓方姗姗来迟,早有宦官将十七份答卷呈了上去。司徒毓一面翻看,一面评论:“这几人中轨中矩,文章也说不上有才华,不过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合格的文章来,倒也不易;还有几人颇有诡辩之人,文中有意避开粪土二字,却又始终不离主题。”她忽地一笑,从中抽出一张答卷,递给林继:“你可想看看周朔的答卷?”

林继愣愣地接过,粗略浏览过去,却见周朔写的是一篇中规中矩的颂圣文,文中百般突出“粪土”的好,却一字也没敢将粪土与司徒毓联系在一起,可见其确实有些小聪明,却又没有担当。不过换做林继,可连这样的文章也憋不出来。

林继一言不发地将答卷交还给司徒毓,慢慢敛下了眉。对她情绪的变化,司徒毓也不以为意,又翻了几张,忽笑道:“这小子竟也跑来凑热闹,当真惟恐天下不乱。”

林继的目光落在纸上,悄声读道:“自古名士傲且狂,粪土功名轻寿阳。臣愿以身试轻薄,掬得粪土献君王……”纵然林继不擅舞文弄墨,也知这首诗的巧妙之处,心中暗赞一声,再看落款,不由心中忐忑:“李昀之?”

“这十七篇文章之中,唯有他交了诗作,可见对自己腹内的墨水极是自信,也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将君王直比粪土,又巧妙得让人挑不出刺来。若是有评分,我定要给他最高分。”

林继的目光越过高台,落在了李昀之身上,但见他一身雪白武服,端的是俊秀无双,令人移不开眼眸。

如此风流雅致的人物,若是做了皇夫,也……

“傻将军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司徒毓摇了摇头:“文试结果已出,武试即将开始,咱们留在台上瞧瞧热闹罢。”

只听李敬亭宣布道:“文试结果已出,入选者共有十七人,其余人等已失去甄选资格,可以离场。”

说话间,有几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抬了一副精致的全身盔甲来,看那几人吃力的样子,便知盔甲决计不轻。四周起了一阵议论,均不知抬出这盔甲的用意为何。

但见李敬亭神态潇洒地捋了捋须,长声道:“身为皇夫,自当文武双全。在场十七位都是通过文试之人,可见文采斐然,实乃社稷之福。然则空有文采,却依旧配不上当今天子,你们还须展露出令人满意的身手才是。”他说着指了指台上的盔甲:“这副暗金盔甲乃是太祖皇帝当年亲自命人打造,赠与开国功臣林业,由当时最好的工匠精心锤炼而成。盔甲重一百二十斤,寻常刀剑伤不了分毫。”

听他这样说,众人更是不解。李敬亭笑呵呵地道:“诸位有谁穿上这副盔甲绕这怀古台跑上一百周,便算过了这一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穿盔甲?”

“一百二十斤?!”

“一百周!”

这副盔甲奇重无比,便是周朔之流常在军中,最多也就见过五十来斤的盔甲,这一百多斤穿在身上,只怕走路都有困难,更别说是跑起来,还要跑上一百周!这怀古台虽不算大,但也决计不小,这一试,分明是在难为人。

见众人如此,李敬亭也不禁感叹司徒毓刁钻古怪,出了这样一道题来难为人:“陛下的皇夫是何等尊荣,若各位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么便请离场罢。”

当下便有四五人放弃而去,余下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唯有李昀之嘴角轻扬,一脸的云淡风清:“敢问李大人,这要是所有人都没能跑过百周,难道这皇夫便不选了么?”

李敬亭看了司徒毓一眼,给了儿子一个没好气的眼神:“按女皇陛下的旨意,若是没有人能跑过百周,便取前三甲,进入第三试。”

“哦?原来如此。”李昀之斜了周朔一眼,笑道:“多谢李大人解惑。”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一改方才颓然不堪的样子。这一百周是打死他们也跑不完的,但是比别人多跑几周还是有希望的。

当下周朔第一个上前道:“我来。”

李敬亭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为他着盔甲。

林继在台上摇了摇头:“这副盔甲便连我也极少会穿,纵然再怎样刀枪不入,终究太过笨重,临敌之时十分影响身手。只有爷爷能穿着它常年与外族作战。”说到祖父林修远,林继便是脸崇拜:“我听人说,当年只要有人穿上这身盔甲往战场上一站,鞑剌便要望风而逃。”

“不愧是林老将军,好威风!”司徒毓赞了一声,眼见台下周朔着好了盔甲,已举步惟艰地跑了起来,她忽笑道:“若是换成你,能跑上几周呢?”

林继想了想,道:“不好说,六七十周应当不成问题,若是尽了全力,或许不止百周。”

司徒毓笑得妩媚:“那我比之盔甲又如何?”

“自然是你轻一些。”林继不虞有他,诚实答道。

司徒毓的笑容霎时间扩大:“那么下一回让你背我,可不要再抱怨了。”

林继怔了怔,笑道:“你怎么还记着那日之事?”之前在骊山,林继曾背着司徒毓下来,随口说她重了,没想到她竟记了这样久。

司徒毓轻哼一声:“你的每句话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气话,却让林继听出一丝暧昧来。她心中一暖,低笑道:“那就有劳陛下惦记了。”

司徒毓白她一眼,悄悄勾住了她的手,道:“你看周朔,到现在连一周也没有跑下来,还跑跑停停的。”

林继冷瞥奋力向前挪动的周朔一眼,毫不客气地评论道:“废物!”

周朔虽是武将,却并未真正带过兵,更不用说在军中操练。他的龙牙军大统领一职是由其父承袭得来,平日里养尊处优,就会一两下花架子,真到了要用的时候,便丢人了。

司徒毓笑道:“你便这样看不上龙牙军大统领?”

“以他的水准,在我北关军中,便是做火头军也不够格。”林继丝毫不掩对情敌的不屑。

“北关军的勇武我早有耳闻,也难怪你看不上京中的将领。”司徒毓满心算计:“他日得空,你为**练操练龙牙龙武二军罢。”

林继回想那些空有其表的龙牙军,不由郑重点头:“自该如此。”

司徒毓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这周家做龙牙军大统领也做得够了,也是时候换个人了。”

较之文试,武试用了更多的时间。约莫两个时辰后,武试结果陆续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周朔竟然支撑着跑了十圈,得了头名,另外两人也不甘人后,只比周朔差一些,而李昀之则放弃了武试,退回台上观看。

苏越溪无奈摇头:“你就知道胡闹。”

李昀之笑道:“这甄选皇夫如此激烈有趣,我又岂能不去凑个热闹?怎么说,孩儿也是那所谓的三大候选之一,若是不去,岂非让人失望。”

“说起来,怎地不见你那至交好友?”

“唐大哥许是有事远行,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李昀之皱起眉,敛下一丝担忧。

苏越溪的目光在主台上的李敬亭身上停了停,又扫过窃窃私语的司徒毓与林继,没有说话。

“娘,你说此番会是何人当选皇夫?”李昀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远处两人交握的手。

“或许今日……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司徒毓的性子苏越溪再清楚不过,从她出的题亦不难看出她在蓄意为难这些人,只怕这第三试,比前两试还要麻烦。若是不出意外,这三人都会落选。

“是么……”李昀之紧盯着司徒毓,没有错过她面上柔情似水的笑容,而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继:“孩儿却不这样认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