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见年少
作者:墨色青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66

喧哗吵闹的酒楼,来往轻快的伙计,原本飘逸惊俗的骑虎飞升图早就被换下,让酒楼内突兀的出现了一片空旷,到处悬挂大红色照耀的灯笼,一排排的喜字招摇眩目,衬托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喜庆,在流淌的艳俗中总是透露出丝丝隐晦的不安。

“这么热闹,难道青尘酒楼今日免了酒水讨喜庆不成?”胭脂边走边看,很随性的态度,不过眼睛转的再快,也没有离开过某人的背影。那样宽阔而厚实的存在,轻易的夺走别人的目光。也难怪现在心情极度不悦的他会影响周围的饮酒之人,连带着方圆地带成为低气压区。

绿衣后头跟的也紧,看到胭脂的难得紧张和兴奋的模样,寻思着要不要告诉主母,说不准小姐就对一头蛮牛动心了。如今玉家上下最关心的事情大概就是小姐的婚姻大事,大少爷还立下奖状,凑合小姐与门当户对男子婚事者,赏银千两;有知情上报者,赏银千两;有使得小姐恍然大悟,召婿入门者,赏金千两。这位年家三少虽然家世显赫不可能入赘玉家,但是若能促成两者好事,千两银子入手,这辈子绿衣我也可以退了卖身契,做个富贵人家。

绿衣梳整仪容,盈盈上前,一口白牙笑的灿烂生花,“年少爷,怎么一人在喝酒,真是巧合。”埋头苦闷的年杀爵被人搅了兴致,一时间积压在胸口的郁闷以气喷将出来,慢慢回头,狠狠瞪去,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胆敢绕我酒性,罪不可恕。他准备好了让来人尖叫一声颤抖痛哭的应对反应,却不像看到的是一张芙蓉入画柳叶纹眉的惨白娇容。这一下,将他怜香惜玉的性子激发出来,连忙换了表情,轻声问到,“姑娘何名,我们在哪家院子见过。难道是新近的秦娃宫的少援?”

少援?那是指还未接客的花魁后选,往往是当今花魁身旁的近使,见客娴熟,八面玲珑。绿衣自然是怕中生怒,银牙暗咬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想找个铜锣将眼前可恶的男子敲成残废。胭脂低低笑起来,没想到这位年三少原来是欢场常客,却分辨不清家花与野花的风情差异。不愿意把自己脸薄的丫鬟逼上绝路,她大步一跨,静静坐在年杀爵的面前,说到,“大哥,还记得小妹否?”

年杀爵盯盯的凝视胭脂许久,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不大确信的问,“你是玉家妹子?怎么又有点不像?奇怪。难道我喝醉酒了?”他不可置信的盯了自己桌上还嫌过少的酒壶,怀疑起自己的酒量是否开始减锐。

胭脂摊手一摆,笑着说,“年大哥好眼力,即使小妹改变许多,大哥也能认出小妹来,难怪为年家智将。”年杀爵突然凑近面庞,才看到胭脂脸上有着淡淡的抹擦的痕迹,修改狭少,偏偏就将她原本轻灵睿智的气质打了大大的折扣,看起来平凡许多。这手法说是易容又不是易容,简单却有效的将一个人改头换面。但常常外貌易改,而本性难移。却不知这玉家小姐在哪里动了手脚,竟然让自己几乎察觉不出。

胭脂细碎的笑着,笑声轻柔恬淡,弯弯的嘴角总是上扬的,连一双直视对方的琥珀色眼睛也蒙上一层笑意。她左手招了一小壶青尘酒密集的品位着,右手不自觉地撩起肩上一缕头发在手指间缠绕耍玩着。明明是她又不像她。等等,耍玩头发?年杀爵放下酒杯专注的注视着胭脂的手势,一身暗淡的气息早已淡去,骨子里敏锐锋利的本质像獠牙一样突出来。

他眼中光芒一闪,仿佛是自问自答般的开口,“上次见你,并没有把玩头发的习惯。”胭脂笑的娇媚,微微酒意熏出两腮红晕,“年大哥好眼光,只凭一面之缘就看透胭脂的假扮。是的,真正的玉楼月没有把玩头发的习惯,但是今天的玉楼月就有这个习惯。实在是因为易容太难,小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改变一下细节。这才让家父安心放我出来凑凑热闹。”这样子的撒娇口吻实在是很难想象是从她的嘴中讲出来的。此时年杀爵心中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表诉的,改变细节,退而求其次,在一个甚少接触的环境中有什么方法会比改变习惯气质更适合掩藏本身呢?易容虽然精巧却是非大乘之作难得精髓,况且盛传世上最精妙的面具是用人皮所制,其中残忍无道足以让人望而生却。加上易容总归会有大片迹象可寻,又哪比的上这样可怕的细节技巧。炼心者足以自欺,若是这种方法广而推之,只怕玉家的探子是比地鼠还要难缠。

胭脂看出年杀爵眼中的七分意味,不太在意的笑道,“毕竟年大哥还是认出来了。这法子虽然捷径,却也需要十足的训练,惊人的应变,我自夸不是个庸才,却也是仅仅欺欺不甚熟悉的人。”当然,话不必讲的太透,似真似假才能让自己获的最大成功。她想就算自己把一些心得方法真真切切的说与他听,这样半生不熟的心法功效,想来年杀爵也是不会相信的。那就不如保持一分神秘吧。再说连白伐这样天赋聪慧的人也一时很难掌握这种手法,她自己也常常会想是不是上天特地奖赏自己在武艺上的疏懒和无心。

年杀爵回转心神,比较不自在的面对胭脂,总感到无法真切感知对方的喜怒哀乐,“恩,玉小,不,玉家妹子,怎么今日想到来青尘饮酒,难道是来庆祝风家的喜事?”看到绿衣明眸一瞪,他忽然想起来玉楼月的事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赔罪,“我这是胡言乱语,该罚该罚。”拎起酒壶大口大口的灌下喉咙,紫红色的面庞因为酒劲上涌显的很是灿烂。“怎么,玉小弟没来?好久没见到他了。”

胭脂回敬年三少一杯酒,上扬的笑靥不掩其中的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彭举是玉家男子,自然是读书武剑用功去了,我一个女儿家,当然可以有闲暇之空常出来走动走动。省的憋坏了心境。”当然她很有同情之心,一向会带些好吃好玩的物品回去孝敬自己弟弟,可惜别人在自己身边是越来越快乐,就只有这家伙越发的小大人模样老气横秋的。她可不觉得早熟的小鬼有什么好处。虽然心疼是藏在心底的。

胭脂盯着年杀爵的眼睛明明惶惶的,烧的年杀爵心口点点寒意,她干脆抛开了抵御外人的装扮,恢复了原来清逦脱俗的自我,仍然是无邪笑靥,但若是熟知她的人都明白这是有求与人或者是算计别人的经典开场,果然,胭脂在绿衣哀求的眼光中不受动摇的开口问到,“年大哥,我们去见见大哥的大哥吧。小妹今日对年家的天命楼十分有兴趣。上次你说只要过了你大哥年战的关,就可轻松登楼,不知年家历来曾允许几人上楼?”

年杀爵想也不想的回答,“没有一人!”他又加上一句,“因为没有人试过和当家家主沟通,老是要硬闯书楼。为了年家的脸面自然是来者无回。”胭脂想想,很高兴的眯上眼睛,平日她表露出这种表情时,会很容易让旁人产生挑衅逗味的错觉,自然地惹的年杀爵也为她大胆放肆的眼神奇异的红了耳尖,这玉家小姐!他咋咋最没有做声。胭脂的声音很轻,却很沸腾,那样清楚的穿如年杀爵的心里,“真好,有挑战性!”

话到当口,两人你来我往的饮尽各自的美酒,因为都被人养刁了口味,所以桌上的菜肴都未动一筷,年杀爵有些遗憾的看看某个角度,显露他的彻底软化,没办法,民以食为天。刚起身要走,就听的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今日风家与顾家联姻,诸位务必尽兴,所有帐单算在风家身上,美酒佳肴只管点取。狂欢三日!”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口气。想是皇家公主出嫁也没有这样招摇的手段,风家,真的是不得不到头了。胭脂扫扫酒楼内的人物,发现其中一桌的不自然之态,尤其是当首面容白皙的老者竟然有一双粗黑宽阔的大手,真是过于马虎!

胭脂走在年杀爵的身边,亦步亦趋,眼神飘忽但快速的扫视了周围几桌,“年大哥,风家好热闹。为什么嫁个女子就如此高兴,记得当初淑妃进宫,也不见得有这番雅兴。”“那要看风家出嫁女子的父家。淑妃如今虽然金贵,但是只是风家的旁宗,就是进宫,原本也是风家其他主宗女子的陪衬。而这位风冷凝可是风家当家家主最疼爱的小女儿,风家家主六十九得此女,容貌迤俪冰雪剔透,简直是风家的家宝,若不是因为顾家如今势头正冒,恐怕风家暂时是舍不得如此佳人。想当初我与我大哥有幸得见风冷凝,实在是倾城倾国的绝世佳人。”

胭脂明白的点点头,眼睛瞄到那位老者身上挂着的一个精小雕刻,奇异古怪的模样,沉下心思冥想,似乎曾经在那里见到过这样的标志。一时匆忙,她觉的脑子糨在一起,有所领悟却是难以清晰。是什么东西?会这样宝贝的随身携带?什么东西会让人即使假扮他人也必须要冒着被识破的可能携带?因该是一种身份甚至是信仰的象征,说不定是什么机要令牌。而且这几人喝酒大口爽快,其中唯一的女子也不改变豪爽之态,不是武林中人就是关外之人。江湖之人自己很少涉猎,不会有太大影象。关外的人?

年杀爵看到玉楼月神思恍惚,不得不好笑的摇手召魂,“玉妹子,玉妹子!”胭脂看到年三少手上墨绿色的铭文扳指,脑海光芒忽亮,雷鸣乍响,一瞬间醍醐灌顶,凤眸里流转着若有所思的莹彩,恢复她淡然的原象,“大哥,雨欲来,风满楼啊!”打迷般的交代了一句话,她流光微转,对白伐说到,“让四灵回去,我搭年大哥的车去年家,就你和绿衣随同。回告心遥,我放在他那里的史册第四章夹了今晨刚写的诗句,让他整理出来,好好揣摩。还有今晨他问起的玉佩记得我要墨色翡珏,不要混淆了。还有,你记得早上喂过马厩的马没有?”

白伐先是一楞,随即不动声色的先行退下,去酒楼外通知守侯的四个轿夫,他走到其中一个肌肉发达长相憨厚的壮汉前,一字不漏的将原话传达,其中一些意味想来五少爷会清楚了解的。壮汉憨笑着擦擦汗,诺了一声,率其他三人抬起轿子晃悠着回去了,只是他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定将话传到的答复,白伐站定一会,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们而去,才转身回楼,在走过那桌人物的身边,手中寒光一闪,原本擦身而过的送水伙计在他身边突然踉跄一下,护着手里的茶壶撞到他身上。

白伐没有注意,却飞溅出来的滚烫茶水烫到手臂,他眉头微皱,自然的使出身为武者的一招,在狭小的过道里移步换位,他步伐简易难得的是其中不沾烟火的随性,只是来回几转,就轻易的脱离了茶水波及的范围。但是毕竟过道狭窄,由于年纪尚浅估计不当,他竟然冲撞着倒向身旁的一张桌子。

来不及呼叫,可怜的伙计吓摊在地上,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造成的恶果。许久,没有预料中轰天响地的声响,他才胆战心惊的睁开双眼。原来是一位眉目和顺的老者伸手挡住了这位客人的冲势。老天,他觉得心脏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开始跳动。

白伐站定身行,比画着表示感谢,老者看到这位武艺不错的年轻人只是个身份地峡而且身有残疾的奴仆时,微微冷了脸色,没有做声的让白伐离开。果然白伐不停的鞠躬不停的比画然后很明白的小跑而去,被人群吞没。

“大哥,那小子好象有问题。”其中一位白面秀士提醒到,引来老者的蔑视,“不要疑神疑鬼,成大事者要有大胸怀。自己被自己吓破胆的,就你一个了。”

白面秀士脸色更白,知道自己在族长争夺竞技赛场上因为害怕恐惧而吓的两腿发软跪在对手面前,已经成为一生抹杀不去的耻辱。他张张嘴巴,终于还是把话吞回肚子。几人又开始吃饭喝酒好不痛快。

白伐回到胭脂的身后,一声不吭干干净净的站立着,寻常中有着不简单的气味。年杀爵多看了几眼,像是看出什么味道,羡慕的说起,“玉小妹好福气,有这样招人欢喜的手下,不错实在是不错。”“那是,我一向喜欢干净不惹事的人。”

话停,就说这要上马车,那个沉稳的声音走进响起,“年少爷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也没有好好招呼。失敬失敬!”年杀爵无奈的回转身来回礼推辞,却看到一大群蜂拥而至的官兵,吆喝着就将整个青尘酒楼团团包围,刀枪林立,尖利峰锐,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笼罩了青尘酒楼,使得开口留人之人眉头紧锁,一脸不悦。

“我是风家掌事,风安生,到底是谁如此放肆,竟然敢如此冲撞风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