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师傅呢？他没在家么？”官面话说完了，我喝了口水又问道。

也许是看见工会的“自己人”来了，赵大嫂既高兴有些感叹道：“唉，前些年老段他们单位结束经营后，家里的生活是一天不如一天啊！现在物价天天涨，可单位的工资还是那么点，我们老段这几天头发都愁白了……。”

“大嫂，这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段师傅和您受委屈了。不过呢，我们今天来有两个来意，一个是探望一下你们，二呢是有个好消息带给段师傅，他在家么？还是……？”柳玫很机灵，她是女的，这时候她说话比我方便地多。

“老段上工去了，要过会才回来呢。”段大嫂答道，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惊喜地看着柳玫问：“柳同志，你刚才说什么？有好消息带给我家老段？什么好消息？”

这时候，我接过话头，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随后问道：“大嫂，段师傅上工了？他去什么单位上工呀？”

“还能有什么？零工呗！”赵大嫂黯然地举袖擦擦眼角，叹道：“同志，你也清楚，老段编制虽然还在老单位靠着，可现在和下岗没什么区别了。每月就这么点钱，家里的开销，几个孩子结婚的费用，还要给我看病……怎么够花啊！这不，他还算有门木匠手艺，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帮人搞搞装修什么的，赚点钱补贴一下。对了，刚才你们说有好事找老段，究竟什么好事呀？”

看着赵大嫂迫切而又期待的眼神，我既愤怒又有些高兴。愤怒的是，一个在这行有多年经验的老员工，居然说滚蛋就让他们滚蛋了，就和用完了不要的抹布一样随手当垃圾给丢了出去，再也不管，也不知道这些当头头的究竟是怎么想的，打着什么精神文明的旗帜，砸人饭碗还理直气壮，简直全是狗屎。

同时，我也有些高兴。既然段克强现在如此落泊，我招徕他的可能性就极大，何况让他干的又是老本行，熟门熟路应该不会拒绝，再加上我给他合适待遇，绝对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为了照顾老员工，我们工会受组织之托，准备请段师傅再次出山。”

“请我家老段出山？出山做什么？”赵大嫂急切地问道。

我笑道：“当然还是老本行了，大嫂，现在有个新物资公司要成立，考虑到段师傅在这行的能力，所以上级单位派我们来和段师傅谈谈。”

出乎意料的是，赵大嫂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失落，她两手搅着，有些为难道：“同志，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我家老段他，他可能不会接受。”

“为什么？”不仅是我，就连柳玫也奇怪地问道。

赵大嫂叹着气道：“还不能钱给闹的？上班是好事，可他们原来的废品站工资能拿多少？干了老本行，就算比现在多拿一些，也不够家里用啊！这么算下来，还不如他现在打零工赚的多呢，所以……。”

她这么说，我顿时恍然大悟，笑着摇头道：“赵大嫂，你这就错了！”

“我……我错了？”

“对！”我认真地说道：“第一：这是一家马上就要成立的物资公司，和以前段师傅的废品站不一样。第二：既然企业性质不同了，这待遇也当然不一样，如果段师傅合适的话，还会聘请他为物资公司的经理，月薪少说也有二千出头，这还不包括基本的奖金和其它福利等等……。”

“什么！同志，你说多少钱？”赵大嫂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盯着我，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平静地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二千！还有奖金和福利……。”

“唉呀！这……这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了！”赵大嫂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乐得直拍大腿，眼角还忍不住渗出了泪水，在我们面前又是抹眼泪又是笑，还不忘记拉着我的手连忙道谢。

谢完了，她还急地在屋里团团转，一眼又一眼地直瞧挂在墙上的钟，嘴里一个劲地唠叨着：“这死老头子，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呢？”

“大嫂别急，我们今天来就是等段师傅的，不会马上就走，他暂时回不来我们就慢慢等着也行……。”见赵大嫂激动成这个样子，我和柳玫全笑了，柳玫连忙起身安慰着她，拉着她坐下。

听了柳玫的保证，赵大嫂心情才平静了些，可屁股刚一挨椅子又跳了起来，连忙笑着对我们说道：“同志，既然要等老段，今天晚饭就在我家吃吧。虽然不是什么好菜，可这顿饭是我们的心意啊！你们坐先着，我这就去烧菜去！你们坐啊！”

怎么劝都没用，赵大嫂就乐颠颠地跑去了厨房，只留我们在屋里面面相觑，看来人还没见着，这顿饭今天却是吃定了。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过，段克强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家。他刚一进屋，赵大嫂就急急责怪道：“你这死老头子！今天跑那干活去了？两位同志等你老半天了！”

“活不干完等回家？”段克强白了赵大嫂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工具放下，随后又是脱鞋又是换衣服地。

“别弄了、别弄了！快进屋去！里面有人等你大半天了！”

“等我？谁等我？”

“工会的同志，有好事找你！说是有新单位请你出山，工资二千呢！”赵大嫂兴奋地向段克强嘀咕着，把他给听得一愣。

老段家就这么点地方，他们两口子在门口的说话声早就传到了我耳朵里。听到他回来了，我连忙和柳玫一起站起，从屋里迎了出来。

“您就是段师傅？”

看着一脸微笑的我，段克强点了点头，并问道：“我就是，你是……？”

“你这死老头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工会的同志！”赵大嫂见段克强木愣愣的样，气地拍了他一下，随后带着歉意向我笑道：“李同志，我家老段人有些憨，您别见怪啊！”

“呵呵，没什么……。”我笑道，并打量着段克强。段克强近五十的年纪，虽然穿着非常朴素，但看得出人还是很精神的，一张四方的脸，半白的头发，从表面上看，这人的确是那种战战兢兢的老职工。

大致说了一下来意，段克强的脸上顿时先闪过一丝喜色，可这喜色很快就被疑惑所掩饰，只淡淡地和我们打了声招呼，随后把我们重新请进了屋。